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裁人 (1)
空寰呼吸一窒, 有好長一段時間,他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直到登玉一臉興奮地重複了一遍:“是真的,聽聞, 陛下給太上王君和太上皇還有古意司墨邵奕三位師父都寫信過去了, 說是要等他們一道回來, 親自選定良辰吉時。”
空寰兀自穩了穩心神, 他小聲道:“咱們需得穩住, 這話陛下只同花靈說過,咱們不可輕舉妄動, 萬一讓陛下察覺花靈是我們的人, 到時候只會前功盡棄。”
空寰看起來平靜了不少, 可他藏在袖中的手, 卻微微顫抖着。他不想讓登玉他們笑話自己,只能極力掩藏自己的情緒。
登玉又小聲道:“別院內不比宮裏,咱們的人不多,外面的信不太容易進來。花靈姑姑說, 您的母親已經給陛下回信了。說是她親自出馬, 斬殺了反女尊聯盟的賊首,這事陛下相熟的幾位老大臣知道, 聽聞連費酒大人都高興得合不攏嘴, 眼下, 前朝幾位肱股之臣,應該不會因您魔月國的身份上書質疑陛下對您的恩寵。不過花靈姑姑說, 早在殿下的母親大人回信之前, 陛下就已經有了要納您為王君之意。”
登玉說着說着, 又嘆了一聲, 道:“聽聞,殿下母親大人的那封信,寫得非常感人,陛下來來回回讀了兩遍。花靈雖不知道寫了什麽,但是她說,陛下看了那封信之後,也只感嘆了一句,說可憐天下父母心。”
空寰這一次,倒是真的紅了眼。雖然沒能親眼見到信中內容,不過他大約可以想到,母親定然言辭懇切,拜托朝熙好生照顧他。
連小貴見狀都微微一笑,安慰道:“家主向來是刀子嘴豆腐心,她雖然嘴上不饒人,對主子也很嚴厲,可是這些年,她卻把全部希望和期盼,都放在了主子身上。”
空寰低頭應了一聲,倒是笑了笑道:“是啊,當初母親能同意本君嫁到神域來,本君已是感激涕零。如今身在神域,卻還讓母親跟着操心,實在是這個做兒子的不孝。”
小富的蘋果吃得十分幹淨,連核都被他啃的一點不剩。
他吃完之後,抹了抹嘴,突然出聲道:“家主身邊有那麽多人照顧着,主子不必憂心。來神域之前,家主都說過了,她說只要您好好的,不給她添亂,不讓她操心,就算是盡孝了。”
小富最後的那幾句話,模仿得還是空岳的口氣。
小貴躺在榻上,忍不住笑出聲來。
登玉不明所以,只能跟着幹笑了一聲。
空寰難得見小貴和小富展露笑顏,昨日的陰霾,也在這一刻的笑聲中消散。
誰人都沒有提過定坤的死,連空寰都不想再提。
這別院內的任何一個奴才,都對那個名字三緘其口。定坤的死相,成了別院中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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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定遠和定夜雖沒被禁足,他們的膳食也和以往差不多,不過不能到禦前侍奉,于他們而言也是天大的折磨。
定遠更是喝酒買醉,他昨夜一整夜都沒睡好,夢中是定坤那副凄慘的死相。
他罵罵咧咧的,先是責罵定坤蠢。定遠說定坤這王八羔子,好不容易好一點了,也從下院滾出來了,卻非要自己作死。
罵痛快了之後,他又開始擔心自己,他拽着定夜的手臂道:“定夜,你說咱們有朝一日,會不會也變成定坤那副樣子?正如定坤之前所言,他說,空貴君怕是容不下我們兩個了。”
定夜深吸了一口氣道:“他不會喜歡我們兩個在陛下身邊的,但是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我們安分守已,他也尋不到由頭來害我們。只是我沒有想到,陛下竟然就任由他那般折騰定坤,殺人不過頭點地,定坤的手,被砸成了肉餅,有好幾個見到的小奴,看到那副場面都吐了出來。”
定夜說罷,也搶過定遠的酒壺給自己灌了一口。
他突然嗚咽出聲道:“聽說定坤今天早上,被拉到了亂葬崗。雖說罪奴沒辦法建墓立碑,但是陛下并沒有看上舊情的面上,讓他入土為安。”
定遠長嘆了一聲,苦笑一聲道:“罷了,不要緊。人死了就死了,一把灰而已,埋在哪不一樣?我就是想啊,定坤是個什麽純種的傻子,為什麽非要毀容?哪怕我也嫉妒空貴君,但是我也不會想到要去害他。我聽花雪姑姑說了,她說那一日,定坤就是打量着,不打死小貴,也要廢了他一只手。這人真是變了啊,定坤從前連雞都不敢殺。陛下對他有再深的舊情,也早在他謀害禦君的時候,消耗完了。”
定夜也覺得定坤又蠢又毒,可是人都死了,除了無限的唏噓,定夜并不想責怪他什麽。
只是如今,因為定坤的事,前朝把靶子指向了他們兩個。
之前謀害星辰臺禦君一事,雖然定夜沒有參與,但是在外人的眼裏,他們三個定字輩的通房是一體的。
定夜想,他以後還能繼續留在陛下身邊侍奉嗎?
這一刻,他忽然開始理解定坤了。
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不能留在陛下身邊侍奉,那真是比死了還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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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身在營河對岸的太上王君牧子期和太上皇朝沅兩人,用了半個月的時間,成功埋伏進千裏閣。
牧子期善易容術,他的易容術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哪怕是江湖上的易容高手,也看不出他易榮過的痕跡。
牧子期原本直接打算改道去魔月的,可是在營河驿站之時,他突然查出,這個叫做千裏閣的組織,正是空家的産業。
而這個千裏閣,比牧子期想像的還要可怕,它的勢力在短短幾年時間,便發展壯大,甚至直接滲透入了神都。
就在前兩日,牧子期假扮成千裏閣的分會堂主,參與了營河對岸的千裏閣機要密談。
說來,這密談也沒什麽大事,不過是要保障千裏閣各地的信件,可以安全來往于神域和魔月。
那千裏閣的營河分舵主更是當着一衆堂主和旗主的面,鄭重其事道:“咱們在魔月的大主子,已經下達了命令,從今日起,空家生意要為神域的主子服務。咱們千裏閣的生意,将來也會遍布神域,成為神域的經濟命脈。冀州那邊來了消息,說是咱們的下一步,便是拿下神都首富史家這塊地盤,若咱們能在明面上,與史家人分庭抗禮,那麽神都的生意網,便成功了一半。”
立馬有堂主一臉不屑地開口:“史家有什麽了不起的,真要比起來,咱們千裏閣的本錢,未必就差了他們去。”
分舵主面無表情地開口道:“可是史家在神域盤根錯節,他們跟神域的官府也都打通好了。不僅如此,聽聞前些年冀州水患,那史家人,從他們家的私賬上,捐了兩千萬兩白銀用于赈災。連神域的陛下都賞賜了史家家主令牌。此等榮耀,咱們千裏閣是不及的。咱們做的是暗面的生意,跟他們比不了。大當家的意思是,希望咱們日後,能把生意做在明面上。如此一來,等到哪一日空家在魔月的生意做不下去了,就可以舉家搬來神域。”
“你們可別忘了,咱們的大當家,如今可是神域陛下的寵君。後宮三千,陛下只寵愛他一人。他的榮寵就是咱們的榮寵,哪怕哪一日,大當家無寵了,魔月的主子也說了,咱們千裏閣,就是大當家的退路。”
那日,營河分舵主還說了很多千裏閣的內部機密,以牧子期的聰明才智,幾乎很快便了解到千裏閣的運營模式,以及背後的主子。
當他回去跟朝沅分析的時候,朝沅倒是沒有牧子期那麽緊張,她道:“看來宮裏的那個小兔崽子,慣會謀略。他在做生意上的天賦,的确超于常人,這千裏閣随便一個分堂主拎出來,都是神域百曉生的名號,對于神域和魔月江湖中事,他們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他們對神域的了解,恐怕比神域人還要精準。”
牧子期握緊了拳頭道:“朝沅,你不覺得可怕嗎?咱們的女兒身邊跟了這樣一個人。朝熙寄過來的信,我反反複複看過,在她眼裏,空寰是個乖順懂事,心無城府之人。可是就咱們這些日子查到的,他遠比咱們想象的,還要深沉、還要可怕得多。”
朝沅倒是一臉無所謂,她道:“最起碼,查到目前為止,空寰那小崽子,都沒有想要害咱們女兒的想法。我前一陣子截到了冀州來的密信,又拿到了魔月的暗線打聽到的消息,這空寰小崽子,私下裏有個名號,叫做空小諸葛。他算無遺策,不出手便罷了,一出手,便絕不會失手。只是魔月向來講究男子無才便是德,所以他的那點能耐,都被埋沒了。”
“而且,你有想過嗎?眼下魔月六大世家争鬥不休,那月憶小崽子又是個昏君,魔月局勢混亂不已。若非如此,那空寰一旦成了魔月的王君,那對我們神域,絕對是一大威脅。你想啊,他能把生意做到神域,能把勢力蔓延進神都,便足以證明他的能耐。”
牧子期急道:“正是因為這樣,我才覺得可怕。朝熙向來是咱們的驕傲,如今他的勢力都駐紮到朝熙眼皮底下了,朝熙竟然絲毫都未曾察覺。她若不是動了情,絕不會要娶他為王君。這沉迷在愛情中的人,總是容易迷失自我。我是怕,朝熙被他騙了。萬一他有野心,将來,恐怕會重蹈元氏之禍。”
當年,朝沅的第一任王君元鶴軒,便勾結外敵,禍亂朝政。若非牧子期轉世而來,将朝沅從苦海中救了出來,這神域的萬裏江山,怕是早就易了主。
朝氏皇族的女人,向來都是癡情種,朝沅的祖母是,朝沅的母親也是,現在牧子期害怕,朝熙也是個會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人。
朝沅聽他提及往事,面色變了變。
牧子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連忙上前安撫道:“對不起朝沅,我不該再提及從前,我錯了。”
朝沅向來神經大條,她不會計較這些細枝末節,而且她知道牧子期是個什麽樣的人,他們妻夫二十幾年了,不會因為這點口舌争吵不休。
不過朝沅還是扳着臉道:“哼,你知道錯了就好。”
見牧子期湊過來抱着她讨好她,朝沅才輕輕推了他一把,嘆口氣道:“你說得對,這小崽子确實有翻天覆地的能耐,不過目前咱們的了解還是不夠深。我今日倒是聽那分舵主說了一句話,他說他的大當家,愛慘了神域的陛下。他都這麽說了,想必不會有假。如果空崽子真的喜歡咱們朝熙,那麽目前,他滲透入神域的勢力,都是為了給他的愛情鋪路。你也探聽到了,那分舵主說,千裏閣除了為他傳遞消息,還有一個目的,便是給那小崽子留後路。”
“空岳這個人,江湖上有關她的傳言不少。聽聞,她很愛她的亡夫。空寰的父親死後,她一直未續娶。她是空家長房,眼下卻沒有女兒繼承家業,所以,她才培養二房的空歌作為空家未來的繼承人。”
“她既愛慘了那位亡夫,想必對他們唯一的兒子,也是極度寵溺的吧。”
說完,朝沅握緊了牧子期的手,笑道:“你也不要着急嘛,哪怕是想要盡快把真相傳給朝熙,咱們也得有證據。我始終覺得,千裏閣和目前咱們掌握到的消息,只是冰山一角,若要徹底了解空家,月都這一趟,是不能省的。”
說罷,朝沅倒像是極有興致一般,笑吟吟道:“聽聞空家的府邸,是月都最大的世家府邸,若有那個能耐,咱們正好易容進空家,感受一下魔月世家大族的生活氛圍,也看看這位未來女婿,從小生活的,是個什麽地方。”
牧子期別別扭扭道:“你承認他是女婿,我可沒承認,這小子太不簡單了,莫名就叫人頭皮發麻。”
朝沅滿不在乎道:“哎呦,當初你在我身邊的時候,不是也有很多事情瞞着我嗎?當初我明明知道了一些,卻還是什麽都沒說,什麽也沒問。”
牧子期聽到這話,忽然委屈道:“那是因為,我當時有苦衷,而且你明明知道,我一直都深愛着你。”
見他都委屈得要哭了,朝沅連忙笑着給他擦眼淚。
牧子期到底是男尊國的皇子,他與神域的那群小郎君不同。可是在朝沅身邊久了,他也學會了那些柔柔弱弱的習氣,動辄就要跟朝沅撒嬌。
朝熙道:“沒事的,不要擔心。也許此刻,我沒有那麽相信空家那個小崽子,但是我相信咱們的女兒,若是空寰有異動,她不會毫無察覺。”
說完,朝沅捏了捏牧子期的臉,他的面容和年輕時幾乎沒什麽太大的變化,許是因為轉世重活,他無需駐顏,歲月也沒在他的臉上留下太多的痕跡。
而憑借牧子期和朝沅的能耐,他們能潛入千裏閣,便也有把握神不知鬼不覺的全身而退。
三日後,朝沅和牧子期離開了千裏閣,橫跨營河,直逼月都。
朝沅特意選了小路,正是朝熙初次去月都搶人的那條線。
一路上草葉芬芳,朝沅不禁笑道:“也不知道咱們的閨女,當初策馬沖到月都搶人的時候,是什麽心情啊?有沒有看一眼這路上的大好風景啊?這一路,從咱們神域到魔月,都聽說那空崽子的樣貌驚為天人,還有人說,你這天下第一美男的名號,要退位讓賢。等咱們從月都回去,到山莊歇個腳,然後便帶着古意司墨,再順道去青州接上邵奕,直接回神都吧。”
朝沅本想說,她要回神都主持朝熙和空寰的大婚,誰知道牧子期卻冷着臉道:“是得回去,我也怕回去晚了,那空寰已經成了咱們朝熙的王君了。再晚一段時間,我都害怕你要當祖母了。”
朝沅聞言笑出聲來:“那敢情好啊,皇族血脈凋零,朝熙和空寰這小子在一起都好幾個月了吧?怎麽肚子還是沒有動靜啊。是不是空寰那小子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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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刻,冀州別院那邊,斐念之又給空寰看了脈。
朝熙的肚子一直沒什麽動靜,雖然朝熙不着急,但是空寰急得不行。
眼下這件事,就是空寰眼下最大的事。
他最近生活得已經很健康了,油膩的東西很少碰,酒是一口都不喝。
別院冰窖內的梅子酒,味道可口極了。那日朝熙都把酒遞到空寰嘴邊了,他也只是輕抿了一口。
為了徹底檢查他的身體狀态,斐念之還給他做了一個全身檢查。那日空寰事情過後的被褥,也被斐念之拿過去研究了一下。
最終斐念之得出的結論是:“殿下擔心的,倒也不無可能。那日被褥上的痕跡,已經被微臣拿回去反複查驗過了。質量不高,若要讓陛下有孕,怕是有些艱難。殿下身體其他地方都沒有問題,若陛下遲遲不能有孕,問題恐怕就是出在這裏。只是微臣醫術淺薄,在此道之上,實在是沒什麽經驗,這幾日,微臣查遍了醫書,也不知道這個症狀,該如何治療。”
斐念之說話謙虛了,他是朱院判的關門弟子,若他都覺得這不好治,那麽空寰眼下,的确是十分危險的。
斐念之見他愁眉不展,便道:“殿下,微臣聽師父說,太上王君,便專治疑難雜症,若是太上王君能回來,您的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空寰雙拳緊握道:“若是太上王君回來,本君該如何跟他解釋呢?你都說了,他醫術高超,本君中過毒的事還好說,可是本君練過邪功一事,他怕是很快就會察覺。”
斐念之忙道:“神域與魔月不同,如今陛下十分寵愛您,若是知道您會武功,未必就是什麽不得了的大事。當年太上王君入宮之時,也是隐瞞了他會武功的事實。可是太上皇并未介意,前朝臣子,也沒有因此發難。在神域,功勳之家,或是受認可的郎君,本就可以習武傍身的。”
斐念之不會武功,他不懂空寰所練邪功的可怕之處。
空寰無奈地搖了搖頭道:“走正統武學路子,當然不必隐瞞。本君當年練得是邪功,後來又因為走火入魔,散去了一身內力。如今內力雖不在了,可功底依然還在。本君走得,正是江湖人最為不齒的邪魔外道。若是太上王君知曉此事,怕是不能饒本君。”
空寰說完,便盯着斐念之道:“而且你也知道的,本君有很多事,都沒辦法同陛下坦白。”
斐念之長嘆了一聲,一時間倒也沒了主意。
既不能讓太上王君幫忙,那便只有靠斐念之一人摸索了。
斐念之忙勸道:“殿下不必憂心,您只是質量不高,不易讓陛下有孕,可也不是完全不能生育。陛下如今如此寵愛您,說不準什麽時候,就有了。微臣會繼續回去研讀醫書,争取早日幫您調理回來。”
空寰點了點頭,對他道:“那就有勞了。”
這些日子,小貴手指上的夾板已經拿了下來,他右手恢複得不錯,身上其他位置,也只是皮外傷,只需要再好好養上個把月,問題應該不會太大。
連冀州城內的名醫都說,不會有問題。
白日裏,朝熙在議政院批閱奏章,空寰除了去陪着小貴,褚夫也來了幾次。
其實空寰能幫上褚家的,真的很多。前一陣子,朝熙還因為褚夫這些日子出力,在朝中為褚大人的長女謀了個職位。
褚大人家的次女年紀尚小,還在學堂裏念書。不過褚夫是個會教育孩子的,朝熙前幾日巡視學堂,還見到了那個小女孩,她讀書勤勉,對于朝熙的問題,也能有問必答。
他們褚家人都聰明,褚烨在星辰臺,也是格外出挑。
褚大人本就是朝熙從一衆寒門學子中提拔上來的,這些年也算是勤勉。
褚夫倒是顧忌着朝臣家眷與後宮往來過密,所以每次入別院,都尋了個由頭。前兩次是因為小貴的病,之後,更是帶了幾個相熟的朝臣家眷一道來和空寰敘話。
空寰有了他們的陪伴,倒也不至于太無聊。
那日褚夫在院中與空寰一道聽戲的時候,倒是笑道:“說來也快,等出了伏,陛下就要帶着貴君回宮了吧?咱們再次相見,就得等秋獵了。往年秋獵啊,還是允準帶家眷的。臣夫不才,年少的時候學過點三腳貓的功夫,秋獵的時候旁的不行,去抓個小雞烤來吃也是行的。”
空寰忙問:“聽聞皇家獵場,都是皇家圈養的牲畜,哪怕抓到了旁的,也是得放生的。那豈不是除了雞鴨牛羊,便沒什麽意趣了嗎?”
褚夫忙笑道:“哎呦這可不是,秋獵要比跑馬,要比射箭,咱們神域啊,早就不打獵了。現在秋獵都是比馬上功夫和騎射功夫。咱們陛下還是皇太女時,年年都能拿到彩頭的。原來永安王的馬上功夫也是極厲害的,後來她不管事了,日日流連風月之所,便把那一身功夫都荒廢了。今年她有了身孕,怕是更不能出來了。我就指望着啊,我們家那老大,能稍微拿到那麽一丁點彩頭就好。”
空寰一邊品着茶一邊笑道:“本君昨個還聽陛下誇贊褚夫家的老二了,陛下說你教導有方,還說你們家這三個孩子啊,各個都是聰明的。褚烨每個季度的考核,都能拿到星辰臺的前三甲。陛下還說,日後若有好的,定要親自給褚烨賜婚呢。”
褚夫聞言大喜過望:“陛下當真那麽說?”
空寰笑着點了點頭。
褚夫和旁人不一樣,他從來就不指望自己的兒子能嫁入天家。可若是遲遲沒能承寵,星辰臺的禦君便只有年滿二十五歲才能出宮。
褚烨還未滿十八歲,要等到二十五歲,還得等好些年。
神域的男子,年滿十八歲便可婚嫁,若真等到二十五歲,那可就要成老男人了。大好的年華,若是留在星辰臺,那可就耽誤了。
可如果陛下能親自賜婚,那情況可就不同了。陛下親自賜婚,那是天大的榮耀,日後褚烨嫁出去,娘家和妻家,都會覺得榮耀無比。
空寰了解褚夫,也知道她不指望褚烨留在宮裏,空寰笑吟吟道:“若是有好的,本君和褚夫都互相相看着,本君來得晚,這神都的世家子弟和高門大戶,本君都還不了解,不過陛下眼光好,想必陛下也是會上心的。”
褚夫樂開了花,雖說褚烨年紀還未到,不過他這顆心,倒是安穩下來了。
戲唱到半程,褚夫忽然感慨道:“其實臣夫沒有什麽門戶之見,當年嫁給他娘,也是一頭熱。那時候他娘連個功名都沒有,但是臣夫就是一眼看中了她。妻主她,勤奮好學,見解獨到,是個有才之人。”說到這裏,褚夫又輕咳了一聲,小聲湊到空寰道:“當然了,妻主年輕的時候,主要是長得好看。”
空寰頓時低頭笑了一聲。
褚夫大大方方道:“這人哪,說是不在意容貌,看重人品。可是若遇到個長得醜的,誰沒事關心你有沒有人品啊。挑人品,不也得從樣貌好看裏的挑嘛?這話雖然膚淺了些,可是我們家妻主這兩年,大約是跟臣夫過膩了,前一陣子,又在外面養了個外室。”
空寰本以為神域的男人都賢德大度,可是褚夫提起妻主在外面的外室,也是神色黯然道:“我們家大人,慣會說話的,她知道自己養了外室對不住臣夫,便忽悠臣夫說,她喜歡那個外室,是因為他長得像臣夫年輕時的樣子。這話裏話外,不就是嫌棄臣夫老了嗎?哎呦喂,聽說那小郎君,可水靈了,今年才剛剛十九歲,比我們家褚烨,也就大了兩歲吧。我們家大人啊,喜歡得很,府裏那兩個小房,她都看不進眼了。”
褚夫說完這話,便見空寰臉色變了變。
他連忙收起話茬,道:“您瞧瞧臣夫這張嘴,慣會惹殿下不高興。殿下您天人之姿,旁的郎君在您面前,可不都要失了顏色嘛。”
空寰拿起一塊糕點,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他嘆口氣道:“容顏易老,誰敢保證一輩子能得恩寵啊?”
褚夫卻一本正經道:“這可未必,皇家向來出癡情種。莫說旁人,就說咱們太上皇,那是除了太上王君,旁的男人都不能入眼啊。縱然太上王君年華老去,但是臣夫聽說,恩寵并不減。早年摘星臺的那三位,終身未嫁,守了半輩子,不還是沒能得寵嘛?哎呦殿下您是不知道,當年喜歡太上皇的郎君,何其之多啊。就仁國的那位鎮國将軍,他可是男尊國的将軍啊,當年仁國好幾個公主,為了争搶他,險些刀兵相見。可是他只愛咱們太上皇一人,一輩子守在仁國和神域的邊境,為咱們神域,守着這盛世太平。”
空寰點了點頭道:“這個傳聞,本君倒是聽說了一些。”
褚夫又道:“當今陛下,也不是多情之人。臣夫說這些,您別不高興,當年的宋郎君,樣貌也不算出挑。可正因為青梅竹馬的情分,陛下便一直愛護于他。若非是和魔月開戰,他馬上就要嫁入宮中了。陛下早就揚言,若是娶了他,便會後宮空置,再不納旁的郎君。摘星臺那三個,根本沒有承寵的份。”
“我之前聽人說,這宋啓年幼之時,長得還挺好看的。不過這宋郎君年歲漸長,便沒有幼年時的靈氣了。那容貌,屬實是長歪了。”
宋啓八九歲時,小臉十分俊俏。若非如此,太上皇和太上王君也不會選中他。
褚夫從宋啓的身上琢磨出一個道理,這兒女婚事,還是不能早早定下,将來說不準,便要出什麽變故呢。
空寰笑道:“陛下,是個念舊情之人。再者,宋郎君,想必也有他的好處吧。”
空寰與褚夫看完戲時,已經到了晚膳時分,褚夫沒敢在別院留太久,早早便告別了。
等到空寰回正陽書院時,朝熙已經坐在那裏等着他了。
空寰有些不好意思道:“陛下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
朝熙放下了手中的書本,笑着擡眸看向他,道:“這些日子,也沒什麽大事,朕忙完了,便想着早早過來陪你。今日幾位朝臣的家眷入宮陪你看戲,你可開心了?”
空寰點了點頭,柔聲道:“開心,褚夫是個有趣的人,另外幾個夫郎,也慣會說笑。今日的戲,也很好聽。臣君從前是不愛聽戲的,這些日子,倒是琢磨出來點樂趣。”
朝熙命人擺膳之後,才沖着空寰道:“一轉眼,來冀州別院也有些日子了。再出了伏,咱們便要回宮了。”
空寰其實不太想回宮,若是回宮,他便要住在紫光宮,日日等陛下過去。可如果在冀州別院就不一樣了,他和陛下同吃同住,朝夕相對,日子過得如民間妻夫一般。”
朝熙似乎看出了他所思所想,她整日裏對着小郎君,能精準地捕捉到小郎君面上所有的變化,她笑吟吟道:“朕知道,你很喜歡在別院的日子,你希望朕日日都能陪着你。你放心,等回了宮之後,你若是喜歡,便常常住在太極宮。只要不去禦書房,朝臣們也不會多說什麽。說來,還是宮裏的環境好,太極宮的床榻都比正陽書院的大了三倍不止。這正陽書院除了夏日裏涼快一些,冬日裏是沒法住人的。”
空寰點了點頭,應了一聲道:“都聽陛下的安排。臣君哪怕是住在紫光宮也很好。臣君日日等着陛下便是。”
朝熙用手指輕輕刮了刮他的鼻子,又給他夾了他最喜歡的菜。
她笑着道:“你若是喜歡聽戲,朕回宮再幫你安排便是。只是你的好友,怕是不能進宮陪你了。褚大人還要鎮守冀州,褚夫也不方便大老遠從冀州入宮看你。你若是想同他說話,便給他寫信。等到來年夏天,你便能同他一道聽戲了。”
空寰“恩”了一聲,随即乖巧道:“沒事的陛下,宮裏還有藏書樓,回宮之後,臣君可以整日都呆在藏書樓看書。”
藏書樓,從前是定夜最喜歡的地方。
朝熙腦中閃過定夜的身影,随即便又笑着同空寰說話了。
去除摘星臺規制這個事,朝熙已經答應了。
第二日,朝熙讓定遠和定夜到近前來,給了他們兩個去處,一個是去星辰臺做禦君,正好馬上就要有禦君退下來了,他們兩個,剛好可以頂新禦君的缺。
第二個,便是讓他們留在太極宮,不過只能同太極宮的奴才們住在一起。那環境,和摘星臺是比不得的。
朝熙說完,便嘆口氣道:“朕知道,把定坤的錯,歸咎到你們身上,着實委屈了你們。但是之前定坤謀害禦君,惹了前朝大臣不快,朕當時處置不公,又為了保定遠,只罰了定遠禁足。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前朝臣子們不提,只是怕惹朕不快。可是朕也不能真的把宮中規矩當成兒戲。讓你們兩個住在摘星臺,本就是不合規矩的。”
定夜急忙開口道:“奴才不去星辰臺,奴才想要回太極宮伺候。”
定夜記憶力強,他是個很好的幫手。禦書房有他在,朝熙也能省不少力。
宮裏的幾座藏書樓,定夜也了如指掌,哪本書放在什麽位置,哪一句話在哪幾頁,定夜閉着眼睛都能說出來。
他這個能耐,旁人是比不了的。
朝熙也是不舍得輕易送定夜去星辰臺,而且,定夜雖然琴畫不佳,詩書一道上,卻堪與當朝進士比肩。
他的才能,比星辰臺的教書先生還要厲害。
朝熙長嘆了一聲,又看向了一旁的定遠,定遠昨夜宿醉,今日的臉色還是不大好看,他許是被吓到了,現在在朝熙面前,他也不怎麽敢多話,他只是看了定夜一眼,随即垂首道:“奴才和定夜一樣,他去哪,奴才就去哪。”
朝熙“恩”了一聲,随即道:“你們兩個回去休整一下,過兩日,便回來侍奉吧。只是有一樣,朕需要提點你們兩個,朕是你們的主子,空郎也是你們的主子。若再有人敢犯糊塗,走了定坤的老路,莫要怪朕不留情面。”
定夜伏地叩首道:“是,奴才知道了。”
花靈進來奉茶之時,便嘆道:“陛下到底還是舍不得兩位郎君。”
朝熙出聲糾正道:“以後你要吩咐下去,既然定夜和定遠做了太極宮的奴才,便許他們副領事之職,日後這宮裏宮外,不許再有人喚他們郎君。他們也不是朕的郎君,你可明白了嗎?”
花靈愣了一下,随即連忙道:“是,奴婢知道了。”
朝熙吩咐完之後,便拿起年歷看了一眼,她道:“你瞧瞧,這九月十九,是個好日子,諸事皆宜。母皇和父君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回來。父君慣會蔔卦,回來之後,也好給朕算一算。擇一個黃道吉日,迎朕的空郎,入主中宮。”
花靈勾唇笑了笑,立在一側不敢接話。
朝熙圈中了九月十九這一天,之後又翻閱了一下,指着十月十六這一天道:“這也是個好日子,再往後就要入冬了。朕不想等到來年春天。只是母皇和父君成日裏只顧着他們自己,連朕的婚事,都不上心。朕上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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