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反撲
空寰緊張到連呼吸節奏都變了, 他與朝熙對視了好一會兒,終究是心虛得敗下陣來。
他小心翼翼地上前,突然道:“陛下中了那賊人一掌,怕是內傷。臣君親自給陛下調理, 好嗎?”
齊沫拉着驚惶不已的逍遙公子去找山洞, 這會兒大雨已經停了, 齊沫尋了個山洞, 喚朝熙和空寰過去。
空寰知道朝熙身上受了傷, 他伸手扶住朝熙的腰,起身一躍, 将朝熙帶到了山洞前。
空寰的輕功極好, 雖說未必能有朝熙那般出神入化, 不過他卻極穩。
方才那一下, 連齊沫見到都被小小地驚豔了一下。
早年,齊沫還曾受過朝熙的親自指導,她的輕功在整個禁軍中也是出類拔萃的。
只是跟空寰比,還是差了一截。
空貴君, 當真是深藏不露啊。
齊沫在山洞裏找了一些幹柴和幹草, 用打火石點燃。
齊沫忙道:“陛下,您中了內傷, 身上衣服又都濕透了, 避免着涼, 趕緊過來先烤烤火。”
朝熙始終未說話,她有些難受, 胸腔裏仿佛悶着一口淤血, 咽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空寰擡眸對着齊沫道:“勞煩齊統領給本君和陛下露出一個位置, 陛下的內傷需要盡快處理, 本君親自給陛下處理便是。”
齊沫愣怔了一下,她見朝熙并沒有出聲,想必是沒什麽異議。
她點頭道:“是,貴君殿下若有需要,盡管招呼屬下便是。”
說罷,齊沫起身,拉着逍遙公子坐在了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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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齊沫拉着逍遙公子後,才發覺他脖子上竟然也有一道傷口,血跡都沾染到他的白衫上了。
齊沫道:“你受傷了為何不說?”
逍遙公子伸手抹了一把,随即搖了搖頭道:“無礙。”
他說完這話,便抱着懷裏破碎的琵琶,心疼道:“琵琶壞了……”
齊沫嘆口氣道:“死物而已,壞了就丢了。”
逍遙公子卻感懷道:“可是這琵琶,已經陪了我十幾年,實在是舍不得。我還是抱回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齊沫不在意這些,她扯開自己的褲腿,簡單給逍遙公子包紮了一下。
齊沫雖是個粗人,可給他包紮卻極其用心,逍遙公子甚至能感受到她指腹的溫熱。他只要一擡眼,便能清晰地看清她細長的眼睫。
其實湊近了看,齊沫還是挺好看的。她五官英挺深邃,唇不點而赤,連側顏,都很耐看。
方才她在賊人中間浴血奮戰之時,亦是英武不凡,讓人移不開眼。
逍遙公子盯着齊沫好一會兒,等到齊沫包紮之後,側首與他對視,他才意識到自己失态了。
齊沫竟然笑了一聲,她低聲問:“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莫不是看上我了?”
逍遙公子的臉更紅了。
齊沫知道人家小郎君臉皮薄,她又不是花參将,沒那麽多花花腸子,最後便道:“罷了,不逗你了,你別多想。”
逍遙公子暗自握拳,沒再吭聲。
他覺得,他沒有多想。
逍遙公子感覺到自己的心,似乎跳得更快了,他不敢回頭去看陛下和空貴君,眼前也就只坐着齊将軍。除了看她,似乎也不知道該看點什麽。
逍遙公子低頭之時,才看到了她腳腕和腿上的傷。
他驚呼了一聲:“齊将軍,你身上那麽多傷,不處理一下嗎?”
齊沫這才“哦”了一聲,她随意地從懷中掏出一個藥瓶,對着傷口胡亂灑了一下,便作罷。
逍遙公子放下懷中的琵琶,這才接過她手中的藥瓶,紅着臉道:“草民幫您處理一下,可好?”
齊沫還從未見到有郎君這樣看着她,她心裏噗通跳了一下,心想,這逍遙公子,莫不是真的看上我了?
齊沫幹巴巴地道:“哦…好…那就……麻煩你了。”
逍遙公子做事精細,他低下頭,撕開她腳腕上的布料,用懷中的手帕沾了酒,輕輕幫她清理着傷口,他每動一下,都擡頭看着她問:“疼嗎?”
齊沫搖頭道:“你随便弄就是,我還不至于怕這點疼。”
齊沫腳腕上的皮膚很白,只是越往上,便有很多傷疤。
她幼年便在教場練武,之後又陪在陛下身邊做禁軍統領,戰場也上過了幾次。
怎麽可能不疼呢?她應該是習慣了吧。
逍遙公子莫名就覺得有些心疼,他慢慢檢查,将她身上細小的傷口都包紮了一通,只是還有些位置,不太方便看,逍遙公子終究是停了下來。
齊沫這樣粗野的性子,這會兒竟然也紅了臉,她輕咳了一聲,将衣衫拉好,這才低聲道:“謝謝。”
逍遙公子點了點頭,算作福禮。
--
而此刻,山洞內的空寰已經将朝熙外面的衣衫解了下來,他先是晾在一旁的石臺上,随即他扳正朝熙的身體,對着她道:“陛下,臣君要開始運力了,您得忍着點。”
空寰沒有內力,若要運力,需要借用朝熙的內功,他才剛開始動作,朝熙便察覺到了內功的流失。
朝熙心神一亂,回眸看向他道:“你在做什麽?”
空寰動作未停,他只道:“請陛下信任臣君這一回,臣君只能借用您的內功幫您把打亂的真氣吸食到自己體內,然後再慢慢渡給您。”
空寰見她還是有些緊張,便道:“陛下深呼吸,放松,不要緊張。請您相信,臣君拼了這條命,也不會害您。”
朝熙深吸了一口氣,她終是轉過身去,将自己完全交給了空寰。
她背對着他,閉上眼,任由他在身後動作。
這是一種全然的信任。
她知道,如果空寰真的想害她,他有太多機會了。
既然選擇相信,便不必再質疑。
雖然朝熙真的不懂他會的那些,都是什麽路數,不過眼下,也不是質問的時機。
朝熙雖然年紀尚輕,不過她內功深厚,空寰只需要借四分之一的內力,便已經将方才賊首那一掌打亂的真氣全部吸食入自己體內。
空寰吸食到體內的內力,停留不了太久,否則以他的身體,超過半個時辰就會走火入魔。
不過他修煉邪功這麽久了,對如何運用偷來的內力已經游刃有餘。
若是對付敵人,他可将吸來的內力全部揮灑出去,散入大地。
可如果是朝熙的內力,他需要好好保存,然後慢慢再推入回去。
整個過程用了足足兩刻鐘。
朝熙感覺自己的七經八脈都在漸漸恢複,那口淤血,也終究是吐了出來。
齊沫聽到動靜,急忙起身道:“陛下……”
朝熙這才出聲道:“朕無事……”
齊沫剛才見識過了空寰功法的邪門,她生怕空寰對陛下不利。
然而這個時候,逍遙公子卻拉住了她的手腕道:“齊将軍,您不用緊張,草民相信,貴君殿下無論如何都不會害陛下的。”
齊沫看了一眼逍遙公子攥着她的手,倒是輕咳了一聲,又安穩地坐了回去。
齊沫坐下之後,突然問:“你為何那麽相信空貴君?”
逍遙公子自然不可能說,他私底下已經和空貴君達成了合作。
他只低聲道:“方才,貴君殿下和草民一道躲在草叢,他對陛下的擔心,草民都看在眼裏。草民相信,他一定很愛陛下。”
逍遙公子說完,便長嘆一聲道:“真是羨慕啊,陛下和空貴君一定很相愛。”
齊沫小聲說:“你之前不是說,不想成婚嗎?為何又羨慕起陛下和空貴君的愛情?”
“不想成婚,是因為不想随便找個人成婚,若是遇到知心人的話……”逍遙公子說着,便偷偷看了齊沫一眼。
齊沫被這一眼的柔情,看得心跳都亂了。
她亦是顫聲問:“知心人,莫不是我嗎?”
逍遙公子的臉更紅了。
齊沫這小心髒撲通撲通的,她呆滞在原地,傻了好一會兒才小聲道:“可是我家底不夠豐厚,我娘是寒門出身,這幾年的俸祿倒是存了一些。我倒是也有想過,日後娶個寒門便好,最起碼人家不會嫌棄我家的聘禮寒酸……”
逍遙公子忽地擡眸道:“可是我不介意……”
齊沫:“……”
啊?真看上她了?這麽好看的人,看上她什麽了?
逍遙公子見她不說話,便郁郁道:“莫不是齊将軍嫌棄奴是賤戶出身,比不得星辰臺的郎君們高貴?”
齊沫連忙道:“不不不,我沒有門戶之見。賤戶又如何?我只是覺得,逍遙公子天人之姿,之前史家也曾拿出三千萬兩黃金作聘,可我……”
逍遙公子低眸道:“錢財乃身外之物,若得意中人,哪怕沒有聘禮,我也願意嫁。”
幸福來得太快,齊沫都來不及反應。
她還是沒想通,逍遙公子長得這麽好看,為何就看上她了呢?
見她呆滞不言,逍遙公子這才垂眸道:“若齊将軍不願意,奴不願為難,今日這些話,就當奴沒有說過。”
齊沫連忙拽住了他的手:“不不,你誤會了。我回去便和我娘商量,你且等着,我會上門求親的。”
逍遙公子紅着臉點了點頭,他一向敢愛敢恨,既然相中了齊将軍,他就得早點下手。
若是晚了,少不得齊沫就要被旁的郎君挑走了。
他道:“齊将軍頂天立地,要說話算話,奴會等着您的。”
齊沫是個實在人,她扒拉着手指頭,已經開始算了。
“我從前在東宮侍奉的時候,俸祿不多,也就這幾年陛下的賞賜比較多,再加上我攢下來的俸祿,大約有個一萬兩吧。都交由我娘保管着。我娘身體不好,每個月給她抓藥也要花上不少銀子,若要成婚,我們家的宅院也得翻修一下……”
逍遙公子按住她的手道:“将軍,奴還有不少私房錢,其實您不用算這麽細。”
齊沫擰眉道:“那怎麽行?我堂堂禁軍統領,要是花郎君的錢,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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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山洞裏面的朝熙這會兒已經筋脈通暢了,聽到外面的動靜,她不禁噗嗤笑了一聲。
空寰亦是莞爾道:“陛下還有心情聽戲,想必是好了。”
空寰伸出手,從背後環住朝熙,她的裏衣原本都濕透了,這會兒因為運功,但是幹爽了一些。
見他手不老實,朝熙回眸瞪他一眼:“怎麽?朕的傷還沒治完?”
空寰大着膽子,緊緊擁住她,見她轉過頭來,他竟兀自吻住了她的唇……
她的衣服都沒穿好,這小郎君居然如此膽大妄為,反過來調丨戲她了。
朝熙推了他一把,竟沒推動……
以往的羸弱形象,都是他裝出來的。這會兒,他倒是不必僞裝了,終于有機會将他的反骨露出來了。
朝熙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看着他道:“怎麽?你要反抗朕?你是要造反嗎?”
小郎君烏眸盈水,可憐巴巴地看着她道:“臣君只是害怕……”
朝熙最是受不了他這副面容,從前就是靠着這裝可憐,不知道博取了她多少愛憐。
她冷嗤一聲,反問道:“你有什麽可怕的?該害怕的明明是朕。你那功法極其詭谲陰毒,在朕身旁隐藏了這麽久,朕竟然絲毫都未曾察覺。”
空寰眼眶驀地一下就紅了,他聲音低低地,仿若有萬千委屈藏于其中:“所以臣君才會害怕,害怕陛下會怪罪臣君,從此以後,再也不要臣君了……”
朝熙愣住。
空寰伸出手去抱着她,一字一字小心問道:“陛下再抱抱臣君好不好?或者親親臣君。您怎麽罰都不要緊,只要您別丢棄臣君就好。”
朝熙還沒等答應,這小郎君就主動撲了上來,将她按在了懷裏……
這可真的是,大逆不道!
朝熙呼吸不暢的時候,甚至還在想,莫不是他以後都會這麽強勢嗎?
這感覺,似乎也不太差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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