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也許是錯覺。

宋枝蒽竟從他口中莫名聽出一點柔意。

只是她還來不及多想,那輛黑色大G就匆匆駛入夜色,連帶祁岸桀凜冷傲的身影一并消失在雨幕街景裏。

雨勢越下越大。

宋枝蒽一路小跑回家。

這個時間外婆還沒睡,見她淋成小落湯雞回來,不免有些自責,“早知道下雨就不讓你回來了,瞧瞧給澆的。”

宋枝蒽脫下外套笑說不礙事。

旋即鑽到廚房,四處逡巡,“我的銀耳雪梨湯呢?”

“別動,我給你盛。”

老太太今年六十有餘,原本身子骨硬朗得很,只是前陣子突發心髒病,身體這才大不如前。

宋枝蒽不想讓她忙活,便就近接來一碗,坐在餐桌前慢慢喝。

老太太在客廳給她收拾衣服和包,無意間瞥到沙發上那間寬大的男款外套。

見衣服被淋濕大半,她拎起來喃喃,“小恺這衣服一看就挺貴,淋成這樣怕不是以後都不好穿。”

宋枝蒽擡眸,幾乎脫口而出,“那不是何恺的。”

趙淑梅:“啊?”

宋枝蒽抿抿唇,撥弄着碗裏的銀耳雪梨,“那是祁岸的。”

近三年沒聽到這個名字。

趙淑梅睜大眼,“小岸?你今晚跟小岸一起看的電影?”

這話實在有歧義。

宋枝蒽解釋,“不是我跟他單獨看,是幾個朋友一起。”

趙淑梅雲裏霧裏,宋枝蒽便把來龍去脈跟她說清楚,比如校區合并,她現在經常會和祁岸碰面,又比如他的舍友和蔡暄很可能成為一對。

最後,宋枝蒽把兩人在車裏的話複述一遍。

趙淑梅聽了高興,“來啊,你讓他來,趁我手藝還沒生,把他愛吃的都做一遍。”

宋枝蒽不好敷衍,便應下,“那我回頭問問。”

喝完湯,宋枝蒽被催着去洗了個熱水澡,而後才回房間。

這個時間,舅舅和舅媽還沒回來,不大的三室一廳格外靜谧。

宋枝蒽平躺在床上,望着白漆漆的天花板,突然就想起在祁岸車裏聽到的那通電話。

視線放空幾秒,她拿起手機,點開微博。

微博賬號不怎麽用,一方面是因為她不愛刷,另一方面她也沒什麽日常想發。

如果不是今天聽說應雪回來……

事實上連何恺都不知道,宋枝蒽很早就與應雪互關,是在高三畢業的聚會上,應雪得知她答應何恺的追求後,借此來示好。

宋枝蒽到現在還記得應雪那時挽着她的胳膊,笑眯眯地說,“以後我不在,就拜托你照顧何恺啦。”

每當回想起,惡寒感便能湧上心頭。

宋枝蒽指尖微蜷,到底點開應雪的微博。

作為留美學生,她微博有幾千粉絲,平時發的都是看起來蠻高端的吃喝日常。

而她最近發的那條,就有宋枝蒽想找的蛛絲馬跡。

就在何恺取消約會那天,應雪發了條九宮格照片。

幾張美食菜品照,配上她的精修自拍,看起來稀松平常,宋枝蒽卻在餐桌上看到了何恺的手機殼邊框。

之所以記得那麽清楚,是因為那是她親手用滴膠做的。

目光在照片上定格兩秒。

仿佛有什麽東西壓在心口,悶悶的,鈍鈍的。

靜默良久。

宋枝蒽終究沒克制住心底那一點計較,把手機扔到一邊。

接下來的一整夜,宋枝蒽都沒怎麽睡實,腦中不斷回閃過去的某些回憶。

有應雪那幾個看她不順眼的小團體;拎着油漆桶來追債的母子;也有擋在她身前護着她,曾事無巨細關心她的何恺;以及在謝師宴那天的祁岸。

男生瘦高挺拔,倚在樓梯口閑閑抽煙。

昏黃光線落在他身上,映得他身形孤孑傲然。

宋枝蒽從他身邊默默走過,身影交疊的一瞬,他忽然掀眼,于頭頂落下發啞的一句,“跟定他了?”

半年有餘未曾聽過的磁性嗓音,似蕩在耳邊的風,激起心湖一陣漣漪。

嗓子如堵了團棉花。

又像是走了千萬裏路,終于等來遲到的一句,眼眶驀地發燙。

宋枝蒽想說什麽,但終究只是別開臉,低低應了聲“嗯”。

回應她的是一聲情緒不明的低嗤。

似有嘲意。

又有愠怒。

然她還來不及求證,祁岸便裹挾一身澀感冷香從她身邊交錯而過,幹脆利落地下樓,沒再留下任何只言片語。

後來夜色靡靡。

剛邁過成年門檻的少年人門學着大人模樣,觥籌交錯喜笑顏開,宋枝蒽卻沒再看到過任何一次,祁岸的身影。

就好像他來這裏,只是她一場顧影自憐的幻覺。

也是很久以後,宋枝蒽才恍然,那好像是她這輩子與祁岸最後一次那樣近距離的相遇。

從此之後。

山高水遠。

渺渺無期。

又是整夜的雨。

清晨一開窗,就能聞到空氣裏清新濕潤的泥土草本氣息。

好不容易回家,宋枝蒽被趙淑梅早早叫起來吃早餐,也虧得她起來的早,不然蔡暄一腔亢奮都無處發洩。

宋枝蒽剛坐到桌前就聽她在電話裏喊,“嗚嗚嗚嗚枝蒽,我終于脫單了!!!!!!”

聲音喜慶得很,聽得趙淑梅都跟着笑,“哎呀,真好,暄暄都有對象了,省得你跟小恺在一塊兒的時候她沒人陪。”

話落,宋枝蒽笑笑。

或許是一整夜的失眠把人磨到沒脾氣,她這一早情緒穩定得和以往沒任何差別,返校時,還為蔡暄帶了一盒老太太做的糯米糕。

周日大家都沒課,林洋和蘇黎曼早早收拾好出去逛街。

蔡暄吃着米糕問她今天準備幹嘛。

畢竟她現在是有對象的主兒,等會兒收拾好了還要和男朋友見面。

“不用擔心,我有兼職。”

宋枝蒽坐在桌前難得化起妝。

“之前那個商務日語翻譯?”

蔡暄想起來,“那人又叫你了?”

“嗯,合作好幾次,比較合拍。”

宋枝蒽鋪好妝面,把長發紮成低馬尾,看起來比平時幹練,“反正你就別管了,我今天什麽時候能完事都不一定。”

聽她這麽說,蔡暄可算放心。

卻又忽然想起什麽,提醒她一句,“岸哥的外套,你走之前別忘送去幹洗店啊,那家店賊懶,下午兩點就關門。”

被她這麽一說,宋枝蒽留了個心眼兒。

從宿舍樓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直奔學校幹洗店。

老板拿到衣服摸了摸,提了句這衣服不便宜,但也沒多要她錢,只說三天後來取。

宋枝蒽微笑謝過,不想剛要離開,就被叫住。

“小同學啊,你這衣服裏有東西。”

宋枝蒽怔了下,走過去,“我看看。”

拿起祁岸的外套,她在衣服的幾個口袋裏翻了翻,果然翻到一枚做工精良價格不菲的玉佛吊墜,和一個身份證。

巴掌大的長方形卡片,印着祁岸意氣風發面容俊朗的寸照,還有他的出生地戶籍身份證號。

“……”

宋枝蒽沒想到這麽重要的東西會落在自己手裏,一時手心有些發燙。

本想等衣服幹洗好再一起給他,現在看來不太可能。

宋枝蒽看了眼手表,馬上要到兼職時間,權衡之下,她只能給祁岸發信息:

【把你的衣服送去幹洗,發現裏面裝了你的身份證和玉佛,怕東西丢,我就先放在自己這了,你有空的時候,記得來拿一下吧】

頓了頓,她又補充。

+159XXXXXX87:【我是宋枝蒽】

那晚送完宋枝蒽,祁岸剛往回返就就接到鐘點工阿姨的電話,說家裏的狗子不太舒服,吐了兩三次,讓他盡快回去。

狗子叫繡繡,是只雌性金毛,跟了他十年,無論去哪兒他都會帶着。

許是上了年紀,繡繡最近常不舒服,還厭食。

祁岸帶它去看過,說胃不太好,開了些藥。

恰逢換校區,祁岸好陣子沒回去,就把繡繡交給阿姨和金煌俱樂部的小經理羅貝貝照顧。

沒想到就這麽不到一周的時間,繡繡情況惡化了。

羅貝貝接到祁岸電話,吓得直接從俱樂部跑來寵物醫院。

醫生檢查後才知道繡繡是胃穿孔,需要做手術。

羅貝貝一頭淺金毛沒了往日妖裏妖氣,像個小媳婦似的跟祁岸道歉,說是她不好,這陣子光忙着比賽,照顧繡繡粗心了。

祁岸不冷不熱地靠在門口抽煙。

那點火氣就着白色煙霧吸肺吐納,眸色懶懶,看不出情緒。

羅貝貝沒由來地慌。

畢竟俱樂部上下都知道,祁老板這生冷勿近的破爛兒脾氣只對兩個雌性生物有過耐心,一個是傳說中的初戀,另一個就是繡繡。

想着要不要喊個人來救命,卻見祁岸修長骨感的手把煙撚滅煙,嗓音渾然,“行了,回去吧。”

羅貝貝不敢相信。

祁岸悶了聲谑笑,“怎麽,想替繡繡挨刀?”

羅貝貝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既然老板都發話,她也沒什麽好說,只是走之前再三勸他,“其實不用守夜的,醫院這邊有護理。”

祁岸啧了聲,“走不走,不走一起留。”

“走走走!”

羅貝貝趕忙撤退,“那我明早兒來看你啊。”

祁岸沒搭理她。

倚在門邊朝手術室那頭望了眼,心思在狗身上繞了幾圈,莫名回到宋枝蒽身上。

濃黑睫毛垂下,視線在手機界面上定格幾秒。

然而。

太多然而。

祁岸唇畔勾起淡淡嘲意,到底什麽都沒發,熄了屏。

……

繡繡情況比想象好很多。

兩個多小時後,手術順利做完,繡繡狀态也很好。

只是目前要留院護理,醫生建議祁岸這兩天盡量多來陪陪。

然而他遠低估了祁岸的上心,他一直在醫院留到淩晨三點,見繡繡狀态穩定下來才回家。

第二天也是起早就來了醫院。

出于內疚和關心,羅貝貝在不久後帶着熱乎乎的早餐來看他,還提出和他換班照看繡繡。

祁岸咬着個煙倚在門口老位置,斜眼看她,不羁的神情似乎在想她值不值得托付。

就這會兒,宋枝蒽的短信來了。

嘀嘀兩聲。

夾在羅貝貝叽叽喳喳的毛遂自薦裏。

祁岸摘下煙,低垂眼簾,定睛看着屏幕上的兩行信息。

禮貌客氣的話,生怕他不知道自己是誰,特意報上自己的名字。

就在羅貝貝說得口幹舌燥停下時,祁岸輕聲一笑。

肅然冷寂了一晚上的神容,也仿佛染上少見的和煦光彩。

羅貝貝哽住,“你到底聽沒聽我說。”

祁岸這才輕描淡寫地撇她一眼,開口的話卻是閑散的,“等會兒,打個電話。”

心情比昨晚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說完走到一邊給宋枝蒽回撥過去。

電話嘟嘟好半天都沒接通。

也不知壓着的哪股勁兒冒出來,祁岸理直氣壯地再打。

直到第五遍,宋枝蒽才接。

祁岸不滿地眯起眼,聽到那頭經過克制的氣音,“抱歉……我剛剛在忙。”

弱弱又可憐的調調,仿佛趴在耳畔求饒。

喉嚨泛上一股癢意。

視線望向遠方,祁岸不緊不慢地應聲,“在哪兒,我去取。”

磁嗓如上好的黑膠唱片,沉朗悅耳。

那邊安靜幾秒,再開口時聲音明顯大了些,“我現在不在學校,在外面兼職。”

“巧了。”

祁岸挑眉,“我也不在。”

似乎很匆忙,她語速變快,“你現在着急用身份證嗎?如果不急,等我回學校讓蔡暄找陳志昂幫忙轉交——”

話剛說一半。

就被祁岸毫不客氣地打斷,“誰說我不急。”

反問的語氣,透着他慣有的強勢和不容反抗的篤定。

宋枝蒽堪堪哽住,一下收了聲。

祁岸腔調卻驀地轉緩,耐着性子一字一句,“如果急該怎麽辦?”

“……”

“如果急的話——”

似乎在思考怎麽解決,須臾後宋枝蒽才有些愧疚地開口,“那就只能麻煩你過來找我,如果運氣不好,可能還要等等。”

“那就等。”

祁岸的回應遠比想象中痛快。

宋枝蒽略微怔忡。

旋即聽到祁岸自相矛盾,又直接了當的話,“反正爺時間多的是。”

作者有話說:

沒什麽說的就要評論!要收藏!!不要看完我又不收藏我!會很傷心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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