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哨子
第49章 哨子
四月的午後, 陽光金燦燦的,像一層金粉似的灑在地上。
陳遂在萬丈輝煌之中忽然失去方向。
幾番猶豫之後,他又驅車回到學校。
那會兒四點多, 還有一小時不到的時間,孟菱就下課了。
他從後門進校,遇見李京州一行人抱着足球要進體育場,他停下車摁了摁喇叭:“你今天怎麽過來了?”
李京州應該是剛理過發不久,短發幹淨利落, 他迎着光, 滿身暖色,只是神情一如既往的冷然:“好久沒踢球了。”
陳遂點了點頭。
李京州又說:“順便接秦枝去西城吃個飯。”
陳遂又點了點頭, 這次噙着笑。
傻子才聽不出來, 李京州到底是踢球順便,還是接媳婦兒順便。
“那你踢球去吧, 我去打個籃球。”他停頓了一下, 加重音, “順便也去接媳婦兒吃個飯。”
李京州微怔, 随即冷笑一聲轉身去球場。
陳遂緊接着輕踩油門, 打了把方向盤拐彎去籃球場。
車還沒停下,遠遠就望見, 孟菱旁邊站着個高大的男生, 正幫她糾正發球姿勢。
陳遂哼笑一聲, 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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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球場上玩的幾個男孩子都認識他,遠遠喊了聲:“遂哥。”
他們七嘴八舌的打招呼, 聲音就像籃球場此起彼伏扣地的運球聲。
惹一旁上課的女生們遙遙望過來, 其中就有孟菱。
陳遂瞥她一眼, 沒說話, 移開了目光,走進籃球場,随手接了個籃球,說:“打一會兒?”
很快就有人附和:“打呗,打!”
于是幾個男生開始玩起争奪一個球的“游戲”。
孟菱很快收回目光,繼續練習打球,打了一會兒,體委忽然說:“你手腕往裏扣,這樣不容易受傷。”
孟菱說:“好。”
恰好陳遂那邊剛打完半場,他下來喝水,看到這一幕。
他眼皮直跳,想了想走過去,隔着一道綠色的網,他站邊上邊喝水,邊往孟菱那邊瞄。
看她進了個球,他忽然開口:“你這手法不行,這樣練沒一會兒就累了,投籃穩定性不高。還有啊,從實戰出發,刻意練帶點後仰的投籃會比較合适,另外你……”
陳遂一張口就沒停下來,哪哪兒都是錯,巴拉巴拉一大堆。
最後體委都不好意思了,沖孟菱一笑:“我沒教好你。”
孟菱也不好意思:“你教得很好,陳遂他可能……”她瞥陳遂一眼,“他把我姚明培養了。”
“哈哈哈。”體委聞言心情立刻好了,“看不出你這麽幽默。”
可陳遂臉色黑了:“喂,我說這麽一堆你聽見沒。”
體委嘆氣:“那我先走。”
孟菱聳肩:“好,今天謝謝你。”
眼看體委走了,陳遂冷哼一聲:“你以後跟我練吧,你老公MVP欸你居然放着不用?”
孟菱素來淡定的小臉上,染上無語的神色。
她一句話不說,把球放下,離開籃球場去洗手。
陳遂在後頭不慌不忙走過來,走到她身旁,沒說話,颠吧颠吧的去夠樹上開出一串兒的小白花。
她洗完手,他恰好夠下一串,擋在他面前,手一伸:“聞聞?”
孟菱偏臉:“我不和霸道的人說話。”
陳遂蒙了一瞬,旋即含笑:“那——尊敬的孟菱小姐,我誠摯邀請您,聞一聞這串只在春天盛開的小花好嗎?”
這夠禮貌了吧?
孟菱“撲哧”一聲笑出來,她很少這樣,于是立刻就垂首抑制住了,眼波流轉看他一眼:“那我聞一聞吧。”
她湊上去,輕輕聞了一下。
他斂眸淡淡掃視着她,懶懶散散的樣子。
她微微蹙眉,不由看了他一眼,又斂眸聞了一下,眉頭皺更深,往後仰了仰身子:“這味道好奇怪。”
他點點頭:“是嗎?”
他把花湊近鼻尖:“這味道很常見吧,我幾乎天天聞得到。”
“是嗎?”孟菱眉頭始終沒有舒展,“好像是有點熟悉,但我想不……”
“哈哈哈。”她的話忽然被他眉目舒展的笑打斷。
他把花随手一扔,走到水龍頭下洗了洗手,邊洗邊說:“你沒上過生物課啊,這花叫石楠花。”
他關掉水龍頭,轉身,手指一彈,往她臉上撒了把水:“這味道你确實是有點熟悉。”
他笑意促狹,分明收斂着壞,可正因這故意被人看出來的收斂,而更顯得壞。
孟菱在他捉弄的笑意裏,猛然記起這個花的味道像什麽,一口氣提到嗓子眼:“陳遂!”
她又羞又惱:“好讨厭啊你。”
陳遂憋着勁兒想逗她:“你還讨厭我?中午躲我我還記着呢,我還沒說讨厭你呢。”
水龍頭在操場和籃球場之間,操場看臺下有一道門,進去了裏面有體育器材室和室內乒乓球館。
“非叫你知道厲害不行。”
他把她連拉帶拽,帶到操場器材室。
她怕鬧出動靜,只敢輕輕反抗,終于還是被他帶進器材室裏去了。
他“嘭”一聲關上門,緊接着湊過來,雙手捧着她的臉,對準嘴唇吻了上去。
而接吻的剎那,他們脖子上的鬥魚吊墜,也吻在一起。
真真是“魚水之歡”了。
每次接吻,孟菱都會覺得好飄乎,像是在蕩秋千,他很輕易就能讓她頭腦發昏。
他舌尖舔.弄着,咽下她的喘熄和甜蜜。
她不知道,盡管每次接吻都是他主動的,可是每當唇齒相碰,他都覺得她好像在給他下蠱。
原來有一種苦,叫欲求不滿。
他難以抑制,越吻越深。
手也沒閑着。
就當孟菱失去了抵抗的意識時,門外忽然有人推了幾下門,接着嘈雜聲響起。
“怎麽回事?門壞了?”
“誰在裏面嗎?喂,有人嗎?”
“別叫了,我看到有人進去了,裏邊有人。”
“誰啊?有人也不吱聲。”
“反正你們別破壞別人好事……”
話音随着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孟菱臉紅如燈,捶他示意他放開。
他感覺到她真的害羞了,就把她放開了,只是嘴巴離開她嘴巴之前,還不忘舌尖向上勾舔了一下她的嘴角。
她捂住嘴,感覺到舌頭的漲麻:“反正每次接吻都是你說了算,我永遠也管不了你。”
話裏的委屈藏不住。
他心一顫,因為她确實很少很少跟他耍小女孩脾氣,同時心裏直犯嘀咕——怎麽哄呢。
他下意識往四周瞟了幾眼,冷不丁看到左手邊的桌子上放着一些啦啦隊的用品。
他走過去,抽出一枚哨子,勾着哨子尾端的挂繩,走到她面前:“給你哨子,要不要?”
“你又要幹嘛?”
“有了它你永遠都能管得了我。”他揚揚臉,挑眉一笑,“發號施令吧,我的長官。”
孟菱看了眼那枚哨子,塑料的,橘黃色,像個數字“6”。
她接過來:“我一吹哨你就聽我的?”
“嗯。”他尾音輕輕。@
她微蹙的眉毛瞬間捋平了不少,默了默,她把哨子拿到嘴邊,吹了一聲:“你轉圈。”
陳遂很聽話轉了個圈。
她一笑,眼珠一轉又吹了一下:“那你……翹個蘭花指。”
陳遂明顯笑意一僵,漆黑的瞳仁更暗。
孟菱眉心跳了跳,感覺有點過火,正想改口。
誰知頓了兩秒之後,他忽然點頭:“行,誰讓我是你的狗。”
話音剛落,他大拇指和中指捏合,比了個蘭花指,露出非常傲嬌的一個假笑:“滿意嗎,長官。”
孟菱感到由衷開心。
她緊接着又吹了第三下:“那你背一首詩給我聽。”
背詩嗎?那有太多脫口而出的詩句了。
陳遂想了想,斂了眸,看着她垂在衣擺旁的一只手,緩緩背出:
“我是個絕望的人,是沒有回聲的話語。
喪失一切,又擁有一切。
最後的纜繩,我最後的祈望為你咿呀而歌。
在我這貧瘠的土地上,你是最後的玫瑰。”
孟菱靜靜聽他低吟,并不知道,外面有一群男生,聽着屋裏口哨一聲一聲的,都樂了。
為首的李京州心裏想:媽的,陳遂還是你會玩。
那是五點鐘,暮色黃昏裏。
日落的餘暈特別濃烈,濃烈到無法用細粉和薄紗來形容,應該用畫作裏色彩溫暖的顏料來比喻。
當光傾落在陳遂和孟菱身上時,他們不用說話,只站着,就已經是浪漫本身。
放學後,陳遂臨時決定帶孟菱去參加聚會。
李涼明早要飛回美國。
這個事直到陳遂牽着孟菱的手從體育器材室出來,才收到消息。
陳遂邊開車邊給李涼打電話,問他搞什麽。
李涼這個人實在太有錢,卻不像張之掙那樣從小被管教的很嚴厲,他性格張狂,暴躁,甚至狠戾,為所欲為慣了,做事從不考慮後果。
他之前請假飛回國純粹是心血來潮,原因都沒有一個。而這次回美國,行程安排挺突然,原因倒是有了,他說要回去打架,飛底特律救個妞,為啥救那妞呢,因為想讓她欠他人情。為啥糾結于一個人情呢。李大公子哂笑一聲:“因為我想操她啊媽的。”
陳遂聽到這個回答,下意識看了眼孟菱,怕她對于這樣的人,這樣的圈子感到不适。
好在她沒有露出什麽異樣神色。
後來陳遂挂了電話,對孟菱說:“我們這夥人性格迥異,道德标準也不一樣,有人混是混點,但是大家的品行都不差。”
孟菱笑笑:“我知道。”
只看他是怎樣一個人,就知道他們是怎樣一群人。
給李涼送行的地點在“水晶宮”,遺棠最大的KTV,孟菱第一次踏足那裏,從進去的那一剎那她才明白,什麽叫真正的上流社會。
只用一句話就可以表達出孟菱心底的震顫——這裏仿佛真的令人置身海底深處的水晶宮。
孟菱腳步微滞。
陳遂察覺到了,牽住了她的手:“跟我來就好。”
他們并肩坐上電梯來到包廂。
進門之後,迎接孟菱的是一個未知的,充滿危險氣息,卻又不會真發生什麽危險的場面。
正對着沙發坐着阿卓。
他也是最先看到陳遂的,叫了聲遂哥之後看到孟菱,臉色微變,眼神閃躲了一秒。孟菱
順着阿卓若有似無的目光一看,發現緊靠着門的這面牆的沙發上,坐着一個熟悉的女生——梁燕。
孟菱表面并無反應,只是被陳遂握着的那只手不自覺出了薄汗。
陳遂察覺到了,手腕一翻,從握手變成十指緊扣。
忽然有人喊:“遂哥,帶女票來了?”
說話的人陷在沙發裏,一身黑衣,顯得皮膚尤其的白,眼神刀光一樣鋒利,狠厲,冷血,雙臂張開,一手摟着一個美女,左邊的女生長發及腰穿着白色抹胸裙,而右邊的女生化着煙熏妝,一身Y2K打扮,她們兩個氣質迥異但都很漂亮。
僅限于漂亮。
因為孟菱目光很快就被坐在阿卓旁邊的女生吸引過去——那女生也是一頭烏黑飄逸的長發,但和李涼懷裏的少女相比,她就算不看五官,也能感覺到氣質超群。再看臉,很典型的淡顏系美女,淡卻不寡淡,很有自己的小味道,給人的感覺很像青春片裏的蒼井優。
孟菱認得她,她就是陳遂“春風沉醉”的駐唱。
恰好陳遂拉着她走到阿卓那邊去,問:“你怎麽把她拐來了?她不在誰唱歌?”
阿卓哼了一聲:“你虧的錢,爺給你,行不?”
孟菱忽然問:“阿卓,你不介紹一下麽。”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社交。
她只看一眼就對這女生很有好感。因為這間屋子裏,除了她自己,大概就只有這位女生格格不入——她們倆粉黛未施,都穿着最随意的棉質T恤和牛仔褲,舒适的就像是出來遛彎。
“你好,我叫吳栀子,叫我栀子就行。”女生笑得很淡,可眼裏的內容是善良的。
孟菱也一笑:“你好,我是孟菱。”
“我知道。”吳栀子說。
孟菱微愣,以為她是因為陳遂才認識自己,結果她說:“我看過你的《薄荷煙》,很棒。”
孟菱呼吸都凝滞了一秒,原來是獨立的光環啊。
她緩了緩才壓下心頭的感動,笑說:“謝謝。”
她們倆在這閑聊,陳遂和阿卓就眉眼含笑在一邊看着,李涼銥嬅遠遠見他們四個這樣,心裏莫名其妙刺撓得慌。
“我說,你們在這花什麽前月什麽下?這是銷金窟,大夜場,操.逼都比背詩強,懂?”
“得了吧你,好好的溫柔鄉不躺,有閑心管我們?”阿卓嘴最快。
李涼又想說什麽,門開了,張之掙走了進來:“都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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