4

塞巴斯蒂安可是要遲大到了。

“靠……赫敏!”他努力讓自己聽起來威嚴一些。“馬上給我下來。”

他的貓紋絲不動。

“聽話,丫頭,”他一邊低聲下氣一邊看表,已經太他媽遲了。“快下來,公主大人,求你了,我知道你能行。”獨居總算有點好處,至少沒人會看見他在對着一只貓苦苦哀求。

赫敏沒動,還在衣櫃頂上可憐兮兮地喵個不停。塞巴斯蒂安嘆氣,用手耙了下精心打理好的發型。他估計明早才能回來,他舍不得把她留在那兒,他不确定他出門以後她能自己下來——發生過好幾次類似的事了:爬高高,下不來。赫敏是他的心頭肉,但他也很清楚她的小缺點,老實講,她有點……不太靈光。他姐姐茱莉亞每次提起這事都會笑得前仰後合,說他是個白癡,居然把最聰明的角色名字安在“現存最傻的貓”的身上。但是不能冤枉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赫敏還是只小奶貓,誰能看出她傻不傻呢?

“好吧。”他又瞥了眼手表,長嘆一聲——他已經晚了一刻鐘。“這可怪不得我了。”他拿起了掃帚。

等他搞定了貓,換好衣服,又是半小時過去。塞巴斯蒂安爬進他的路虎攬勝,試着減輕自己的愧疚感。也許他媽媽說得對,他還沒辦法為另一個生命負責。但願赫敏沒留下什麽心理創傷。他也是迫不得已,參加老板的訂婚派對怎麽能遲到呢?嚴格來說,崔斯坦·杜瓦不是他的老板,他隸屬一家模特經紀公司,只是為崔斯坦旗下的新男裝品牌代言;但還是一樣。遲到是不對,他要是一副被貓抓過的狼狽相到場,就更不合禮數。這派對不是小打小鬧,多半會有許多媒體到場。畢竟,崔斯坦·杜瓦跟男人訂婚可是樁大新聞:并不是每天都有像他這樣的前頂級球星出櫃。

塞巴斯蒂安無奈地一笑:體育界不知到什麽時候才能有所改變。他很慶幸模特這行對性少數人士遠沒有體育界那麽殘酷。當然,哪都有混賬玩意,但總體來說和足球界比還是望塵莫及。在時尚界,跟同性交往的設計師和模特不在少數,沒多少人對塞巴斯蒂安公開的雙性傾向另眼相看。其實他曾經想過,崔斯坦選他來為新品牌代言,是否也将他的性向考慮在內。或許吧。不管怎麽說,這是個大好機會。新品牌進來很受關注。肯定會一炮而紅。崔斯坦·杜瓦一向是媒體的寵兒,這無關他的性向;這位英格蘭金童面孔精致,氣質天成,他的童年故事催人淚下,他那戛然而止的綠蔭星途引人唏噓;他還有驚人的商業直覺。他只要認準目标,在任何領域都能成為翹楚,這樣的人只是鳳毛麟角。崔斯坦選他代言是真的讓塞巴斯蒂安受寵若驚,這必定會成為他職業生涯的裏程碑。

想到這兒,塞巴斯蒂安露出興奮的笑容,然後熄火下車。如他所料,會場門外擠滿了狗仔隊。

“塞巴斯蒂安,請你說幾句!”

“塞巴斯蒂安,你真的要代言杜瓦的新品牌?傳聞你跟巴寶莉簽了專屬合同,會沖突嗎?”

“塞巴斯蒂安,回應一下紐約時裝周的那件醜聞?”

“塞巴斯蒂安,有人看見你跟——”

塞巴斯蒂安火力全開地披上一副性感撩人又神秘莫測的形象,向會場入口走去。說實話,雖然已浸淫這行數年,他還是對扮成這幅樣子感到心虛——他長這麽大,從來沒跟“性感”和“神秘”沾過邊。他打小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宅男,沒什麽朋友;即使有,他也更願意和書本度過一個個安靜的夜晚,而不是到處溜達。青春期也很坎坷:他長成了拙手拙腳滿臉痘痘的瘦竹竿,滿腦子電子游戲和《哈利·波特》,在學校的走廊裏總被推來搡去,時不時還被人絆個嘴啃泥。

那時誰能想到他只是還沒破繭成蝶?

現在的他,盤靓條順,眼角發梢都是風情;看着現在的他,沒人會相信他曾經又醜又呆。十幾歲的那個他也絕不會相信,幾年之後,他被冠上了“花花公子”的名聲。每次他聽見這個稱呼都忍不住想笑。好吧,說句公道話,這名聲也不是空穴來風。在剛當上模特的頭幾年,他被人們突如其來的熱情沖昏了頭,确實有點放浪形骸,葷素不忌。現在偶爾還會。那些曾經看都不會看他一眼的俊男美女對他投來愛慕的眼神,依然讓他沉醉其中。這麽想可能是有點斤斤計較,但是管他媽的,他早就受夠了奚落和白眼,他有權利斤斤計較。

塞巴斯蒂安搖搖頭,微微一笑,小聲給自己打氣。“傻瓜,你已經二十五歲了。”他成年了,長成了一個真正的大人,是時候走出那段糟糕的回憶。殘酷青春,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親歷者。

他甩開雜念,走進會場。他擺出淡漠疏離的表情穿過人群,為賓客之衆暗暗松了口氣。現場星光熠熠,肯定沒人注意到他來晚了:球員,模特,來自商界、政界和社交圈的各路紅人濟濟一堂。果然,他所了解的那個崔斯坦·杜瓦可不會放過任何拓展交際的機會。平心而論,這場聚會并不是那麽功利,塞巴斯蒂安也見到了那對未婚夫夫的家人,和許多熟悉的LGBT慈善組織成員。形形色色的人彙聚在此,場面看起來很有意思。

塞巴斯蒂安站在彼此閑談的人群中四處張望。他也許應該找到崔斯坦和他的未婚夫——

他的視線跳回那個靠在牆邊的金發壯男。有點眼熟……

那人側過頭,塞巴斯蒂安倒吸一口涼氣。媽蛋。是他。他在莫斯科口過的那個恐同混蛋。

他咬住嘴唇,望着那男人。

塞巴斯蒂安一般不跟有伴的人上床。他以為妮娜是單身,直到完事才注意到她和男友的合影。這事讓他膈應極了,但在他見識過那位保守封建的男友後,他又覺得妮娜情有可原——那就是個蠻不講理的大惡棍。

塞巴斯蒂安最恨恃強淩弱的人。跟這家夥——弗拉德,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的那次碰面,讓年少時充滿屈辱的傷痛回憶如海嘯般席卷而來:被人一把推在儲物櫃上,被人喊玻璃,一幫跟那家夥一模一樣的恐同惡棍圍着他拳打腳踢。年少的他無力對抗這種霸淩,但現在他不再是個羞怯的瘦小子,他可以挺身反抗,甚至回擊。在莫斯科那次,他沒被過往的陰影束縛,沒任由那個惡棍對他暴力相向,對此他深感自豪。他贏了。那混蛋是帶着深深的困惑和自我厭惡離開酒店房間的。他活該。塞巴斯蒂安很為自己驕傲,他給了那恐同的家夥一個教訓,想必弗拉德以後會懂事一些。

好吧,看來效果不怎麽樣。那混球正望着崔斯坦和他的未婚夫紮克,毫不掩飾一臉的輕蔑。那對愛侶并沒有什麽出格的舉動:他們在跟客人聊天,紮克随意地把手臂搭在愛人腰上,拇指碰着崔斯坦的胯部。就公共場合秀恩愛而言,這種程度算是很低調的;但從弗拉德的表情看來,他大概覺得這倆人跟當衆親嘴差不多了。混球。

塞巴斯蒂安抿起嘴唇,從經過的侍者手裏取了杯香槟,朝弗拉德走去。

他走到那人身邊,靠在牆上。“您這位優質直男在這種場合有何貴幹?”

弗拉德的身體瞬間僵硬了。他沒往塞巴斯蒂安的方向看,于是塞巴斯蒂安趁機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弗拉德穿着正裝,從上到下從裏到外全是黑色,和他利落的金色短發形成鮮明的對比。

塞巴斯蒂安暗自嘆息。老天爺為什麽要賜給這些內心醜陋的壞蛋一副好皮囊呢?

“你在這幹嘛?”弗拉德終于扭過頭。他緊咬牙關,青筋畢露,藍眼睛緊緊盯着塞巴斯蒂安。

雞皮疙瘩順着塞巴斯蒂安的脊梁往上爬,但他若無其事地裝出一臉慵懶笑意。“我是被請來的。你呢?沒想到會在這兒見到你,你不怕沾上基味兒?”

弗拉德臉上波瀾不驚,但塞巴斯蒂安注意到他藏在口袋的手攥起了拳。

“我在幹活,”弗拉德咬牙說着,頭朝側邊點了點,指向正跟那對未婚夫夫聊天的個子不高的漂亮年輕人。“給他當保镖。”

塞巴斯蒂安揚了揚眉,有些意外。“盧克·惠特福德?他可是同志。”

“別告訴我你們是好閨蜜什麽的。”

塞巴斯蒂安笑了,這家夥明顯很憂心,簡直滑稽。“不熟,不過我們認識,他算是我朋友的朋友。”他沉默了一會,琢磨盧克為什麽會需要保镖。“是因為那幾件謀殺案?給一個同志雇個恐同的保镖,以免他遭到其他恐同分子毒手,有點不靠譜啊。”

弗拉德瞪了他一眼。“覺得和男人上床惡心,不代表想把你們都趕盡殺絕。”

“惡心,嗯?”塞巴斯蒂安笑着啜了口香槟,目光越過杯沿看向弗拉德。他咽下口中的液體,弗拉德的視線閃過他滾動的喉嚨。

這倒是蠻有趣的。

盡管心底一直有個模糊的聲音在警告他這是玩火,塞巴斯蒂安還是任由自己的視線在弗拉德寬闊厚實的胸膛流連,一點也不含蓄。他可不是過來含蓄的。

“你給我打住。”弗拉德的臉有點紅,眼裏殺氣騰騰。

塞巴斯蒂安眨眨眼,笑得一臉天真無邪。“打住?”

“聽好了,”弗拉德牙疼似的咬緊了下颌。侍者經過,他取了杯香槟一飲而盡。“我不是二椅子。”

塞巴斯蒂安噗嗤一笑。“我知道你不是家具。”

要是眼神能殺人,他早死了兩回了。“少跟我賣萌。”

塞巴斯蒂安交疊雙腿,微微翹起臀,沖着弗拉德一笑。“人家一直很萌,”他盯着弗拉德的眼睛,伸出舌頭潤了潤唇,呢喃着。“你不覺得嗎?”

“我不是二椅子。”弗拉德迎着塞巴斯蒂安的目光,幹巴巴地重複着。“別以為給我舔過一次就能動什麽歪腦筋。”

塞巴斯蒂安理了理頭發,他有點意外。他沒想到弗拉德會開口承認這事發生過。

“好吧。”塞巴斯蒂安說。弗拉德狐疑地眯了他一眼。塞巴斯蒂安小聲嘀咕。“不過你那根挺贊的。上次爽飛了。”說完,他施施然轉身離開,忍不住偷笑。果然惡棍都沒什麽腦子,看他們被耍得暈頭轉向簡直太好玩了。啊,弗拉德那副表情,真讓人回味無窮。

* * *

弗拉德本來沒打算在這喝酒。如果讓羅曼發現他在保護盧克的時候沒保持清醒,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杯香槟對他來說跟白開水沒什麽兩樣,但即使這樣也不行,意識到自己這麽輕易就沾了酒,心裏不太安寧。

弗拉德到吧臺要了杯水,一口氣灌下去。他靠着吧臺,開始掃視全場,檢查是否有什麽蹊跷的事或可疑的人。

問題是大廳裏太暗,也太擁擠,酒精讓來賓們漸漸褪去開場時的溫文爾雅,氣氛變得喧嚣起來。原本空蕩蕩的舞池裏現在人滿為患,音樂聲震耳欲聾。這已經不太像一個訂婚派對,只是一群微醺的名流和商賈在暧昧厮磨。

弗拉德的視線掠過舞池,停在場中央的某人身上。塞巴斯蒂安·薩姆納閉着眼,随着音樂的鼓點扭着屁股。他的黑色襯衫幾乎完全敞開,結實的胸肌和腹肌一覽無餘。他仰着頭,背靠着一個高大的肌肉男,手搭在他身前的金發美女腰上。

弗拉德抿緊嘴唇看着他們,看着塞巴斯蒂安被那一男一女嚴絲合縫地夾在中間,咧着嘴笑得春情蕩漾。

賤貨。

他扯開視線,看向幾分鐘前盧克坐着的地方。桌子空着。他腦子裏的那根弦瞬間繃緊了:那小屁孩去哪了?

他在舞池裏找了十五分鐘,一無所獲。輕微的惱怒轉為極度焦慮。盧克的手機也沒人接。

弗拉德終于确認了盧克不在擁擠的大廳裏,他開始搜索會場的其他部分。

這是一間浮誇而奢華的會所,有數不清的衛生間,露臺和私人包間——想在這裏找出某個人簡直是場噩夢。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他越來越憂心。那小屁孩要是惹上了什麽麻煩,弗拉德非他媽親手幹掉他不可。他如果要去別的什麽地方,應該先打個招呼。

他是經過某扇後門時,聽見響動的。多年的經驗讓他停下腳步,屏氣凝神。那聽起來像是一聲被捂住的尖叫。他悄悄走過去,無聲無息地打開了那扇門。

巷子裏很黑。有五個人,其中一個穿着侍者的制服。那名侍者握着槍,頂在塞巴斯蒂安·薩姆納背上。一把刀抵着崔斯坦·杜瓦的喉嚨。兩名人質,三名綁匪。

弗拉德不是英雄,沒什麽救人濟世的情懷。稍後他會解釋自己的行動是符合邏輯的:盧克仍不知所蹤,也許已經被這夥人抓走了。

但他什麽也沒考慮就直接出手了。

這裏太暗,而且那幫人已經走到了六米開外。好在他槍法不錯。

弗拉德拔出槍,瞄準了侍者手裏的那把。

接下來便是本能,鮮血,和暴力交織而成的一團混亂。

三分鐘後,那名假侍者躺倒在地,頭上流着血,雙手被他自己的領帶捆着。他的一名同夥被打暈了;另一名正被弗拉德踩在腳下哀叫,弗拉德用力把他大腿上的刀紮得更深,然後把他也打暈了。操,一群外行。

他殺紅了眼,直到聽見背後有人出聲。“嗯……”那人拖着長腔說。“我不想表現得不知感恩,但這好像有點過了,是吧?還有,你他媽是哪位?”

弗拉德直起腰,轉過頭,審視着其餘兩人。比較矮的,也就是剛才說話的人,崔斯坦·杜瓦,正好奇地望着他。作為一個差點被綁架的人,他看起來出奇地冷靜。

弗拉德掃了眼塞巴斯蒂安,發現他不像崔斯坦那麽鎮定。他臉色蒼白,大大的黑眼睛一會看向地上的綁匪,一會看向弗拉德。他的嘴被血染紅了。

弗拉德覺得下腹發緊。他轉開眼,看着崔斯坦:“我是盧克·惠特福德的保镖。”

“謝了,‘盧克·惠特福德的保镖’。”崔斯坦笑得很迷人。

這他媽怎麽回事?這小孩是不是有病?他看起來對剛剛發生的事情一點也不上心。

在弗拉德開口之前,幾名安保人員從那扇門沖出來,後面還跟着幾個人,盧克也在。

“你他媽躲哪去了?”弗拉德沖着盧克大吼。

“我跟羅曼通電話來着,”盧克一臉心不在焉。“各位,你們沒事吧?”

“還好,多虧你這位壯士,”崔斯坦答道。他的未婚夫開始在他身上拍這拍那,檢查他有沒有受傷,他翻了個白眼。“我沒事,紮克。”但當那人把他拽過去緊緊抱在懷裏,在他耳邊低訴着什麽,他聲音軟了下來。“我沒事,寶貝。”

弗拉德別開眼,讓目光再次回到塞巴斯蒂安身上。那模特正在東張西望,一副失落的樣子。雖然他比崔斯坦高,也結實得多,但他現在看起來……很小。先前那副游刃有餘、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不知到哪去了。

弗拉德皺着眉,移開了視線。關他屁事。

他走到距他最近的綁匪身邊,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那家夥呻吟起來。

“誰派你來的?”弗拉德問。

那人擡眼瞪着他。“你是俄國人。你怎麽會蠢到救兩個該死的玻璃?”

弗拉德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握住紮在那人大腿上的刀,往裏一捅。那家夥慘叫起來。

“說。”弗拉德說。

“弗拉德,”盧克在他背後緊張地叫了一聲。

“說。”弗拉德重複着,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這刀不錯啊,要不,我拔出來捅你嗓子裏?”

那家夥呻吟着,恐懼和疼痛讓他圓瞪雙眼。“你沒那個膽子,俄國佬。”

弗拉德冰冷地一笑。“賭一把?”

“弗拉德,住手,”盧克怒沖沖地小聲說着。“你不能私刑逼供!”他看看四周,然後把嗓門壓得更低。“我們這不是在俄國。羅曼和他的手下不應該因為這種事引起注意!交給警察吧。”

弗拉德心有不甘地點點頭。“他們還有別的同夥。”說完,他退開幾步。

“你怎麽知道?”塞巴斯蒂安突然插了一句。

弗拉德沒看他。“他們帶了耳機,有人指揮。”也許那人就躲在某輛平平無奇的SUV裏,早就溜得無影無蹤。

“你覺得那些人會再對他們下手嗎?”跟盧克一起出來的某人問。弗拉德估計他是盧克的朋友。

弗拉德聳肩。“多半會。邪教一般不會中途罷休,他們會一直咬着不放,得手為止。”

“我們會增強安保。”崔斯坦的未婚夫皺着眉說,他依然把崔斯然抱在懷裏。

崔斯坦點頭表示贊同,然後看向塞巴斯蒂安。“你不能再一個人住了。你能搬回家嗎?”

塞巴斯蒂安看起來仍然不在狀态,他搖搖頭。“我的家人不在倫敦。但即便他們在我也不想把他們卷進來。”

“你可以搬來跟我住。”盧克說。弗拉德突然覺得胃裏壓了塊石頭。

“不行,”他打斷盧克。“這對你太危險了,我不同意。”

盧克瞪了他一眼。“幸好我的地盤我做主,我請人做客還用不着你批準。”

弗拉德張了張嘴,又閉上了。這話不假,他确實沒法攔着盧克。“羅曼會發飙的。”

盧克笑了。“我知道。可如果什麽都依着羅曼,他會把我鎖在高塔上以策萬全。我公寓的安保措施嚴得不可思議——羅曼非要這樣不可。那兒現在也許是整個英格蘭最安全的地方。在這件事塵埃落定之前,塞巴斯蒂安搬來住是最好的解決方案。”

弗拉德咬緊牙。他得承認這小屁孩說的有幾分道理。

盧克知道他贏了。他對塞巴斯蒂安一笑。“看見沒,連我這個驢脾氣保镖也沒話說了。來吧,羅曼出國了,我整天關在空蕩蕩的大屋子裏無聊死了。弗拉德就是個悶蛋。”

塞巴斯蒂安看看盧克,又看看弗拉德,好像有點猶豫。弗拉德惡狠狠地盯着他。你敢答應試試?

一絲笑意攀上塞巴斯蒂安的嘴唇,似曾相識的不服輸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動。 “好的,”他對盧克說。“謝謝你,哥們兒。”

弗拉德想揍點什麽。

盧克瞧着他,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弗拉德,別忘了咱們說過的:你要是對我的朋友搞恐同那套,我就炒了你,你自己去跟羅曼解釋。”

弗拉德點了一下頭,無視塞巴斯蒂安好奇打量的眼神,轉過身去。

操,他真倒血黴了。盧克居然認識這個在莫斯科給他口過一發的家夥,這什麽概率?

他考慮了一會,只得承認,這概率還真不小。盧克和塞巴斯蒂安都是倫敦頗有分量的名流,當然會相識。他自己運氣背而已。背到盧克非要挑着弗拉德跟他共戴一片屋頂的時候把塞巴斯蒂安請去。

弗拉德一般不相信有神;但若他們真的存在,此刻肯定在竊笑着對他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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