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厲鬼
既然下定決心保護靳半薇,任橋自然會盡心盡力。
這些鬼魂不該吓唬靳半薇的,靳半薇對他們不僅沒有惡意,甚至想幫助他們。
她得想辦法讓他們安分下來。
房中的玩偶一共有六只,除了已經被她放出的女鬼,還有五只,他們的實力并不強,任橋輕輕一招手他們就全都從玩偶裏飄了出來,除了剛剛就被任橋請出來過的一只女鬼和一只男鬼,還有個看着五歲左右的小姑娘和兩個中年男,他們看着剛剛死了沒有多久,甚至連生前的樣子都沒有辦法維持,只是将死因都完全暴露在任橋眼前,一個是墜樓而死,一個是被刀捅死的。
他們在任橋眼裏有些弱小的可憐,可落在靳半薇眼裏怕是要成為驚吓。
好在剛剛任橋挑中的鬼魂不是他們,不然吓着了靳半薇都無法怪罪他們,他們是自身鬼氣不足。
他們此刻全都膽戰心驚地縮在牆角,一動也不敢動。
若不是懼怕陽光,他們恨不得拔腿就跑。
他們都不危險,好好敲打一番也就沒事了,真正危險的只有……
任橋朝着天花板看了眼,她來到這裏的時候就發現了,天花板裏藏着濃濃的惡臭味。
雖然天花板的那只鬼在任橋到來後就極力隐遁了氣息,可任橋還是發現了她。
那種沾滿血腥的惡臭味,不知是多少人命堆積而成。
任橋一早就看出了靳半薇的膽小,自然不會将最有可能危害靳半薇性命的鬼魂拽到靳半薇眼前。
房內已沒了靳半薇,任橋也沒了顧慮,她的身體開始源源不斷朝外冒着黑霧,黑霧托起她的身體朝着天花板浮去,任橋的指甲變成了血紅色,她的手掌貼上了天花板,牆壁處很快就多了個黑洞,她的手伸了進去,用力一拽,一道已有部分化了實體的女鬼被甩開了地上。
她惱怒地瞪了眼任橋,身體化作一團血霧就要穿過牆壁朝着客廳飄起,任橋比她更快些,先一步拽進了她的後衣領,将她用力拽回,再次扔在了地上。
她的出現讓角落裏的鬼魂更加不安起來,那年紀最小的鬼張了張口:“鬼王大人,她會吃了我們的。”
女鬼的實力沒有任橋強,可她身上的戾氣比任橋重得多。
任橋長長的袖子卷了過去,小姑娘化作了黑色的光點附在了她袖邊,長袖收回,任橋柔白的指骨輕輕拂過袖邊:“待會兒乖乖告訴那個姐姐你的遺願,姐姐就保護你好不好?”
“謝謝鬼王姐姐。”
小姑娘的聲音飄了過來,任橋欣慰地笑了笑。
摔在地上的女鬼,既不是生前模樣,也不是死時的模樣,她雙眸血紅,血絲順着眼眶往下滾落,一雙手上滿是鮮血,她陰陰地笑了兩聲,嘲諷着那率先朝着任橋低頭的小姑娘:“供人使喚的鬼,拿什麽保護你,她只會将你賣給人類!”
她對人有深深的敵意,渾然忘記了她曾也是人的事實。
說這番話時,每說一句,她身上衣裙的血紅色就會更深一份,她指甲也會跟着生長,她擡起手指向任橋:“你可是鬼王,你和那個人非親非故,你為何要聽她的話?”
她擡起手腕,袖口朝後滾落些,露出血紅的手腕,她連小臂上都是鮮血染出的紅痕,任橋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你殺了多少人?”
“那是她們該死,我殺的還是太少了,要是我殺的夠多早就化作鬼王了,又豈會被那東西困在此處!”
“我問你呢!你可是鬼王,你們非親非故,怎麽能這麽聽她的?”
她居然在質問任橋。
角落裏的幾只鬼魂交頭接耳起來,他們都由衷佩服着這屋裏的兩只女鬼,她們都很是嚣張,玩偶裏的那只誠心恐吓靳半薇,這只直接質問任橋,就好像她們都比任橋強大一樣,分明任橋有輕易捏死她們的本事,最奇怪的是任橋居然回答了女鬼的問題。
“你沒聽到嗎?我是她妻子。”
“妻子?”厲鬼冷笑兩聲:“那不知你的妻子是剛剛那張臉,還是今早那張臉?”
“我被困在這鬼地方一周了,只知道有只纏着她的魇,可不知道她還有個鬼王妻子,這姑娘邪門極了,就連臉都能變,你怕是着了道,還在給她賣命。”
她什麽意思?靳半薇有兩張臉?
任橋的修為可比厲鬼強,沒道理厲鬼能看穿的事,她看不穿的。
她的确差點被紅線所牽,可到底是差了點,她現在所做的都是順着自己的心。
“你什麽意思?”
厲鬼沒有回答任橋,她瞪向了那些想要跟小姑娘一樣依附任橋的鬼:“你們依附她,祈求她,她只會将你們抛給那個人類,這世上就沒有對鬼魂沒有偏見的人,她說要幫你們就是要幫你們了,小心被煉成傀鬼再無輪回的機會,倒不如依附我,我們一起殺了她,分食她的修為,她身上的鬼氣這麽濃,要是吃了她,我們人人都是鬼王,到時候想報仇的報仇,想殺人的殺人,豈不是很好!”
她眼見自己不是任橋對手,竟是開始慫恿那些鬼魂與她一起對抗任橋。
伴随着她的聲音響起,房中的油燈被陰風吹動,飄起了詭異的濃煙,一張張鬼臉在其中若隐若現,濃煙朝着那幾只鬼飄去,他們的眼神開始變得有些兇惡。
最先答應的就是剛剛吓唬靳半薇的女鬼,她聽到報仇兩字,眼中直冒血光:“不要反悔!”
她率先沖向了任橋,在她決然氣勢的影響下,要跟任橋拼命。
任橋沒想到這只鬼居然會蠱惑之術,她放大了他們心中的仇恨,将他們納入自己的陣營,自己卻在他們攻向任橋的時候悄悄朝着貼近客廳的牆壁飄去。
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任橋的對手,但只要控制住客廳裏的女人,她就有可能在任橋手上逃走。
她好容易摸到了牆壁,長袖卻突然從身後襲來,卷住了她的脖頸,任橋已經落在了她的身後:“我原是想将你交給陰差的,但你很狡詐,應該還會跑,所以我還是将你打散吧。”
整整五只鬼居然沒有擋住任橋片刻的本事,脖頸處纏繞的長袖卷的她快要呼吸不上來。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害怕過了,上一次還是面對那只魇。
她摸到了長袖,朝着依附在長袖上的小姑娘抓去,任橋猛地抽回長袖,一腳踹在了她小腿上,她重重地摔了下去,臉砸向了地面,她是鬼應該不會因撞擊而痛的,可任橋用強勁的鬼氣打她,這比她生前被刀刺還疼。
她眼珠輕輕轉動,當下有了主意,翻過身朝着任橋跪拜:“鬼王姐姐,我肯定乖乖告訴那個人類我的遺願,你別打我了,我怕疼。”
“他們可以,但你不行。”
任橋彎下腰,捏住了她下巴,逼迫着她的眼睛擡起,成功看到了那雙眼裏的憤恨轉變成了讨好:“鬼王姐姐,我怎麽就不行了,大家不都是鬼嗎?”
還是靳半薇喊的鬼姐姐更好聽些,她們喊來都充滿了虛假。
任橋微微抿唇:“冥府的陰差說過殘害多條人命的厲鬼狡詐陰邪心中只有殺戮,一旦放跑會有更多的人因此喪命,最好的辦法就是打散。”
聽到冥府,她臉上讨好的笑容終于是繃不住了。
她自然很清楚對于破壞冥府輪回順序的鬼,那些陰差是怎樣厭惡痛恨的态度。
“可笑,冥府的陰差居然會勾結一只鬼!”
任橋輕輕搖頭,認真糾正着她:“沒有勾結,她們只是在教我如何做一只好鬼。”
“好鬼?你在世間逗留起碼百年,你難道從未害過人命,那你鬼王修為又是如何修煉而來?”
“不曾有過。”任橋眉尖輕輕蹙起,說完又覺不夠嚴謹,雖然冥府的陰差都因她未沾人命而放過她,可她畢竟是只靈魂不全,還缺失記憶的鬼。
任橋斟酌片刻,又補充道:“起碼,我所擁有的記憶裏不曾有過。”
她不想再跟這只厲鬼耗下去了。
任橋的手在這一刻完全變成了血紅色,不是那種鮮血染成的紅,有些像她嫁衣的顏色,絢麗耀眼的紅,她的手掌落在了厲鬼小腹,厲鬼小腹開始一點點凝結碎裂,她不甘心地喊道:“你又不是陰差,更不是捉鬼師,你憑什麽制裁我!”
任橋沒有理會她,而是從懷中拿出一塊黑色令牌,靠近厲鬼漸漸消散的身體,令牌上浮出來一個名字——程闌桂。
這是厲鬼的名字。
名字的後面還跟着數字——47,這是程闌桂手中沾染的人命,任橋可以感受到她身上過重的戾氣,可也沒想到居然會有足足四十七個人死在了她手下。
未免太多。
可……她殺了這麽多人應該會更強些,那種鮮血堆積出來的修為她之前也遇到過許多,殺的人沒有程闌桂多修為卻比她強的多不勝數。
四十七啊……如果靳半薇沒有把她的魂魄招來這裏,那靳半薇就會成為死在程闌桂手上的第四十八個人,還好她還來得及救下靳半薇。
眼看着厲鬼消散,附在任橋袖口的小姑娘跳了下來,看着任橋手中的令牌驚呼道:“陰魂牌,這就是可以連通冥府,查看陰壽,還可以辨別厲鬼好鬼,若有鬼魂消散,還可以在冥府銷戶的陰魂牌嗎?”
還真讓她說對了,任橋所做的就是在把程闌桂銷戶,銷戶成功後,冥府的輪回簿上就不會再有程闌桂的名字,這樣也不會讓陰差再花時間去為了那些已經消散的魂魄奔波勞碌。
任橋收回了令牌:“你倒是知道不少。”
小姑娘拍拍胸口,有些驕傲:“鬼王姐姐,你別看我小,但我已經在陽間逗留三十年了,知道的也就多了點。”
任橋伸手輕輕摸了摸女孩的臉,這才緩緩站起來身,看向那早就從蠱惑之術中清醒,然後被任橋吓住了的鬼魂,她朝着那兩只最弱的男鬼拍去兩道魂力,助長了他們身上的陰氣,他們破碎的身體開始複原,一點點恢複了生前的模樣,任橋叮囑着:“小靳怕鬼,你們都不準在小靳跟前露本相。”
叮囑好這些鬼魂,任橋才朝客廳走去,輕輕推開門,看到的就是對着玻璃窗傻笑的靳半薇,還有那被拉上大半的窗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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