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觸動
靳半薇讪笑一聲,算是搪塞了過去。
她只是想轉移任橋的注意力,沒想到任橋真的會順着她接話,任橋當真是賢惠極了,可這樣不太好,她會日漸放肆的。
靳半薇本就不是多規矩的性格。
任橋見她不跟男鬼計較後,也沒有再将男鬼拉出來,而是指着那些玩偶問着靳半薇:“小靳想要怎麽處理她們?總不能養在這裏。”
玩偶裏的鬼魂倒還好說,天花板關着的那只是留不得的。
任橋眉心輕擰,隔的這樣遠,她都感受過于血腥的味道。
這個也可以她決定!
靳半薇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睛,任橋不僅要幫她解決這些鬼魂,還征求着她的想法。
“真的可以我來決定嗎?”
在看到任橋點頭後,靳半薇有些激動地搓了搓手,她剛剛還在想她這十天要怎樣依靠任橋的能力積攢善緣值,眼下,機會就送上了門。
“我想幫他們完成遺願!”
任橋這才發現靳半薇的眼睛很甜,笑起來的時候就更甜了。
任橋有些意外,她并不知道靳半薇要攢善緣值抽獎,她知道的只是這屋裏的每一只鬼魂應當都恐吓過靳半薇,如果不是被困,他們會一窩蜂地湧向靳半薇,殘殺她。
她見過太多害怕鬼魂的人,也見過許多對鬼魂抱有最大惡意的人。
那些有些手段的捉鬼師,見到鬼魂誰都是殺之後快,靳半薇居然要幫鬼,還是一群吓唬過她的鬼,如果不是靳半薇承受能力不差,可能早就被這些鬼吓死了。
鬼迷眼并不算厲害的手段,但足以吓死個二十出頭的姑娘。
靳半薇有些不太一樣。
任橋心中有疑惑,但她還是尊重了靳半薇的決定:“小靳心腸真好,我會幫小靳的。”
她有些許感慨,眼皮輕輕擡起看向了天花板,玩偶裏的都能放出來跟靳半薇交談,唯有這只是不行的。
她不再多說,伸手拉起了窗簾,深色的窗簾遮光能力十分不錯,屋裏霎時間陷入了黑暗。
黑暗并未維持很久,屋裏的油燈居然在一瞬間都亮了起來。
燈盞中不知何時添上了燈油。
搖曳的燈光影影綽綽,近在咫尺的鬼王身着嫁衣,容姿嬌美,要是再有頂紅蓋頭就更相宜了。
燭火、嫁衣、真的很難不想到洞房花燭。
鬼魂的衣若無人燒去,身上的衣物便一直是死去時的那件。
任橋身上穿着的是嫁衣,那她是死在了出嫁時?還是其他?
靳半薇胡思亂想,任橋已經拿起一只玩偶遞給了靳半薇。
她指尖點在玩偶背上,一點紅光鑽進玩偶體內,玩偶體內浮出一道虛影,較之先前被任橋抓出來的那只男鬼,她看起來鬼氣更濃些,是個面貌清秀的姑娘,看上去也只有二十出頭。
任橋沒有再拽剛才那只男鬼,大抵是嫌棄他太吵鬧了。
靳半薇看着她,還未問出口,姑娘的脖頸忽然在她眼前斷開,頭顱滾了下來,血淋淋的斷口開始一點點變軟,姑娘的整具身體在靳半薇眼前化作了一灘肉泥。
而這些都發生在瞬間。
靳半薇被吓得面色蒼白,手中的玩偶被她扔了出去,砸中了任橋的肩頭。
她想跟任橋道歉,張開口發出的卻是幹嘔聲。
任橋伸手一抓,那女鬼再次化作了完整的魂魄,她飄了出去,想要鑽進玩偶裏,任橋皺皺眉:“姑娘,小靳對你并無惡意,你為何還要吓她?”
女鬼并不說話,她想逃進玩偶裏,卻發現魂魄動彈不得。
她的所作所為讓好脾氣的任橋升了些怒意。
面對強大的實力,女鬼陰冷地笑着:“桀桀桀……沒想到身為鬼王的你居然向人妥協。”
任橋并未理她,她轉過頭看着那已經被吓傻的靳半薇。
剛剛那一幕比靳半薇之前看到的所有都要恐怖惡心,好好的一個人就那麽在眼前化作了一灘肉泥,她胃裏掀起陣陣翻湧,不住地幹嘔着。
任橋伸過去手輕輕碰到靳半薇的手臂,靳半薇下意識瑟縮了身子,卻在下一刻緊緊握住了任橋的手,鑽進了任橋懷中,用頭拱着任橋頸窩:“鬼姐姐。”
任橋身上有冰冷的氣息,那樣的涼意會刺激着頭腦清醒,讓她從深陷恐懼的意識中掙脫。
她迫切地汲取着任橋身上的涼意,沒有看到任橋的手足無措。
作為一只鬼魂,她從有意識的那一刻起,她就是合格的,因為那時候的她就有了鬼王修為,是多少鬼王用各種極端手段修煉都達不到的境地。
作為靳半薇的妻子,她并不合格,任橋不知該如何做人妻子。
甚至會因為一個擁抱而無措,任橋還沒試過這樣近距離地去擁抱一個人。
活人,女人。
安靜許久的系統聲音再次有了聲音,冰冷的機械聲提醒着靳半薇她如今是在個新世界。
【宿主,你一直這樣怕鬼是沒有辦法完成鬼魂心願的,不完成鬼魂心願就不會有善緣值抽獎。宿主你得努力,善緣值就在眼前,宿主放心,有鬼妻在,她們根本不敢對你做什麽的。】
靳半薇知道的,這些靳半薇都知道的,可她還是控制不住自己。
靳半薇有些失望自己的适應能力。
失望過後就是驚恐了,她居然大膽到抱了任橋,她并沒有因任橋的溫柔而忘記任橋是個鬼王,而這些親密接觸都可能成為十日後任橋與她秋後算賬的資本。
靳半薇連忙松開了搭着任橋的手,整個人快速從任橋懷中抽離,她低眉道歉:“鬼姐姐,對,對不起,我只是有點害怕。”
任橋搖搖頭,輕聲安撫着靳半薇的情緒:“你為什麽要跟我道歉?你是人,會害怕鬼是很正常的。”
靳半薇詫異地擡起頭望向任橋,她沒想到任橋不僅沒責怪她的冒犯,還會安慰她,她都覺得系統說的很對,她得快速适應環境,可任橋會告訴她害怕是正常的。
靳半薇咬住唇,将即将溢出眼眶的淚水憋了回去:“謝謝。”
她看起來還是很害怕,甚至被吓出了眼淚。
任橋有些于心不忍,她朝着那已經動彈不得女鬼看了眼,女鬼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剛剛的硬氣蕩然無存,她還是嘴硬着:“欺負我們算什麽本事?有本事你跟那只魇鬥!”
“魇?看來困住你們的只是魇。”
任橋還真有些意外,魇的确是很少見,靳半薇招惹的邪祟,倒是不太一般。
她朝着還在走神的靳半薇看了眼,怕鬼的人,任橋見過很多,靳半薇在其中已經算好的了。
這只女鬼不太老實,有她在還顯露本相恐吓靳半薇。
任橋伸過去手,牽住了靳半薇的手帶着她靠近房門。
靳半薇沒有反抗,任由任橋帶着她走出了卧室,門被拉開的一瞬,過于刺目的光竟是晃痛了眼,客廳裏居然是面落地窗,采光做的很好,這裏和房間裏簡直是兩個世界。
若是早知推開門後是一片光亮,靳半薇應當早早地就逃到了客廳。
客廳的陽光太烈了,任橋只将她送入了客廳,而沒有選擇跟她一起進到客廳,她輕聲與靳半薇說:“小靳你在這裏等我,很快就好了,我會讓她們乖乖聽話不敢再吓你的。”
任橋說完就要轉身進卧室,靳半薇下意識拽住了她。
任橋以為她害怕,轉過身伸出手指在她眉心點了點,靳半薇能感受到有團氣鑽進了她的身體裏,任橋語調依舊溫柔:“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她松開了靳半薇,目光輕輕下落,秀美的眉凸出些,她轉過身進了屋,再出來的時候,手中已經多了雙拖鞋,任橋将拖鞋放在了靳半薇腳邊,輕聲說道:“小靳,地上涼。”
鬼魂對溫度的感知并不濃烈,但剛才任橋碰到靳半薇她都會瑟縮一下,任橋知道鬼魂和人類的體溫差異,推斷出靳半薇怕涼。
靳半薇剛剛下床很急,沒有穿鞋,神經也一直緊繃,沉浸在恐懼和愧疚中,倒是沒有留意到腳心的涼意。
任橋真的很細心,靳半薇看着任橋溫柔的面容,鼻尖有些發酸,雖是抽獎抽來的妻子,可的确是應了那個賢字。
她怎麽可以這麽好,靳半薇覺得剛才被任橋撫過的眉心有些發燙。
靳半薇能感受到她對任橋産生了些眷念,當然只能有一點點。
她笑着沖着任橋道謝:“謝謝。”
任橋神情呆滞片刻,緩緩道了聲:“不客氣。”
她大概在奇怪戀人間為何要這樣客氣。
任橋再次進了卧室裏,房門也跟着關上了。
靳半薇盯着緊閉的房門,視線漸漸滑下,落在了完好的鎖眼上。
此刻得感嘆下系統的厲害,她和任橋的對話,相處間的生疏根本就不像是愛人,分明到處都錯漏百出了,任橋居然一點察覺都沒有,依舊溫柔對她。
系統牽住的只有任橋,靳半薇并不知系統究竟給任橋洗腦到了什麽程度,不過任橋對她越好,她心中越覺得愧疚,操控情感未免殘忍。
她決定了,以後肯定多給任橋燒點紙錢,再找間紙紮鋪給任橋紮幾個紙人,到時候一并燒過去服侍她。
靳半薇暗自琢磨,屋裏忽然傳來了一陣陣慘叫聲。
靳半薇舔了舔發幹的唇角,背過身去,後背緊緊貼着門,豎起的耳朵聽着屋裏的動靜,那慘叫聲越來越響,有男有女,還摻着兩聲抱怨:“你可是鬼王!!!”
沒想到任橋看着溫溫柔柔,居然下手這麽狠,裏面凄厲的尖叫聲,她都有些聽不過耳了,可心底浮起來的卻有喜意,被保護的感覺真不錯,要是沒有任橋,那些鬼魂還不知道要怎麽欺負她呢。
卧室裏的那些鬼,好像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她們也會害怕更強大的鬼,也會怕疼,也會因疼痛發出凄厲的慘叫。
只是叫的太難聽了些。
靳半薇捂住耳朵,看着過于明亮的客廳,她忽然朝着客廳的窗走去,看着收起來的深色窗簾,伸出手拽住了窗簾一角,手指微微彎曲用力一扯,拉起來了半邊窗簾。
任橋是個強大且喜光的鬼,但面對這樣強烈的光,任橋也會被灼傷。
她這一刻不太需要陽光的庇護,因為任橋會保護她,她并不懷疑任橋的力量。
靳半薇又走過去拉另外半邊窗簾,手指摸到窗簾的時候,心裏又複雜了起來,她好像淪陷的太快了。
信任依賴一只剛認識的鬼,還是會離開的鬼,這并不是件好事。
靳半薇松開了窗簾,擡起的手慢慢垂了下去。
她擡起眼眸看着外面明媚的陽光,那是可以驅散寒意,擋住鬼魂的自然力量,炙熱滾燙,還會平等庇護每個人。
玻璃窗上印着一張幹淨漂亮的臉,黛眉櫻唇,俏麗靈動的面容因微微皺起的眉心,少了幾分靈氣。
這是張年輕姑娘的臉,可……這好像不是原主的臉。
原主是個明豔的美人,絕不該是這樣一張還有些青澀的臉。
而且,這張臉有點眼熟。
靳半薇不可置信地擡起了手腕,緩慢摸上了玻璃,在玻璃上描繪着姑娘的面容,身體都忍不住朝前傾斜了些,她想更清楚地看清那玻璃上的臉。
這好像是她前世的臉。
靳半薇的手微微發顫,她手掌在玻璃上不停地擦拭着,想要将玻璃上的臉再看清些。
她有些激動喃喃自語:“難道我不是魂穿而是身穿,不對啊,我分明有原主的記憶。”
她有問,系統自然有答。
【善緣系統只結善緣,原主交換的是軀體和身份,并未答應将容貌借給宿主使用,所以宿主還是只能使用自己原本的樣貌,不過原主所有身份信息都已經換成了宿主的。】
所以,任橋剛剛真的是在誇她好看。
靳半薇突然被喂了口蜜糖,心底甜的不像話,喜悅一掃而空所有陰霾。
任橋很有眼光的嘛!
玻璃窗上印着的嘴角高高揚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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