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溫暖
第75章 溫暖
張涓決心打掉這個孩子, 待生米煮
成熟飯,她再和家裏攤牌。
孟菱決定陪她一起去。
為防止撞見熟人,她們決定第二天一大早坐公交車跨區去做, 二人直接在醫院門口碰面。
這件事孟菱沒告訴陳遂。
第二天,孟菱和張涓一前一後來到醫院,兩個人碰面的瞬間,張涓忽然撲過來抱住孟菱,大哭:“菱, 我本來不怕了, 可是來的路上,公交車三五分鐘報一次站, 越接近醫院我越怕。”
不是誰都有勇氣跳出生活的怪圈, 盡管我們總是抱怨自己的人生一團亂麻。
孟菱安撫的拍了拍張涓的後背:“你別害怕。”
張涓的眼淚打在孟菱的後背上:“你快說幾句話讓我堅定一下吧。”
孟菱把張涓松開,直視着她的眼睛:“涓子, 很抱歉我不會再說任何左右你想法的話了。一來我不想你按照我的意見做決定, 不然萬一你未來後悔了會埋怨我的;二來, 你也不能按照我的意見做決定, 這是你的人生, 能做決定的永遠都只有你一個。”
她淡然的有些淡漠,但卻是誠懇的。
也不知道是命運安排, 還是怎樣, 她話音剛落, 醫院門口忽然路過兩個學生模樣的女孩。
其中一個問另一個:“你真要高考完就出去打工啊?”
女生說:“是啊,家裏還要供弟弟妹妹讀書, 我是老大, 應該犧牲的。”
“……”
張涓聽到這些, 明顯動容。
她沒有考慮太久, 很快下定了決心:“我就賭一次吧。”
後來很久之後,孟菱和張涓聊到這一天的事,孟菱問張涓為什麽突然這麽堅定,張涓給了孟菱一個并不意外的回答——女生的話讓我想到自己辍學的經歷,然後就想到我弟,一想到我弟,就想到我的彩禮給我弟買房了。然後我就開始恨,一恨就有決心了。
總之後來手術做了。
離開的時候她們奢侈了一把,打車走的。
明明不能受風,可是路上張涓把車窗打開了,她靠在窗上,任憑風吹拂着長發。
孟菱看着她,莫名想到《觀音山》,最後火車吹風,轟隆隆駛向遠方的一幕。
好似青春終結。
後來回到鎮上,張涓說她餓了,孟菱請她吃面。
剛進店準備坐下,陳遂走了進來:“老板來一份米線,香菜少放點,榨菜多放點。”
孟菱轉頭,和他對視個正着。
陳遂看到她之後茫了一秒,又瞥見旁邊的女生捂着小腹,嘴唇烏青,臉色蒼白,頓時明白了什麽。
他走過來問:“你們也來吃飯啊。”
孟菱點頭。
張涓問:“他是?”
孟菱沒表情看了陳遂一眼,嘴唇動了動似在猶豫措辭,最後說:“那個浪子。”
張涓“喔”了一聲。
陳遂眯起眼看孟菱:“什麽玩意?”
孟菱揚揚下巴說“沒什麽”,又說:“你還沒對老板說米線吃大碗小碗呢。”
陳遂笑笑,知道她在扯話題,也就由着她,看了眼烤腸箱說:“我請你們吃烤腸。”
“……”
面和米線都八塊五一碗,加一個三元錢的烤腸,三個人吃的碗底都不剩。
吃完飯之後陳遂把面錢一并付了。
兩個姑娘站在店門口等他,他邊走過來邊笑:“你倆還挺乖。”他左右看了一眼,視線落在什麽上,命令道,“獎勵一下你們吧,站着別動,等我一分鐘。”
他從屋檐跑進陽光裏,穿過這條不寬敞的街,走進了小賣部。
沒一會兒他背着手拽拽走過來,還在路那頭就問:“你猜我買的什麽?”
“這種店能有什麽?”張涓露出一抹笑。
陳遂故意往左扯了下嘴角,邪痞一笑:“猜不出來,我不給了。”
說着話他就走到孟菱跟前。
孟菱腦子急速轉着:“你得給個提示。”
陳遂眼珠轉了轉,最終妥協:“嗯……你特喜歡的。”
“糖。”
孟菱秒答。
陳遂表情頓時定在臉上,幾秒後他點點頭:“算你蒙的準。”
話雖如此,他眼角眉梢都淌着笑。
他把手拿到身前,攤開手掌,露出一把糖——三根真知棒,三包跳跳糖,外加五六顆氣泡糖和軟糖。
他另一只空出來的手把這些糖果平均分給孟菱和張涓。
張涓有點不好意思接:“這……我是跟着大菱沾光了。”
孟菱說:“你別多想,這是我們倆共同的嘉獎。”
她和陳遂對視一眼,有些默契不言而喻。
她知道他的意思——生活太苦,吃點甜的補補吧。
而他也知道她知道。
他打開一包跳跳糖:“先吃這個吧,吃了這個,沒有音樂,照樣可以蹦迪。”
張涓和孟菱都是一愣。
愣完了,又都是一笑。
她們都莫名覺得輕松了不少,随後都打開了跳跳糖包裝,把糖倒進嘴裏。
一粒一粒像星星一般的糖果瞬間開起了蹦迪模式,三個人站在煙火氣深處,太陽光底下,感受着舌尖的跳動,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一刻的溫柔,是陳遂給的。
快樂總是美好的。
因為快樂總是短暫的。
這股快樂沒一會兒就慢慢趨于平靜,有些現實問題又不可避免的冒出來。
他們離開面館後,來到了一個小公園。
張涓苦惱于接下來該怎麽辦,想明白之前,她不願回家。
而孟菱給她提了一個建議——離開這裏。
孟菱不是沒有分寸的人,這個建議不是随意講的。
她知道張涓對父母的偏心積怨已深,就是一直沒有勇氣反抗,可現在既然張涓已經邁出了重要的一步,其他事也就不那麽困難了。
但是張涓有一個最擔心的問題——錢。
“可我沒錢,能去哪?”
“我可以先借你一點。”
“你學費都是問題,家裏的債也都還沒還清,爺爺奶奶年紀也大了,我不能要你的錢,不然我寧可不走。”
“……”
她們倆說話的時候,陳遂在一旁抽煙。
他看似毫不關心她們之間的事,事實上什麽都聽進心裏了。
他忽然想到什麽,給認識的一個朋友發了條微信,對方恰好在線,就與他聊了幾句。
後來這一聊就是一下午,六個多小時。
他這邊的談話已經結束,孟菱和張涓那邊還沒讨論出什麽結果。
然後他插話進來:“我能說幾句嗎?”
他走過來,看着張涓:“你的事我多少知道一點,不過你別埋怨孟菱,不是她主動告訴我的,而是那天她去你家,我們打電話她忘記挂斷我才聽到的。”
他不希望張涓覺得孟菱在背後議論她,因此提前解釋清楚。
張涓聽完,想了想問:“所以,你想說什麽?”
“你還想重新上學嗎?”
剎那間天地失聲。④
氣氛陡然沉默下來,連呼吸都是聒噪的,空氣都凝固了。
孟菱訝異:“你是說……”
“你在說什麽?”張涓更驚訝,“上學?我嗎?”
“我咨詢過了,辍學一年之內還可以重新返校,但你已經超過一年,要是想上普通高中需要重新參加中考,然後繼續高中學業。我幫你咨詢了朋友,他可以為你提供學校,你這邊的學籍手續走正規流程辦理就好。”
陳遂把方方面面都想好了:“對了學校在東北,你要是過去就是徹徹底底重新開始。”
張涓深深震撼,嘴巴吃驚的始終沒合上:“孟菱,他到底什麽來頭?”
孟菱努努嘴:“一個……厲害的人而已。”
陳遂聞言,鼻息間漾出一抹笑來。
張涓甚至需要深深呼吸才能平複心情,老半天才說:“可我沒錢,怎麽上學?”
“你去東北之後可以先打一年工,初中知識半工半讀,對你來說應該不費勁。”陳遂用寫小說理大綱的思緒來一一幫助張涓捋清,“後續你讀書的錢,我可以借你,是借不是給,三年後按利息收費,你不用有太大心理負擔。”
“……”張涓仍在遲疑,準确來說,是不敢相信。
陳遂又說:“當然,你也可以選擇直接念函授,現在函授本科只要拿到學位證,也是國家承認學歷。你可以邊打工,邊把函授文憑拿下來。如果擔心一開始沒錢,我可以借你三個月的房租錢,你發工資還上就好。”
“你憑什麽幫我?”
“因為你是孟菱的朋友。”
張涓愣了愣,輕笑:“呵,可我只是她朋友,不是她,你有必要嗎?”
陳遂聞言忽然笑了,他伸了個懶腰,眼尾微翹的眸子,乍看有絲淡漠。
孟菱則和張涓一起盯着他,想看他有什麽解釋。
他講出的話也是很淡漠的:“你當然不是她。她不會像你這麽猶豫,這麽膽怯,這麽短視,她一定會在我為她安排好後路之前,就想好自己的後路。”
張涓并不能聽太懂陳遂的意思,他只知道他在誇孟菱踩自己,她不由問:“你什麽意思?”
陳遂并不打算溫柔,甚至很想激她一把:“我意思是,張涓,人活着就是看誰比誰豁得出去。”
陳遂這句話讓張涓沉默良久。
她微皺眉頭,陷入深深的迷茫。
孟菱安慰她:“這不是小事,你慎重點也是應該的。”
張涓又好一會兒沒說話,她仔細把陳遂的話咀嚼了一番,才問:“你說可以幫我班裏學籍轉校?但如果我爸媽查到我檔案轉到東北了,過去找我豈不是一找一個準。”
“這些需要你自己想。”
“這些你都沒想過嗎?那你之前設想的那麽好,又有什麽用。”張涓苦笑。
陳遂聞言有點生氣:“把什麽事都給你安排妥了,還得給你售後?我們是你朋友,不是你管家婆老媽子,還能事事都替你攬?”
陳遂語氣并不算好,但他雖直接卻不尖銳:“朋友有難幫一把是應該的,但我們只能給你魚竿,能不能捉到魚要看你自己。”
張涓在他說出這句話之後,羞臊的臉頰通紅,忽然崩潰,她大哭,哭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雖然有點小笨,但不至于愚蠢,所以即便陳遂話都說到她臉上了,她也沒有反駁的話,她知道他們真的仁至義盡。
她哭了好久,後來哭累了,她一個人離開了。
孟菱嘆氣:“不知道她會不會想通。”
陳遂卻搖頭:“人的路是自己走出來的,她要學會應對困難,人只有直面生活,才能真正強大起來。”
孟菱當然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張涓終究是被父母壓制太久了,想蛻變也只能慢慢來。
她想了想說:“或許是涓子舍不得小鎮生活吧,這裏雖然落後,但卻安靜。”
“是麽。”陳遂笑,“她以為自己偏愛小城歲月長,可能
是因為她沒有見過大城市的風光。”
陳遂話講的毫不留情。
不是因為他不同情張涓的遭遇,而是他希望他對待張涓可以不再用同情憐憫來看待。
剛才孟菱說了六個多小時的溫言軟語都不管用。
他就只好刺一刺她,刺到痛處,人才會有反應。
孟菱對此啞口無言。
因為她知道陳遂說得都是對的。
只不過她在張涓經歷種種之後,無法再說重話,哪怕她知道有些話是很有必要說的,她也說不出口。
默了默,孟菱站了起來,她說:“天不早了,我回家了。”
陳遂一秒切換忠犬模式:“我送你。”
孟菱想了想,沒有拒絕,甚至張口說:“那好吧。”
因為他對張涓的未來規劃,莫名讓她覺得他特別厲害。
這種厲害不僅僅指能力,更指善良,又不僅僅是善良,而且還是有鋒芒的善良。
做到這些,很難得。
他卻驚訝于她的爽快:“今天太陽沒從西邊出來吧,你居然這麽痛快讓我送?”
孟菱心裏還窩着暖呢,于是自動忽略他話中的捉弄,笑笑說:“再不走趕不上晚飯了。”
他卻走上前,捧起她的臉,眼睛在嘴巴上流連,一看就是很想吻下去,可又在忍耐:“我……”
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影子投下來,正好覆蓋住她,風不大不小,燈不明不滅。
就像此時此刻的愛,不濃不淡,剛剛好。
“我好想親你。”思考半天,最後卻還是把大實話說出來了,陳遂恨不得咬自己舌頭。
“之前MBTI人格測試很火,你是什麽型?哦,我看你是給點陽光就燦爛型。”孟菱的臉頰被他輕輕捧着,太害羞了,只想趕快離開。
陳遂愣了幾秒,頓時哈哈大笑。
孟菱不由臉熱,耳朵尖悄悄紅了。
他前仰後合:“會說就多說點,喜歡被你怼。”
是呀,誰能換來孟菱的一個怼。
孟菱臉更熱,簡直可以做燈籠,她趕快推開他往外走。
他緊接着追過去。
後來他們一前一後步行回到孟菱家,剛推開門,只聽一道溫柔的男聲喊:“阿菱,你回來了。”
是連書淮。
前段時間連書淮和朋友出去旅游了,到雲貴一帶,玩了大半個月,給孟菱和爺爺奶奶帶了禮物。
孟菱湊過去看,他給她買了一支苗族的銀簪,蓮花圖騰。
她很喜歡,沖連書淮一笑:“謝謝學長。”
連書淮忙說:“不戴上試試嗎?”
孟菱說好,于是把簪子在長發上繞了繞,瞬間绾出一個低低的發髻來。
她本身就有三分古典氣質,這樣的發髻更顯她氣質江南,溫婉清冷。
奶奶笑說:“我們阿菱啊真漂亮,不過也多虧書淮想得周到,知道阿菱适合什麽。”
連書淮看了一眼某個角落的某個人,才說:“是啊,我和阿菱認識很多年了,我多少還是懂他的。”
角落裏的人一僵,悶悶轉身,打算走出門抽煙去。
奶奶恰好瞥了一眼他,忙喊:“小陳吶。”
陳遂步子猛然頓住,機械般轉了身:“奶奶,你叫我?”
“來看看書淮給孟菱買的簪子,哎喲實在是太襯我們阿菱了,太漂亮了,你過來看看好看不?”
孟菱不大自然的看了眼陳遂。
陳遂臉黑的根本遮掩不住,沉沉走過來,看似認真的看了她好幾眼,忽然伸手把簪子一拔,任她長發傾斜而下。
他把簪子拿在手裏随意颠了颠,又沖奶奶咧嘴一笑:“奶奶,我覺得這個簪子适合你呀,阿菱适合戴玉簪。”
奶奶不接話:“我覺得阿菱戴很漂亮呢。”說着她就拉起連書淮的手,拍了拍,“書淮你真是好孩子,小夥子人長得帥,又貼心。”
陳遂一頭黑線。
他恨不得直接告訴奶奶“你孫女是我的”,可是張張嘴,連“我要追孟菱”都說不出。
他怕她反感。
好不容易和她親近了一點,他不能冒任何險。
看他們在一塊說說笑笑,陳遂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徹徹底底的外人,不由把簪子還給孟菱,沉默着走出門,抽煙去了。
奶奶看着陳遂的背影,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又對連書淮說:“書淮,多謝你了,把阿菱當你的親妹妹一樣疼。”
連書淮微怔,又笑:“是啊奶奶,我一直把阿菱當做我妹妹。”
他轉臉對孟菱一笑:“阿菱,忘了說,我這次出去旅游是和一個女生一起的,我覺得她很好。”
孟菱本來沒有表情,聞言眼睛一分分亮了起來:“恭喜你啊學長。”
奶奶也說:“回頭給我看看照片。”
連書淮一一應下,随後奶奶進屋去找爺爺了,爺爺自從上次孫程寬那件事就一直沒精神,這段時間一直在家養着。
院子裏只剩孟菱和連書淮兩個人。
孟菱不知該說些什麽,連書淮先開口:“先別急着恭喜我,我現在對她還只是在嘗試階段。”
孟菱大方說:“提前恭喜。”
連書淮看着她,忽然不知該怎麽笑。
是該釋懷還是苦澀又或者是什麽感情都不夾雜。
他勾勾唇:“阿菱,有些事你知道,我就不多說了,因為我已經放下了,盡管還留有餘溫,但是我也預感,我和那女孩會有結果,所以未來希望我們都能往前看。”
孟菱斂起笑意,認真說:“會的。”
連書淮又問:“所以……你打算拿陳遂怎麽辦?”
孟菱朝門口看去,他孑然獨立,指尖的橙花明明滅滅,看不清臉色,但是輪廓是蕭索孤寂的。
“順其自然。”
最後她給了連書淮這麽一個回答。
不可否定,在經過孫程寬這件事之後,她不再抗拒他。而鐘太太和張涓的事,又讓她看到了他可依靠的一面。
他擅長玩浪漫和說情話,但是在鎮上這麽些日子,他說空話的時候少,做實事的時候多。
她是感受得到這些的,感受到了就不能裝沒知覺。
後來連書淮走了,孟菱出去送他。
走到陳遂面前的時候,她站定揮手向連書淮告別。
連書淮看了她一眼,最後又将視線落在陳遂身上,一笑:“bye。”
陳遂待他走遠了才說:“他是不是挑釁我?”
孟菱說:“你想多了。”
陳遂又要說什麽,孟菱卻提前打斷他:“要麽進家吃飯,要麽就回你的旅館。”
陳遂啞口無言三秒鐘,最後一言不發進了家門。
這一天實在是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張涓邁出了重要的一步,剛才打電話來說,等身體恢複再聯系她。
孟菱說:“好。”
可是之後幾天,她卻無暇顧及張涓那邊。
爺爺生了一場病,原本只是普通的感冒發燒,這天早晨孟菱卻被奶奶叫起來,說是覺得爺爺的症狀嚴重了。
她過去一看,發現爺爺一只在打哆嗦,嘴唇都白了,趕緊去鄰居家借電動三輪車,想把爺爺帶去醫院。
可是爺爺很抗拒。
孟菱無奈只好打電話給陳遂。
不知道為什麽,這種時候,她本能的會想到他。
這天下雨了,陳遂是冒雨過來的,盡管打着傘,但是身上還是被雨淋濕了大半。
陳遂進門本想坐會兒歇歇,但是一看到爺爺面容枯槁,渾身滾燙,無意識的呻.吟着“嗯哼哼……”“嗯哼哼……”像在叫魂似的。
而恰好孟菱父母的遺像就供在爺爺奶奶這屋。
陳遂想到什麽,害怕了。
他打算硬把爺爺扛上車。-_-!
爺爺一看到陳遂要過來抱他,忍不住掙紮起來,孟菱和奶奶一直在旁邊安撫:“你別怕就是去治病!”
爺爺一個勁兒往床頭縮:“我不去,去了就回不來了。”
“是去治病,治病是為了好得快,怎麽會回不來?”奶奶着急,“你老糊塗了?”
爺爺淚眼婆娑:“軍超和小美,哪個不是去治病哦,又哪個不是死在了醫院?”
字字錐心。
大家頓時都陷入沉默。
爺爺奶奶真的已經很年老很年老了,六十歲長得卻像七八十似的,陳遂看着難過,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去找醫生到家裏來?”
“下着大雨,怎麽找啊?”奶奶哭了。
孟菱也着急:“這裏不是大城市,沒有家庭醫生的,而且到哪裏去找上.門.服.務的人?”
“我拿錢砸!”陳遂急了,聲音提高了幾分,“出一次診老子給他一萬,不夠我給他十萬!”
他說着就去打電話,一通通打出去,都無音訊。
打到第十通左右的時候,他忽然把手機狠狠砸在牆上:“操!”
他對自己失望了,抓着頭發蹲下來。
孟菱走過去安撫他:“謝謝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和奶奶再去勸勸爺爺。”
她知道,如果給陳遂兩三個小時,他一定能把事情辦妥。
但是他在這人生地不熟,有些事又比較急,事情一急,他就沒有耐性了。
孟菱不想看到他對自己失望:“好了,相信我,我能把爺爺勸好的。”
陳遂從自己的臂彎裏緩緩擡臉。
孟菱訝異,他眼睛很紅,眼角竟然有缭亂的淚痕。
“我不能再讓你失去爺爺。”
一句話,差點逼出孟菱的淚。
陳遂忽然站起來,他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定,握着拳大步走到爺爺床前,然後“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孟菱趕到門邊,深深被這個動作震驚到。
奶奶也是瞪大了眼睛。
“孟菱從小就沒爸沒媽了,您要是不想孟菱再失去爺爺,就讓我帶您去醫院。”
陳遂很着急很着急:“我保證,您會沒事的,如果有事,我拿命還您。”
“你這孩子着急糊塗了,說什麽渾話……”奶奶既着急,又實在心疼陳遂。
是啊,如果不是真着急了,哪會說出這麽莽撞的話?
單摘出來,甚至會被人恥笑為“神經病”。
孟菱想笑,笑他說話中二,可一個笑露出來,緊接着眼淚也唰的下來了。
爺爺擡起虛弱的眼皮,張開又阖上,阖上又張開,那麽十幾秒後,才說:“那走吧。”
陳遂肩膀瞬間垮了下來,他松氣了。
他二話不說抱起爺爺,沖進雨裏,孟菱小跑着在後面給爺爺打傘,并不能顧得上他。
他跑到大門口,看到三輪車就擺在葡萄架下,這是有棚的車,專門接送孩子的,所以不會讓爺爺挨淋。
他本來還埋怨自己忘記叫車,這下才放心,騎上去告訴孟菱:“坐穩了。”
他們加大馬力來到醫院。
陳遂一路把爺爺背進大樓,挂了急診,随後按部就班的繳費,就診,住院。
醫生給爺爺打
上針的時候,陳遂獨自走出病房。
他撥通了一個電話,說道:“孫家的事我不想再等了,今天把事辦完吧。”
挂了電話之後,恰好孟菱從病房出來。
“爺爺睡着了,奶奶在照顧他。”孟菱走出病房,來到獨自站在走廊盡頭的陳遂旁邊。
“那就好。”
忽然之間無話可說。
孟菱斂首又擡眸,想了想問他:“我想去廟裏上柱香,你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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