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裝扮

空寰這邊一打扮, 便足足用了半個時辰。

而另外一邊,朝熙倒是單獨和百裏青用了晚膳。

太學郭祭酒的奏請已經被朝熙駁了回去,眼下,也沒人再敢提讓百裏禦君去太學授課的想法。本來這事告一段落, 朝熙也不必再擡舉百裏青。可她就是想以此氣一氣那空寰, 看看空寰是什麽反應。

從前諸多事, 朝熙都看出他是個小心眼的。這小郎君占有欲極強。

其實這點小毛病倒是不要緊, 朝熙本就不是那花心之人, 她也不是任何一個小郎君湊上來都可。

她只是想要以此來試探一下空寰,如果她真有另立他人的念想, 空寰會如何做?

他會不會, 直接殺了那個人?

他眼下表現出來的一切, 都是真實的他嗎?

自打有了空寰, 朝熙便覺得整日裏要想的事多了一樁。從前休沐的時候,她要麽睡覺要麽看書要麽練武,整日裏很充實,也不用有其他念想。

如今倒是好, 睜開眼想得便是空寰, 臨到夜幕深了,她腦子裏想得還是空寰。

與空寰一道用晚膳的時候, 空寰向來纏人, 喝個湯也得讓朝熙喂他一口。

可百裏青倒也是個守禮之人, 用膳之時,也一直規規矩矩的, 朝熙沒說話, 他倒是也沒吭聲。

百裏青胃口倒是很好, 許是仁國的男子不注意身段, 他晚膳吃了不少。

至于空寰,整日裏跟吃貓食一樣,晚膳更是用得不多,每每都得朝熙像哄小孩子一般,哄着他入口,他才肯多吃一些。

空寰總是說,他晚膳吃多了,晚上休息不好。

朝熙這邊陪着百裏青用過了晚膳,那空寰呢?他今夜吃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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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造孽啊,事事都能想到他。

朝熙煩悶地放下筷子,奴婢們遞上茶飲之時,朝熙才休整了心情,笑着沖百裏青問:“神域的茶,你喝得還慣嗎?”

百裏青正要起身回話,朝熙卻道:“随意些便是,坐着回話吧。”

百裏青應了一聲,這才道:“喝得慣的,神域的茶更香更濃,這宮裏的,樣樣都是好的。來神域之前,父親祖父還擔心臣過得不好,前陣子給家裏遞了家書,臣如今一切都很好。陛下待臣,也是極好的。這是臣來神域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朝熙笑了笑道:“星辰臺的禦君,年滿二十五歲便可出宮。你父親定也是盼着你到了二十歲,早早回到故土呢。”

朝熙并未想過要一輩子拘着百裏青,待他年紀到了,百裏家又沒有不臣之心,自然是要放他回去的。

然而,百裏青卻擡眼與朝熙對視,殷切道:“可臣也聽聞,神域宮中也有先例,若禦君執意留在宮中,侍奉陛下左右,也是可以留下來的。”

他神情不似作僞,朝熙忽而笑了:“怎麽?你還真的想一輩子留在這宮裏不成?家也不回了?”

百裏青正色道:“仁國歸屬神域,那神域便也是臣的故土。臣想一輩子,留侍在陛下身邊。”

朝熙微一挑眉,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那邊定夜正好來報:“陛下,齊禦君沒能受住‘熱情如火’,暈過去了。眼下,要不要叫太醫過來?”

朝熙看了一眼時辰,笑了:“還成,已經兩個半時辰了。他倒是個硬骨頭,能堅持這麽久,已經不錯了。讓斐醫官過來吧,開兩副解暑的藥,再給人送回星辰臺。讓星辰臺的嬷嬷好好教化他,給他帶個話,就說朕惦記着呢,等朕得了空,再親自去星辰臺照拂。”

處置完了齊則,朝熙才沖着百裏青問道:“他與你一同上路,都是仁國同袍,朕如此待他,你會不會覺得朕是個狠辣無情之人?”

百裏青搖了搖頭,道:“陛下做事,自有陛下的道理。臣只是覺得,齊禦君今日做事,實在是多此一舉。他那琴,彈不彈錯,陛下都看不上他。偏他惶恐極了,生怕侍寝一般,故意彈錯,污了陛下的耳。陛下不快,怎麽罰他都是應該的。”

朝熙似笑非笑道:“你怎知朕看不上他?朕覺得齊禦君樣貌不俗,很對朕的口味。原本今夜,朕就是要召他侍寝的。”

百裏青垂目笑了:“臣本不該揣測聖意,但是臣就是覺得,像陛下這般至尊無華之人,看不上齊則那般的俗人。”

朝熙朗聲笑道:“朕本以為,你是個實誠人,不愛說這些虛言的。”

百裏青竟起身道:“臣句句肺腑,絕無虛言。”

百裏青不會說情話,他來神都時日尚短,也不知道神都的小郎君們,讨好陛下時,都該說些什麽話。

他一腔赤誠,他只想讓朝熙知道,他愛慕她。

從百裏青第一次見到朝熙時,他便覺得這世間女子,都失了顏色。

她不僅美貌無雙,她還是神域偉大的女帝。

若他早知道來神域會遇到這樣的神女,他當初定然不會和家裏鬧脾氣。

百裏家有二子,百裏青只是嫡次子。他的大哥也尚未婚配,年紀也剛好。唯一不足的是,他大哥有了婚約。可婚約能立便可廢,當初仁國國主也讓他們百裏家自己拿主意,派誰來,都是一樣的。

可最終,家裏還是選了十九歲的他來神域後宮。

起初他滿心怨怼,可此刻,他卻無比感激。

朝熙其實不是第一次見到有小郎君對她表明心意了,可也不是每個小郎君,她都要回應。

可百裏青不同啊,他不是神域人,他是沒有被馴化過的仁國男人。他才華橫溢,在仁都也是人中龍鳳。朝暮還指望着,若是朝熙不肯要他,便讓百裏青回仁國朝堂,予以重任。

朝熙正不知道該如何回話之時,那方花靈便進殿道:“陛下,紫光宮那邊已經來請第二次了。貴君殿下說,他已經準備妥當,就等着百裏禦君去了。”

登玉第一次來請的時候,朝熙就看出了那空寰的想法。

這空寰啊,才一日不打算見他,便沉不住氣了。

朝熙面對這百裏青,确實有些尴尬。何況忍了一整日沒見,她也有些想念。

那小郎君今天一整日都在做什麽呢?會不會委屈得一天都沒吃飯?

真是要命,本想冷落他一晚上,她自己卻先受不住了。

“罷了,既然貴君有這個興致,百裏青,你拿上琴,朕同你一道去紫光宮吧。”

朝熙,還沒有聽過空寰彈琴。

他之前倒是說過要彈給朝熙聽,朝熙卻說自己不喜歡琴音。

她确實不喜歡,這都是男兒家喜歡的東西,她們女人,向來不愛這個。

當年她父君彈琴着實厲害,每次父君彈琴,母皇都沉醉不已。

小時候朝熙就不敢打擾母皇和父君獨處,她也曾求着父君給她彈一首,可是父君不依,只說他的琴聲,只為母皇一人而彈。

當時的朝熙還小,還不懂男女之情,她只覺得父君無趣,不就是彈個琴而已嘛,有什麽了不得的。

見她生了氣,父君還小聲哄她:“朝熙,你以後長大了,有了郎君,讓他彈給你聽不就得了?”

朝熙竟還生了悶氣,道:“不聽,吵吵鬧鬧的,有什麽意思?兒臣不喜歡音律,以後有了小郎君,兒臣也不許他們彈琴。”

朝熙思及幼年之事,忽而笑了。

那個時候真是幼稚啊,為着這麽點事,同父君生氣。

從前不懂,如今卻是明白了父君的情深。

若世間有一男子,如父君對母皇那般情深不悔,朝熙覺得也是值了。

父君那樣的人,值得母皇為他空置後宮。

百裏青一路随行之時,見朝熙想起什麽,勾起嘴角笑了。

她的笑容可真美,百裏青看着看着,便沉溺其中,不忍別過眼。

朝熙側過頭與他對視之時,便道:“你總是看着朕做什麽?”

百裏青一時間紅了臉,垂首不言了。

朝熙有的時候覺得百裏青挺有趣的,他除了這身段健壯了一些,其餘時候,他還真是有點像神域土生土長的小郎君。

“你們仁國男人,也從小學習音律嗎?”

百裏青道:“回禀陛下,也不全都是。只是臣家中,有琴師授課。臣的先生,便精通音律,他最愛彈的,便是那首《高山流水》。父親也說,學琴可以陶冶情操,故而,臣十二歲起便開始學琴,而今已經七年了。”

聽到這話,朝熙倒是笑了:“那你可未必能贏得過空郎,神域的兒郎六歲起便要授琴,魔月的規矩,大多都是照搬我們神域的,空郎本就比你大一歲,他學琴,至少也有十四年了。”

百裏青笑了笑道:“臣自然不及貴君殿下,彈琴下棋皆是如此。貴君殿下擡舉臣,能喚臣來比試,已是臣的榮幸了。”

那方,空寰早早就在紫光宮外候駕了。

老遠處,他便看見百裏青在同朝熙說話,兩個人說說笑笑的,看起來倒是極為和諧。

空寰深吸了一口氣,強壓着怒氣,面露假笑。

等到朝熙走到紫光宮門口之時,倒是被空寰今天這一身打扮驚豔到了。

他今日的發鬓,看似随意,實則卻有不少巧思在裏面。

兩邊長發披散在肩上,像極了朝熙初次見他,那般風流無拘的模樣。

他的五官本就精致無比,今日卻是特意描了英挺的眉,化了漂亮的眼妝。

那妖冶的模樣,讓朝熙根本移不開眼。

他今日的頸飾也極其好看,衣衫大開,露出大片緊致柔美的線條。

朝熙忍不住看了一眼,忽而就想不顧一切地将小郎君拽入懷中,撫進那美好的弧度裏,好好寵愛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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