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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年關, 街道上的車輛愈發擁堵,好似步履蹒跚的老頭,慢悠悠在散步。
簡灼年初配了一副眼鏡, 大部分時候不戴,晚上光線不好的情況下, 做題和看書會戴上。今天天氣不太好, 開了燈房間也昏沉沉的, 剛戴上眼鏡, 兩頁書都還沒有翻篇,耹瑤風風火火闖進來, 随手幫他拿了外套就将其扯走。
美名其曰:“昨天就和你說了要去吃飯,你怎麽還看起書了?!”
外頭溫度低, 兩人剛走到別墅區大門口,天上還下起小雪。
不過下雪時間也不長,等到兩人和羅明晨傅欽碰上面, 雪也就停了。
也不知道耹瑤從哪挖的小刊小報,從古城街道的巷子盡頭定了桌剛開業不久的’辣炒小館‘。
一行人走到小館門口,被雪掩蓋的地面, 桐木色的門框,像是被血染就的燈籠,長方形的門匾, 用草書潦草勾畫了’來日方長‘這四個字。
羅明晨回頭問耹瑤:“不是辣炒小館?”
耹瑤沉吟一秒,“應該是店主放這兒表達抒情意象的。”
說完,還扭頭看了一眼雙手插兜的簡灼, 妄圖尋找肯定。
簡灼:“……”
傅欽招呼着人:“那咱們就進去吧, 在這幹站着不冷嗎?”
俗話說得好, 下雪不冷化雪冷。更何況現在已經過了中午最暖和的階段, 加上小館位置在巷尾,死胡同,風直嗖嗖往身上吹。
耹瑤剛想說不冷啊,就見着傅欽和羅明晨縮縮脖子進去了。
她還站在原地疑惑呢,簡灼先攏了攏不算厚的白色毛衣,遮住下巴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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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沒有感受到的冷風,霎時間像是找到了什麽熊熊燃燒的火堆,英勇就義一般,直直往耹瑤身上撲來。
耹瑤臉一黑,捂着臉就往店裏跑。
店面雖小,五髒俱全。
耹瑤一進門,就看見小店的側面還放了幾個迷你KTV玻璃房。
裏面霓光閃爍,已經有個房間呆了人。
服務員很少,進門也沒看見接待的。直到幾個人拐進屏風內,才有人上前,“四位?”
“嗯嗯。”耹瑤點頭。
來人看起來像是老板,五官端正,板寸頭,看起來還有點兇,身上也沒套服務生的工裝背心。
“這幾片地方、還有那邊、那兒疙瘩角角……”他擡手淩空指了幾處地方,硬着嗓音說,“這幾個都是空位,随意挑。桌上有二維碼,點單随意,遇到不會的就掃那個碼,叫人就行。”
這一番操作把耹瑤聽的一愣一愣。
原來點餐軟件上的好評也不無道理啊。這簡直是社恐的天堂!
耹瑤自己評估了一下自身,勉強算是個‘選擇性社恐’吧,面對熟悉的人倒沒什麽,一旦處于陌生位置,周遭又都是陌生人,她一定變身成為手機俠。不敢想象沒有手機的她,那簡直可以在原地摳出一個夢幻城堡。
“走吧。”簡灼腳下頓了頓,等她反應過來一起走。
板寸頭拐進後廚,先是拿起抽屜的圍裙欣賞了片刻,然後洗了手後開始狂叽哐叽切土豆絲。
後廚本該是熱鬧的,他進來後,全員禁言。
離得遠的兩個小員工,寒假來兼職,仗着板寸聽不見,一邊洗碟子一邊說小話。
“趙哥什麽情況?和老板娘吵架了?”
“應該是的,上次不就是,恨不得把那羊腿骨剁成碎末。”
“嘶——”
傅欽和羅明晨聽耹瑤的意見,選了臨着牆邊的,光線也好,旁邊還有個玻璃窗,外頭是另一條比較寬敞的巷子。
簡灼先将餐具用開水過了一遍,又倒好荞麥茶,放在耹瑤面前。
耹瑤捧着杯子,喝了一口。
瞬間覺得五髒六腑都變得滾燙起來。
“外面這條巷子我還沒去過呢,看起來好好玩。”耹瑤轉頭戳戳簡灼,簡灼也擡眼看。
因巷子兩旁沒有宅樓、也沒有汽車停放,顯得格外寬敞,兩旁圍了挺多人,基本都是大爺帶着自己的小馬紮,坐那下象棋。不過也有玩的地方,是死角,耹瑤都快将眼睛翻過去,也沒看到全貌。
簡灼拉住她,給她杯裏續茶:“有時間帶你去看。”
耹瑤的耳朵仿佛無形之中耷拉了下來:“哦——”
傅欽和羅明晨坐在對面,兩個人不算多熟悉,僅僅是遞碗筷和飲料的時候說了幾次謝謝。
傅欽滑動着平板點餐,時不時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見。
耹瑤擺擺手:“我都行,随意随意!”
傅欽将眼神投向簡灼。
簡灼也微微擡了一下下巴:“我和瑤瑤一樣。”
傅欽的眼神又順着簡灼的話轉到了耹瑤身上,開玩笑的語氣痞笑道:“叫得挺親熱啊。”
簡灼略微勾起了唇角,冷漠回怼:“你不也一樣?”
耹瑤看看這邊,再看看那邊,只覺得空氣中劍拔弩張,硝煙彌漫,随時都有擦槍走火的風險。
她和羅明晨兩人聯手挽救了當下的冰冷空氣。
耹瑤拿過平板:“我來吧我來吧。”
傅欽手肘撐在桌面上,低捧着自己的下颌問耹瑤:“瑤瑤,你還記得我最喜歡吃的東西嗎?”
耹瑤滑動屏幕的手頓了頓,有點不确定:“香菜牛肉?”
“bingo!”傅欽打了個響指,頗有點驕傲自滿地瞥了一眼簡灼說,“回答正确!瑤瑤你果然還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耹瑤撇撇嘴,低頭選菜,壓制住了上翹的唇角。其實傅欽喜歡吃什麽自己壓根就不記得,她小學大多數吃的都是簡灼家的飯,簡灼喜歡吃香菜牛肉,自己也就随口一說,沒想到傅欽哪管是不是真的喜歡,耹瑤說什麽他就承認什麽。
耹瑤在餐桌下用膝蓋碰碰簡灼,簡灼正在喝水,被她一碰,一縷水線就從簡灼嘴角劃下來,順着喉結、脖頸劃到了毛衣裏面。
耹瑤咽咽并不存在的口水,同時也感覺自己并不存在的幻肢硬了一下。
咦~想什麽呢耹瑤!
她搖搖頭,用手扇了扇風,可算将自己火辣辣臉蛋的溫度降下去了一些。
一行人的飯吃得可謂是鴻門宴。
各懷鬼胎這四個形容也綽綽有餘。
傅欽拼命維持着微笑,瘋狂喝水緩解那香菜在自己體內盤旋的味道,而簡灼竟然‘化幹戈為玉帛’給他夾了好幾次香菜牛肉。
簡灼皮笑肉不笑:“挺好吃的,再吃幾片吧。”
傅欽也呵呵一笑:“行啊,瑤瑤給我涮的,肯定要吃完。”
耹瑤:“……”
羅明晨:“……”
一頓飯膽戰心驚吃完,天色已經開始昏暗起來。
冬季的天陰沉得早,但隔壁巷子的喧鬧聲愈發明顯,耹瑤一直眼巴巴地看,簡灼偏過頭對她道:“走吧,過去看會兒。”
正當他們要過去,傅欽和羅明晨卻各自被一通電話叫走。
羅明晨先是擡眼看了一下簡灼和耹瑤,而後接通電話,往屋檐下站。
“媽媽……”羅明晨的聲音斷斷續續聽不清,“我和瑤瑤在外面吃飯。嗯,還有簡灼……好,那我現在回去。”
挂斷電話,羅明晨往耹瑤這邊走。
羅明晨很抱歉地說道:“好不意思啊瑤瑤,我媽媽下班了,我現在要回家。”
耹瑤點頭,“沒事兒,那我今天先去探探路,要是好玩,下次帶你來這裏玩!”
羅明晨笑着應聲,揮手告別。
兩個人都走了,現在只剩下耹瑤和簡灼。
巷子廣而幽深,小攤商販也推着車開始占位子。油在鐵板上滋啦作響,帶着香味兒的煙開始蒸騰升空。
簡灼先擡步往裏走,耹瑤連忙跟上去。穿過煙霧缭繞的攤販,巷子深處才算是窺見熱鬧。
兩側皆放置了大大小小的棚子,有的在下象棋,有的是釣魚。
也有射擊游戲,棚內黏着滿滿六七排小氣球,臺前還有小情侶正在玩兒。
再往前,是一件泛着暖光色燈光的店面,遠遠看過去,還以為鑲嵌在牆裏。
耹瑤先是不甘心地玩了兩局彈珠。
明明知道是坑,但她還是忍不住誘惑。明明攤販一扯一個準,那顆圓咕隆咚的鐵球穩穩被投進100金額的坑裏,怎麽到她這裏全都是下次一定?!
她蹲在那裏盯着小板子,很不得在上面盯出一朵花。
簡灼淺笑着搖搖頭,将她拉起來:“走吧,前面還有別的,不想去玩玩嗎?”
耹瑤看似依依不舍,實則沒一會就忘卻自己痛失三十大洋的事情。
走到先前看見的店面,兩人推門而入。
門上的風鈴淺淺響了幾下,老板從櫃臺後面擡起頭來,舒展笑容:“歡迎啊,随便看随便瞧,有需要叫我就成。”
耹瑤一愣,這位美女老板的行事作風倒和‘來日方長’的老板一樣。
随性散漫。
簡灼溜達到店面後面的書架上,看來是有什麽稀罕的書吸引了他的注意。
耹瑤在陳列整齊的櫃臺面前,一眼便看見了一行字,雖然小,但字跡工整秀氣,她不由得念出聲:“送給十年後的你?”
美女老板從後面站起身,手臂搭載臺面上,對耹瑤笑。
“小姑娘,要試試嗎?”
耹瑤擡頭問:“怎麽送?”
美女老板在櫃臺下面挑挑撿撿,翻出一沓厚厚的信封,“喏,随便挑,那邊有筆也有桌子。”
“寫信麽?”耹瑤握着好幾張信封,腦海中突然劃過一些飄渺的圖像,閃過的速度太快,她一時沒反應。
老板娘笑說:“這也算是我和我男朋友的約定,十年後要是還在一起,就把寫的信交給對方。你看,就是對面巷子的那個炒菜館子。前段時間才開的,說是陪我,天天油煙味兒,哪是陪我,分明是要嗆死我。”
耹瑤緊緊捏住信封,也說:“那我們也确實很有緣分,我們剛從那吃完飯出來。”
門口又是嘩啦啦一陣響動。
冷氣循着空隙鑽了進來,耹瑤擡眼看過去。
簡灼什麽時候出去的?
她轉頭看着書架後空無一人的廊道,又看看簡灼,上前一步:“你幹嘛去了?跟鬼魂似的,我都沒聽見一點動靜。”
簡灼倒是罕見沒接話,反而問她:“買了什麽?”
“還沒買呢,”耹瑤晃晃手上的信封,“老板剛推薦的,給十年後的自己寫封信。”
簡灼沒吭聲,不過額角上倒是沁出了一些細密的汗珠,耹瑤忙着給他看信封的樣式,低頭沒瞧見。
簡灼伸手随意取了一封。
耹瑤和簡灼坐在窗前,一人占了一張桌子,面對面的寫信。
耹瑤想套話:“簡小灼,你要寫什麽啊?”
“你猜。”簡灼握筆不停,一直在寫。
耹瑤咬咬手指關節,想了想,提筆寫到:“十年後的耹瑤,你好。很高興今天能坐在這裏給你寫這樣的一封信,說來你肯定不相信——”
耹瑤筆尖突然停頓,直液式的筆很快将墨水印染到紙張上。
好眼熟,這封從自己手上寫出的信——
耹瑤認真地看着那兩行未完成的字,妄想能從自己殘留的記憶裏找到點什麽,結果卻連一點餘灰都挖不出來。
信……
十年後的信……
窗外不知道是哪個小孩手上攥的滴滴金煙花晃過,耹瑤突然想到點什麽。
她擡眼看着簡灼,他的左手搭在腿上,并沒有擡到桌面上摁住紙張。
而他緊緊抿住的嘴巴,已經變得很蒼白。耹瑤放下筆,顫抖着摸向自己的口袋。
果然,是空的。
錢包已經消失不見。
好日子過得太多,到真的讓她忘記了一些小事情。
就是這個寒假,她和簡灼,還有班上其他同學一起出門玩,同樣也是夜市攤,只不過不在這裏。最後大家都回家了,只剩他們兩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少地方,兩個人看到了一間書屋。一時興起,給十年後的自己以及對方寫了兩封信。
而寫信後,耹瑤發現自己錢包丢失,轉頭尋找,哪想到簡灼直接撲向附近一個鬼鬼祟祟正準備二次行竊的小偷。
小偷身上帶刀,簡灼一時不察,被劃傷胳膊。
耹瑤顫顫巍巍從椅子上下來,走到簡灼身邊,小聲問道:“簡小灼,你胳膊是不是受傷了?”
簡灼見她過來已經停筆,将信封的外殼輕輕撥到寫滿字的信紙上,掩蓋住。
聽清楚她問的話後,簡灼身形一僵。
猜對了。
耹瑤瞬間從心底産生了一種沒來由的心慌。
這種心慌好像無時無刻不再提醒她,過去上演的依舊會重現,你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人,你沒有辦法改變任何事情。
就像是簡灼受傷。
那然後呢,再然後,他們分化,高考……
會不會,現在的他們真的會走到十年後那樣?
簡灼和耹思濯遠居海外,她一個人在城市中如同孤寂的瘋子一般奔走。
不會笑、不會哭、漸漸淡忘了所有感情。拾不起親情,挽救不了愛情。
簡灼的右手從外套兜裏慢慢抖落出一個粉色的毛絨零錢袋,遞給耹瑤。
“找回來了。”簡灼輕聲道,“你最喜歡的粉色史迪仔。”
耹瑤看着那個零錢包上不倫不類的粉紅色史迪仔,掉着眼淚哭出聲。
那是初二那年,學校運動會。
耹瑤原本報名了男女混合1000x4接力比賽,可是幼年的她死也沒想到第二條賽道的第二位選手是簡灼。
簡灼一個勁的在前面跑,耹瑤拼了命的在後面追。
男女生體力懸殊,一向争強好勝的耹瑤被打亂所有的呼吸和節奏,最後當然是慘烈結尾。至今耹瑤的下巴底下,還有一道淺淺的傷痕。
簡灼為他們組贏得時間,成功奪冠。四名隊員最後的獎品都是一個粉紅色的史迪仔零錢包。
為了哄住耹瑤,零錢包當然送給她了。
也沒想到耹瑤一用就用了三四年。
此刻,經過百般刁難已經雜亂不堪的粉毛錢包,靜靜地躺在簡灼手心。
它好像在彰顯着什麽。
耹瑤從他手中接過,笑着擡眼說道:“簡灼,謝謝。”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鄭重地說話。
耹瑤的眼睛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玩笑。
謝謝你義無反顧做我的後盾,也謝謝你,未來會給我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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