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應柒

一個侍女走了過來,後面還跟着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福身道,“閣主,人帶來了。”

“嗯。”江缇轉身,撇了一眼那個少年,“你要見我?”

少年跪伏在地,“是。”

此人是前一段時間,收購雲煙樓的時候,主動留下來的。他是以前雲煙樓裏面的人。前雲煙樓的管事,覺得他條件不錯,多加□□定能當個搖錢樹,于是便一直花費重金□□,還沒有□□出來,雲煙樓就被她收購了。

她不做那等強買強賣的生意,因此這些雲煙樓的舊人,任意去留。有不少人選擇離去,也有一些選擇留下。

他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自從江缇讓他服侍了一回,他就死活非要留在江缇身邊,不願意再回雲煙樓。

江缇當時十分不屑,以為他想攀高枝兒,看着他清秀的臉都覺得面目可憎。

她還是着人将他遣送回雲煙樓,只是這人不死心,幾次三番央求管事求見江缇。管事被他纏的實在沒法子,只能報給江缇。

“我身邊不缺人。”江缇皺眉,這人真是糾纏不清。

實在不行,幹脆直接逐出去,雲煙樓也不缺他一個搖錢樹。

“求您給我一個機會,我一定好生伺候。”

江缇冷哼,想伺候她的人多了去了,他算哪根蔥?

少年見江缇一臉冷漠厭煩,抿着嘴唇,眼中掙紮糾結了一會,還是決定說出來,“我別無所求,只是想報答您的恩情。”

“恩情?”江缇嗤笑,“恩客的恩情?”

少年的臉頓時煞白,羞恥地把頭垂得更低了。他怔楞了好一會兒,才磕磕巴巴道,“不,不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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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缇冷着臉不說話。

“您仁慈純善,施恩不求回報,自然不記得我了。”少年低聲道。

仁慈純善?

他在諷刺她麽?

江缇瞥了他一眼。

“您還記得,七年前在東市,您曾經一個婆婆二兩三百錢還有一把金鎖嗎?”少年說着,從懷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個包裹嚴實的巾帕,他一層一層打開包裹的巾帕,動作輕柔地好像手中的東西是個絕世珍寶一般,巾帕完全展開,裏面露出一個金燦燦的小巧玲珑的金鎖,少年捧着舉過頭頂,遞到江缇眼前。

江缇眸光微閃,頓了一下,伸手拿過那個金鎖。

這塊金鎖精致玲珑,輕輕巧巧,正面刻着江缇二字,背後刻着平安喜樂。正是她以前給出去的那塊。

七年前。

她人生最不堪回首的七年前。

江缇摩挲着金鎖,沉默不語。細細打量之下,的确依稀有些熟悉,尤其是那雙烏黑澄澈的眸子,讓人過目難忘。

他看向江缇手中的金鎖,“這塊金鎖上面刻着小姐的名字,想必是小姐十分珍貴之物,現在終于能物歸原主了。”這塊金鎖本來被賣掉,後來他好不容易攢足了銀錢,才贖了回來。

“小姐曾說,我若是以後能好好保護我妹妹,別再讓她遭罪,就算是報答了。”少年滿眼欣慰,“我沒有辜負小姐的期望。家妹她現在過得很好,還讀了學堂。”

“叫什麽名字?”

“家妹名叫應檸。”

“我說你的名字。”

“清歡。”

“原本的名字?”

“本名是應柒。”

江缇沒有過問人的姓名的習慣,左右不過是一場露水姻緣,過去了也就過去了。

“報恩就不必了,我也不缺那幾兩銀子。”

“小姐不缺,可對我們來說卻是救命錢。應柒讀書不多,卻也懂得滴水之恩當思湧泉的道理。”

“上次我羞辱于你,權當抵消了。”

上次她召喚應柒伺候,結果第二天一早,應柒懇求留下來,被她狠狠羞辱了一番。

“留在我身邊,”江缇一腳把他踢下床,随手披上外衫,赤腳走下床榻,一臉鄙棄,“你也配?”

又是一個想攀高枝兒的。江缇當時這麽想到。

“我身份卑賤,不敢奢望伴在小姐左右,只求留在小姐身邊,為小姐做一些力所能及的綿薄之事。”

“你一個歡樓的人,”江缇一腳踩在他的背上,慢慢俯下身子,湊近他的耳邊,“你自己覺得,你配嗎?”

看着應柒煞白的臉色,江缇冷笑,一腳将他踹翻在地,“滾!別髒了我的眼!”

他羞愧至極的表情,江缇當時以為他是被她罵的。

“錯不在小姐,當時是我沒說清楚,小姐誤會也是情理之中。還請小姐不要嫌棄我愚笨,能夠留下我。”

“我不需要。”

“雖然小姐不求回報,可小姐的再造之恩,應柒沒齒難忘,定要結草銜環以報。”

江缇盯着他不知在想着什麽,沉默許久,才開口道:“你起來吧。”

“小姐答應了?”

“暫時先留下來,若是讓我發現你有什麽其他心思,可就別怪我不念舊情。”江缇端着臉,語氣冷漠。

這幾年下來,她已經不會再輕易相信任何人了。

“應柒以全家性命起誓,此生絕不背叛小姐。”應柒在雲煙樓待了三年,眼力見還是有的,又怎麽會看不出江缇的顧忌。

“記住你的話。”江缇有些動容,不過習慣了多疑多思的她,又怎麽會因一句誓言輕信于人?

來日方長,應柒在心中對自己道,時間久了,小姐自然能看得見他的衷心。

淩雲山莊

廳堂之中的主位上,淩夏端坐着,一手執着一個精致請柬,輕輕敲擊在另一個手掌上,微微眯起雙眸。

那個傾淩閣的神秘人物,居然邀他明天相會。

這是打算露出廬山真面目,徹底攤牌的意思?

忍不住了。

抑或是,時機成熟了?

雖是請柬,可言語間盡是強勢張狂,大有明日不來,後果自負的意思。

不過雖然嚣張,這人也的确有些底氣。

淩夏玩味了一會兒,将請柬遞給坐在他身旁的好友沈昕,“你看看。”

沈昕挑眉,拍了拍手上的糕點屑,接過請柬,随意地翻了翻。

看着看着,沈昕來了興致,打起精神細細看到尾。

合上請柬,沈昕抑不住滿臉笑意,口中啧啧有聲,“這個傾淩閣,好大的口氣,好大的架勢。在整個雍城,我還從未見過有哪個人敢用這種口氣和你說話。”

淩夏未置一詞。

“說實話,我倒是好奇的很。”沈昕挑眉。

“我也好奇。”淩夏一邊的嘴角輕輕上挑,眯了眯眼眸。

“那你是打算赴約了?”

“為什麽不呢?”

沈昕翹起二郎腿,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蕩着,“見一見也好,這個傾淩閣,來者不善。”

“你也看出來了?”淩夏慢條斯理地倒了一杯茶水。

“明眼人哪個看不出來?”沈昕瞥了他一眼。

淩夏不置可否,端起茶水抿了一口。

這個傾淩閣,如此明目張膽針對淩雲山莊,已經到了人盡皆知了。如此嚣張,絲毫不懼,這個傾淩閣的幕後之人,來頭真是深不可測。

“我向我爹打聽過幾次。他讓我閑事莫管。還讓我跟你帶句話,讓你盡量避其鋒芒。”說到此處,沈昕正色起來,“在雍城,根基人脈,錢財産業,傾淩閣定不能與淩雲山莊比肩。可是,既然我爹都避諱不談,那就絕非一般行商之人。你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放下茶杯,摩挲着手指,淩夏氣定神閑,“我知道。”

見他淡定從容,想必已有應對之策,,沈昕也不多說,拿起一顆榛子仁,丢進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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