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賜婚

當宋啓意識到宴會上的人都在看他之時, 他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失态了。

而宋大人這會兒更是借着由子退了場。

太上皇和太上王君坐了一會兒也離開了宴席,這樣的熱鬧,不看也罷。

不過走到後殿的時候,太上皇朝沅忽而道:“這兒女的婚事啊, 還是不能從小定。誰知道這宋啓這孩子, 長大了還能長歪了?小時候多乖巧多可愛啊?”

太上王君也應了一聲, 嘆道:“還好如今朝熙的王君是空寰, 要是宋啓, 咱們指不定要跟着操多少心。”

朝沅笑了:“這人和人啊,也許都是緣分。空寰和咱們朝熙, 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 這也能湊到一起。宋啓是咱們從小給朝熙定下來的, 這婚事還不是白搭了?”

牧子期笑了笑, 牽着她回了太康宮。

朝熙只撇了宋啓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宴會繼續。

空寰給朝熙挑好了鲫魚肉,端到她跟前道:“陛下不是最愛吃這個嘛, 鲫魚刺多, 臣君都一點點剔好了,不會有刺, 陛下放心吃。”

朝熙笑着道:“你喂給朕吃。”

空寰紅着眼, 用勺子盛起魚肉, 一口一口喂給了朝熙。

宋啓紅着眼,低下了頭。

陛下和王君越是恩愛, 宋啓便越是受不住。

月憶也看到了空寰和朝熙的相處模式, 其實剛剛在後殿的時候她便發現了, 空寰一直小心護着朝熙, 而朝熙而是時刻抓着他的手不曾放開。

看來,神域陛下鐘愛空寰,并非傳言。

朝熙有孕,不能在宴席上坐太久,所以這場宴會,早早就散了,費酒大人帶着頭跟月憶見了禮,朝中其餘重臣,也有樣學樣,和月憶打了招呼。

朝熙吃飽喝足,下臺來牽月憶的手時,還笑着道:“朕還有一個表姐,叫朝陽。本來今日的宴席,她也該來的。只是她已經有了七個多月的身孕,如今行動不便。這神都裏,可只有你們兩個王爺,等日後表姐方便了,朕再介紹你們認識。”

月憶點頭應了一聲。

朝臣們大多散了,空寰對着登玉道:“今夜便安排月王的郎君們先去宮外準備好的園子吧。既然月王今日已經提了和離一事,讓他們住在月王府,恐怕有所不便。”

朝熙和月憶在前面敘話,空寰便起身去見過了月憶的幾位郎君。

其實這裏的人,空寰都是認識的。

晉涵俯身行禮之時,空寰還扶起他道:“晉兄不必多禮,咱們是老相識了。”

晉涵深吸了一口氣道:“王君身份貴重,這話王君說得,吾等可說不得。”

空寰記得他們,一一說出了他們的名字。

幾位郎君聞言,都驚詫了幾分,萬沒想到,空寰還記得他們。

當然,空寰也沒有刻意落下宋啓,只笑吟吟道:“這位是宋郎君吧?”

宋啓握緊了拳頭,擡眸看了一眼空寰。

誰敢想,如今空寰和宋啓,竟是雲泥之別呢?

宋啓身上的這身衣裳,還是剛入魔月時穿的,這些年,他都沒做過幾身衣裳,後來在魔月皇宮受盡欺淩,他的日子不好過,皮膚不如從前緊致,臉色也不好看,整個人都泛着一股不健康的白。

可空寰華貴無比,一舉一動,皆是王君風範。

宋啓知曉自己的身份,縱然再不甘心,也只得低頭作禮道:“是,拜見王君殿下。”

空寰點頭應了一聲,道:“本君提前在宮外給你們安排了園子,除了你們的貼身奴才之外,本君還格外安排了人去侍奉,諸位郎君們若有需要,大可直接吩咐他們。月王說的事,本君會放在心上的。之後,本君會準備一些宴會,邀請各位郎君出席。神都中,若有好人家,本君會為你們相看安排。當然,若有想去雲翠觀的,本君也不會阻攔。”

郎君們除了宋啓,都低聲稱謝。

空寰也不在意宋啓的态度,只笑着道:“只是大家也看到了,陛下如今身子不便,本君還得日日照料着,若有什麽招呼不周的地方,各位郎君們可莫要放在心上。”

晉涵從前是晉貴君,如今便算是這群郎君們之首,他俯身行禮道:“王君哪裏的話,吾等感激不盡。”

空寰這才對着登玉道:“送各位郎君們出宮吧。”

登玉點頭稱是。

出宮的路上,宋啓坐在馬車裏,他掀開車簾,看着外面的登玉,忽然道:“沒想到這麽久不見,登玉你成了王君面前的紅人。從前在太極宮,你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

登玉倒是沒想到宋啓會跟他搭話,他笑着道:“是,從前宋郎君也并未把奴才放在心上。可能王君喜好特別,就喜歡奴才這種悶頭做事不多話的。多虧了王君擡舉,如今奴才才成了朝陽宮管事。”

宋啓輕哼了一聲,道:“是啊,從前登白也比你風光不少,如今他去了哪?”

登玉微一挑眉,看着宋啓道:“宋郎君不知道嗎?登白和定坤犯了大錯,如今已經被發落了。”

宋啓聞言一驚。

登玉恍然道:“也對,宋郎君一直在月州,消息閉塞。倒也不要緊,這神都的事啊,宋郎君回去再打聽打聽便是了。”

将要送這群人去宮門口的時候,登玉才道:“對了,王君叮囑奴才務必要同宋君說一聲,這其他的郎君,王君或可給安排去處。不過宋郎君是宋大人的大公子,又有爵位在身。王君可不敢輕易給您安排去處。宋郎君不妨給家中親人寫一封信,住在園子裏,難免人多擠得慌,還是回宋府好。”

宋啓下意識握拳,沒有吭聲。

登玉送到宮門口之後,便折返回朝陽宮。

而宋啓坐在馬車上,一旁的郎君倒是開了口道:“我覺得那個奴才說的有道理啊,聽聞你母親可是高官,你若是回了家,總比跟我們在園子好。”

宋啓紅着眼道:“宋家怕是不願意再認我這個兒子了,你們或許還能改嫁,可我呢,我曾經和陛下訂過親,誰敢要我?”

晉涵看着他,拄着手臂嘆了一聲。

宋啓以為晉涵會陰陽怪氣幾句,然而晉涵一句話沒說。

車上的其他郎君倒是低聲道:“神域的陛下長得可真好看,我從未見過這麽好看的女人。只可惜,聽聞她打算要王君一個人。若不然,咱們若能到她的後宮做個侍君,也是天賜的福氣了。”

晉涵笑了笑道:“省省吧,哪怕她真的不嫌棄我們,你還能比得過王君去?王君可是從前咱們魔月的第一美男。”

“空寰看起來,比在魔月的時候還要俊俏。看來傳聞不虛啊,這空寰雖是魔月人,可在神域卻混得極好。如今空家算是立了大功,空岳如今又是月州郡守,空家可比從前還要風光。”

晉涵用折扇敲了敲那人的頭,他們從前在魔月後宮的時候,關系便不差,這會兒晉涵也不忘提點道:“小心說話,怎可直呼王君名諱?”

那人立馬閉了嘴,道:“錯了錯了,以後注意。”

晉涵點了點頭,看着車內的一衆郎君道:“大家也是,如今到了神域,更要謹慎小心,不能出錯。主子說了,若有不願意改嫁的,還可以去雲翠觀。聽說雲翠觀香火鼎盛,皇室也格外看重。雲翠觀的上一任觀主,還是太上王君的師叔。若你們想通了,想去雲翠觀的話,也好拉個人,結個伴。否則,以我們這不清白的身份,哪怕有了和離書,嫁到誰家也只能做個小房。”

有人在其中插話道:“那可不一定,咱們可是做過魔月陛下的郎君。也許就有妻主好這口呢?我聽說神域民風可比咱們月州彪悍多了。男子改嫁也是常有之事。”

那人還拉住了晉涵的手道:“晉貴君不想改嫁嗎?從前咱們在宮裏的時候,主子可是看都不看咱們一眼的。憑咱們的樣貌,沒準日後還能得到妻主的垂憐。”

晉涵低頭笑了笑,沒說話。

宋啓越發融入不進他們中間,雖說眼下沒人再欺負他,但是園子不是他的歸屬,宋家也未必願意要他。

今夜晚宴,宋啓的母親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便匆匆離席了。

宋啓紅着眼,等他回到園子,被安排到房間的時候,他才拽住了塔子道:“我得給父親寫封信,母親大人或許不願意原諒我,但是父親他唯有我一個兒子,他不會忍心看我如此的。”

塔子應了一聲,道:“郎君舟車勞頓,許是累了,奴才先服侍您休息,有什麽事,明天一早再說。”

宋啓抽泣着道:“不,不能再等了。陛下已經有了空寰的孩子,她這會兒根本不可能顧及到我。其他的郎君們,如今都想着該如何改嫁了。可我知道,不會有人敢娶我的。我和陛下訂過親,誰敢娶我,豈不是給陛下找不痛快?只有母家能接受我,我是母親的親生兒子,她就算是再生氣,也不忍看到我在外受苦的。塔子,去準備紙筆,我給父親母親寫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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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空寰侍奉完朝熙上朝之後,登玉便來報:“殿下,塔子回話說,宋啓給宋大人和宋夫寫了信,想要回家去。”

當然,昨夜宋啓的話,已經一字不差地落在了空寰的耳朵裏。

空寰嘆口氣道:“罷了,他能想通,不出幺蛾子,本君便能好好安頓他。畢竟從前之事,是本君對他不起。”

“登玉,你親自出宮一趟,去見見宋夫,就說是本君的意思。那宋啓從前是以和親的名義送到魔月的,又有爵位在身。雖說只是個虛名,可陛下如今已經不在意從前之事了。宋家還是把宋啓接回去,好好養着吧。”

登玉聞言,嘆口氣道:“王君果然心善,這個時候,還惦記着宋啓的事。”

空寰嘆道:“陛下心裏不舒坦,自然不可能親自去和宋大人提。宋大人覺得丢臉,也不會主動去接。這事,唯有本君開口,宋大人才不會拂了本君的面子。月憶那些郎君們,旁人或許還可以改嫁,但是宋啓必定沒人敢娶。再者他此番歸來,許是被磋磨得狠了,樣貌也不比從前。如此,便更沒人敢要他了。”

登玉道:“可是奴才總覺得,那宋啓看您的眼神裏,充滿了恨意。再者,萬一當年的真相被宋啓知曉的話,怕是他對您,更是有諸多怨念。。殿下您忘了定坤從前的事了嗎?斬草不除根,怕是後患無窮啊。”

空寰睨了登玉一眼,道:“瞎說什麽,陛下有着身孕,本君還得為孩子積德。本君知道他肯定會恨本君,除非他真的動手了,否則本君可不會主動招惹他。你也莫要打打殺殺的。本君是神域的王君,自然要心存仁善。”

登玉只得嘆口氣道:“是,殿下放心,奴才會想辦法讓人盯着他,不讓他起幺蛾子。”

空寰這才點了點頭。

空寰其實轉過頭就忘了宋啓這事,他吩咐道:“去準備陛下最愛吃的蝦仁粥,一會兒陛下下朝了,本君親自服侍陛下用膳。”

登玉點頭稱是。

當然,之後登玉也出了宮,跟宋大人提及了宋啓的歸處。

一想到宋啓那個逆子,宋大人是真的不願意将人帶回來。

然而登玉都如此說了,宋夫也在腳下跪着,哭泣不止,宋大人覺得心煩,便道:“罷了,那便接回來。不過有一樣,你且把他安排在後院,讓他老老實實安安靜靜的,千萬別到我跟前給我添堵。”

宋夫低頭稱是。

宋啓回宋家的那一日,倒是歡喜得很。

晉涵倒是難得,親自去送了送他。

宋啓看着晉涵道:“從前在魔月後宮之時,你我一直針鋒相對。此一別,哪怕我們都在神都,可能也不會再見了。我還要謝謝你,這一路上沒有跟我鬧。你能來送我,我也要對你說一聲感謝。”

晉涵微微一笑道:“畢竟是一起走過來的,你我也都是苦命人啊。日後你回到宋府,做你的大公子吧。和我們這樣的人,也不必再聯系了。”

宋啓登時紅了眼,臨上馬車之前,他忽然問道:“你且告訴我一句實話,你們早就知道月憶,不打算要我們了,是嗎?”

晉涵嘆口氣道:“是,主子沒告訴你,可能也是覺得你本就是神域人吧,你與我們不同。”

宋啓雙拳緊握,對着晉涵道:“祝晉郎君,日後選聘高官之主。”

晉涵也笑了:“祝宋郎君,日後身體康泰,平安喜樂。”

宋啓走後,一些郎君才湊上前道:“晉兄,為何對他那般客氣?”

晉涵沉悶了一會兒,忽然笑道:“可莫要得罪人,咱們的身份與從前不同了。從前宋啓無依無傍,如今人家再不濟,也是宋家大公子呢。”

然而,這位宋家的大公子,回府之後,卻受到了冷遇,他被安排在了後院,不準外出,身邊除了塔子,再也旁人侍奉,并且,宋大人下令,不許他踏出後院一步。

如此,等同于軟禁了他。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宋啓一直不明白,月憶為何散盡了所有郎君。

直到他聽說了一個消息,說是陛下親自賜婚,将雲翠觀的一位道長,賜給了月憶做正夫。

而那個道長,名喚莫起。

宋啓當夜,忍不住爬了狗洞,沖到了晉涵他們的園子裏,他拉住了晉涵問:“月憶要娶哪個莫起?莫不是就是……”

晉涵嘆口氣道:“我也是才知道這個消息,誰成想那莫起還活着啊。”

晉涵之後又道:“聽說,是王君救了莫起,将他送到了神域。而月憶之所以甘心讓出魔月江山,也是因為莫起。”

宋啓咬牙切齒道:“王君?你是說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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