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受邀
接下來的日子與婳珠的預料完全相反,沈婳音什麽都沒做,反而過出了一番與世無争的味道。
然而,有樁蹊跷藏在沈婳音心裏,到了第十日,納悶之情從一大早就挂在了臉上,下不去了。
沈婳音嘆氣的頻率越來越高,連紫芙都瞧出了不對。
“姑娘有任何事不順心,只管跟奴說,奴一定竭盡所能幫姑娘想法子,姑娘可別獨自個兒悶在心裏,奴瞧在眼裏也不好受。”
“這幾日,可有患者到府上尋我?”
紫芙舒了口氣,還以為是什麽棘手的煩心事,原來是別人的事,“沒有呢,如果有,門房立刻會來通知姑娘。”
沈婳音點點頭,繼續支着下巴嘆氣。
進府至今已經整整十天了,沈婳音始終沒有等到昭王府的人來接她換藥,就連假托他人之名請見的都沒有,實在奇怪。
楚歡的傷口必須每三日換一敷新藥,藥裏除了促進創傷愈合的成分,還有化解箭毒的解藥,都是沈婳音親自研制的。
兩月前,楚歡在戰場上被毒矢貫穿了右肩胛骨,若非年輕康健、根基紮實,只怕當場就沒了命。
箭上的毒在中原少見,軍醫們又以外傷見長,對這等外邦之毒束手無策,便求助于見多識廣的民間名醫。
那時候,沈婳音只是游歷天下的民間醫女,正巧在北疆的渡蘭藥肆分號坐診,便被慕名尋來的昭王家将延請至軍中,為楚歡祛毒療傷,總算保住了他的性命。
邊疆缺醫少藥,楚歡也需回京複命,沈婳音便跟着隊伍南下入京,随行照料,這還是頭一次連續十天沒有跟進傷情。
換藥的方子在渡蘭藥肆留了底,但入京一個月來都由她親自配制,從未假手于人,楚歡要換藥,難道不經她手?
當初為了把他從鬼門關拽回來,也算費了牛勁,若是後續恢複得不好,也會丢她的手藝。
偏又不便在鎮北侯府透露“昭王府”三個字,沈婳音內心裏已經抓耳撓腮,好想知道那邊究竟怎麽了。
她簡直懷疑是不是白夫人給擋了下來——怕她趁機跑了不成?
沈婳音讀《女訓》讀得反胃,拿起自己帶來的《金匮要略》翻,卻聽紫芙說岫玉館的洺溪來了。
洺溪是婳珠身邊的大婢女。
這十日裏,沈婳音把有頭有臉的仆婢都認全了。
“二姑娘請音姑娘來岫玉館吃中飯,姊妹小聚,請音姑娘千萬賞臉。”
紫芙問洺溪:“二姑娘怎麽想起開小宴了?這可是頭一遭。”
頭一遭嗎?
事出反常必有妖,沈婳音沒插話,只靜靜聽她們說。
洺溪笑答:“音姑娘剛來不知道,紫芙姐姐應當記得,前年侯爺從南邊弄了一棵苦湘綠櫻樹回來,栽在了二姑娘院裏。”
紫芙道:“當然記得。苦湘綠櫻,傳說只長在南邊臨水朝陽的懸崖邊上,多難得的品種啊,整個侯府就那唯一一棵,金貴得很。侯爺最寵二姑娘,什麽寶貝都先緊着二姑娘喜歡。”
在門口煎茶的月麟聽見了音兒,巴巴地跑過來,“在說苦湘綠櫻嗎?聽說能開綠色的花,是不是真的?”
洺溪道:“是真的。”
月麟反而不信:“你怎知道?”
“岫玉館那棵今早開了花,正是綠色!其實前幾日我們就看到花苞了,還以為是新長的嫩葉,沒在意,一開花我們才恍然。二姑娘想着花期難得,邀姊妹們一同賞櫻呢。”
那棵苦湘綠櫻去年長得沒精打采,大夥兒都以為活不過冬天,結果入春抽了新芽,竟是活過來了。如今當真開出一樹綠色的花來,倒是奇景。
月麟立馬興奮,生怕沈婳音錯過機會,恨不得替主子趕緊應了,但随即想到:“苦湘綠櫻開花,二姑娘該請老太太和夫人同賞才是。”
洺溪道:“今日只是初開,尚未花滿,二姑娘便想叫姊妹們先偷樂一回,等開得盛了再請老太太和夫人。”
月麟放了心,期待地看向沈婳音,希望主子能答應。
她年紀小,不敢争陪主子出門的機會,自是要留下來看家的,以便其他房裏來人時千霜苑能有體面的婢女接待。
但沒關系,主子能賞櫻就夠了,她心裏也是一樣的開心。
洺溪回岫玉館複命,對婳珠道:“音姑娘聽是二姑娘相邀,一口應了,很看重二姑娘的邀請呢。”
婳珠正躺在蠶絲軟榻上閉目養神,身姿優雅,仿佛一幅卧榻仕女圖。
“我教你說的話,你都說了嗎?”
“說了,告訴了音姑娘這棵苦湘綠櫻的來歷,紫芙也幫了腔。”
“那賤人什麽反應?”
洺溪想了想,誠實回答:“……好像沒什麽反應。”
婳珠一把扯掉身上搭着的交羅薄被,翻身坐起,“沒什麽反應是什麽反應?表情呢?”
她羨慕了嗎?嫉妒了嗎?難受了嗎?
洺溪仔細回憶,最終搖了搖頭。
音姑娘始終溫溫婉婉,又素來以紗遮面,叫自己看她表情,不是難為人麽?
婳珠明顯對洺溪帶回的消息不滿,但也沒把心思說得太露骨,只吩咐道:“肯來就好,去請鄭三姑娘、白五姑娘、柳大姑娘吧。對了,叫她們繞開前面直接到岫玉館來,別在前院碰見長輩耽擱了。”
等洺溪領命而去,婳珠一個人怔怔地立了許久,才頹然坐下。
她的面色比從前更差,妝容精致的小臉微微浮腫,沒睡好的模樣。
沈婳音做出些什麽事來還好,她什麽都不做,讓婳珠仿佛日日頭懸利劍,睡裏夢裏都是沈婳音當衆揭露她身世的場景。
那日花/徑一敘,婳珠的言語表情都是特意準備好了的,就是為了勸沈婳音知難而退。待沈婳音一走,她的雙腿已經微微發軟。
沈婳音為什麽一直沒有動作呢?
是要等到某天時機成熟的時候,再讓她狠狠跌落嗎?
不,當年的事沒有證據,除了崔氏意外也沒有證人,什麽都沒有,沈婳音敢胡言亂語什麽!
婳珠叫來婢女煙羅給自己倒水,以袖掩面一飲而盡,這才覺得幹澀發苦的喉嚨好受了些。
據紫芙這幾日的彙報,沈婳音尚未融入侯府的生活,習慣大多照舊,對閨中技藝也不甚了解,倒是唯一的好消息了。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叫人們都看看,侯府尊養出的貴女絕非民間鄉巴佬可以相提并論。
哪怕有一日身世捅破了,就算沈婳音比她多一份血緣在,可自小的熏陶修養早已形成,沒有十年八年的貴族培養哪裏追得上?終究上不得臺面。
到那時,真的會被厭棄,假的也就成了真的……
婳珠放下鎏金杯,緩緩吐出一口氣。
千霜苑裏,紫芙猶自感慨:“音姑娘有所不知,二姑娘自小體弱,從來沒精力組織小宴。大姑娘未出閣時倒是常辦,二姑娘受邀,有時還懶怠去。這回真是稀奇,該是為音姑娘辦的吧?音姑娘和二姑娘多年闊別,感情如舊呢。”
沈婳音笑道:“洺溪不是說了,二姑娘邀大家賞櫻,哪裏是為了我?我的臉面也太大啦。”
她又翻了一會兒《金匮要略》的雜病記載,挂念着患者的傷勢讀不下去,索性坐到妝臺前叫月麟梳頭。
紫芙奇道:“姑娘怎這麽好的興致,忽然打扮起來了?其實今日不必如此……”
月麟卻喜聞樂見:“這就對了,白夫人昨兒還念叨姑娘太樸素呢,咱們認真拾掇一回,豔壓群芳!”
沈婳音笑着撿起一支釵要敲她腦殼,“豔壓什麽群芳呀?統共三個姊妹,就你小嘴詞兒多!”
鎮北侯沈延的兒女不多,除了已出閣的大姑娘、不常在家的大郎君和懷裏抱着的二郎君,就只剩二姑娘、三姑娘和沈婳音相處得多些。
閨閣小宴通常只自家姊妹出席,算是後宅裏自尋樂趣的法子。
沈婳音在江南小住時,曾受好友相邀随行過一回,女郎們就如正式赴宴一般用心打扮,圖個閨閣之樂。
沈婳音也是愛美的豆蔻少女,滿妝奁的珠翠金釵有機會戴出去,自是歡喜期待。
前幾日時刻準備着到昭王府去,便沒穿戴得與從前差別太大——怕被謝鳴那直男笑話。
既然昭王那頭沒來找她,還是該有侯府養女的樣子。
更何況,今日婳珠突然開小宴,總不能是為了歡迎自己這個真千金歸來吧?周全些總是沒錯的。她不去主動招惹旁人,旁人也別想設套坑她。
紫芙推薦的搭配都不甚合意,沈婳音自己選了一件素白底、繡粉瑛綠萼的短襦,配淺碧色罩白紗的大擺下裙。
這一套疊在衣櫥裏并不起眼,古意太濃,在尋常人眼中失了新尚。
沈婳音穿在身上,竟出乎意料地撐起一番仙風道骨,加之她以紗掩面,颦眉順目間恍若雲間神姝。
不似當世貴女,恰如古畫游仙。
其實是沈婳音古書讀得多,審美意趣便與今尚不同,反倒無意間獨樹一幟。
月麟瞧得驚豔,把外頭的小丫頭們也叫進來美人共賞。
沈婳音捂着臉不叫她們看,笑罵:“幹嘛呀,這副架勢,馬屁差不多得了啊,想要賞錢直說!”
她自幼闖蕩慣了,與各色人相處都能得心應手,一句話便說得幾個小丫頭沒了拘謹。
一個膽大的小丫頭笑道:“奴被姑娘美得晃了眼,以後可怎麽看得進別人呢?姑娘可不是得賞?”
沈婳音打的便是這個主意,新主子到了好幾天,也該找個借口給下人撒些甜頭,溝通感情。
她笑着看向紫芙,紫芙便取出錢袋子打賞去了。
這些瑣碎心思從沒人教她,大約是走遍了江湖、見遍了衆生,無師自通。
她不想參與時,能諸事不入心,閉目塞聽;若上了心,一些機靈手腕倒也使得出。
“紫芙,東西在你那兒嗎?”
“在。”
“交給月麟,月麟随我出門。”
紫芙大感意外。
按通常的規矩,紫芙才是千霜苑的掌事婢女,地位在月麟之上,該貼身跟着姑娘的。
沈婳音對紫芙的意外也有些詫異,“你是從岫玉館調過來的,不是每日仍往岫玉館看望二姑娘去嗎?”
紫芙噎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她只當沈婳音什麽都不懂,沒想到自己每日去了哪裏都能被她知道。
沈婳音給她留了面子,沒繼續點破,只道:“閑時賞櫻二姑娘非但不會攔你,還會念你不忘舊主的好。月麟沒有你的便利門路,也只今日能得個機會,你就當照應你月麟妹妹了,好不好?”
紫芙無法再争取,只得小聲應道:“是,姑娘。”
月麟沒聽出什麽,驚喜地謝過主子和紫芙姐姐,趕緊理理衣衫發鬓,歡天喜地地跟着沈婳音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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