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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向蘭和向梅這樣年紀的人來說, 在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生活，已經不能用不習慣來形容了。

周末兩天，唐國興戴上老花眼鏡, 在網上找跟配音相關的工作。

她依舊是當年的唐主任, 鄉親們有困難，她都要想方設法地幫忙。

唯一的變化是唐國興不再是當初那個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年輕唐主任了。.

網上找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合适的。

另一邊，兩姐妹也在努力适應城市生活，她們暫時住在唐國興家裏，因為唐國興住在療養院裏，所以家裏本來就是空着的。

兩姐妹都不好意思, 給錢唐國興也沒有要，只說反正房子也空着。

向蘭哪裏願意占人便宜, 就想着快點在城裏安定下來, 最好也能回報一下唐國興。

向蘭向梅也戴上了老花眼鏡，買了便宜的智能手機，開始學着用智能手機。

奇怪的是, 在老家的時候，兩個人也不是沒試過用一下智能手機, 但總覺得學不會, 也不想學, 反正她們的老人機打電話接電話都可以。

現在也就幾天時間, 向蘭已經會加人微信好友, 給人發圖片，發語音了。

不僅如此, 向蘭也在找工作, 她在朋友圈發了找工作以後, 電影院那個姑娘看到了朋友圈，就把她拉進了一個兼職群裏。

“這裏面有不少兼職，都是真實可信，又都在附近。”

兼職群是大學生兼職群。

唐國興過來的時候，向蘭已經帶着老花眼鏡和向梅正在挑選兼職。

“這個發傳單我可以。”向蘭道：“咱們出去的時候就有看到過那些發傳單的人。”

這活很簡單。

“十塊錢一個小時。”

其實向蘭可以不用去找工作，她的女兒，外孫女外孫都打了電話打了錢過來，讓她在城裏好好住着，陪着小姨姥姥。

但向蘭哪裏是閑得住的人，本來是不放心妹妹一個人在外面，對于外面世界的陌生讓她晚上都睡不着覺。

她這個年紀的人，離不得土地，過去每天都要去翻翻地，種點菜，養點雞鴨。

現在在城裏，她很不适應，不适應每天早上外面的汽車喇叭聲，也不适應買菜買米吃的日子。

讓她這樣拿着後代的錢，什麽都不做是不可能的，于是就想着找點事做。

唐國興幫她審查了一下，原來是一個很正常的學生兼職群，并不是騙子。

“距離我們這邊很近，走路就可以過去。”唐國興看了地址，說道。

向梅暫時不想做這些，她還在翻看有沒有找配音的工作。

自然是找不到。

唐國興把自己找到的配音的招聘信息都擺了出來：“我記得你說你還想試試配音，這幾個地方都在招人，我帶你去看看。”

向梅大喜：“你已經幫了我們很多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其實她知道大姐更喜歡在老家，但不放心她在城裏，所以才跟了出來。

說實話，哪怕她都七十五歲了，比起其他七十幾歲的老人，她總覺得自己還是不夠成熟，唐國興比她小三歲，但做什麽都要更成熟一些。

“我有車，開車送你過去。”

“那多麻煩你，我這個事情肯定也不是一兩天，我也要學着去坐公交車，自己出去找。”

以後肯定還有很多苦頭要吃，她也不想讓已經安度晚年的唐國興和她姐跟着受累。

唐國興見她這麽堅持，也怕她有心理壓力，就不再強求了。

向梅自己把地址記了下來，又開始查怎麽坐公交車過去，然後還看到可以坐輕軌，她還沒有坐過輕軌，心裏想着可以去試試。

第一家是一家文化公司，是在一棟大樓裏面，對方看到她以後，都沒有給她面試機會，直接拒絕了。

向梅出來的時候，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應該再争取一下。

第二家更加遠了，向梅坐在公交車上，看着外面的高樓和車流，心想，這個城市真大，這距離都趕得上從雨蘭鎮到同林鎮了。

第二家讓她填了表格，然後也沒有給機會面試，向梅這一次學聰明了，跟對方說道：“你們可以先試用，不用給我工資。”

向梅心想，先擠進去再說。

對方也沒有心動，只是說道：“老奶奶，你回去等通知吧。”

因為兩家公司隔得都非常遠，老太太這一天一大半時間不是在等公交車，就是在坐公交車。

到第三家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人已經下班了。

向梅只能又坐着公交車回去，等第二天再去。

回去的時候，向蘭在家裏高興得很，正在數錢，對她說道：“外面掙錢比老家容易，我今天一天就掙了160塊錢。”

向梅也驚到了，趕緊坐了過來，這才知道自己姐姐今天一天都做了什麽。

本來是接了一個發傳單的任務，火鍋店新店開業，八個小時，八十塊錢。

過去以後，向蘭一琢磨，發一家店的傳單是發，兩家店也是發，再看看有沒有其他的。

她一找，還真又找到了一家奶茶店也需要發傳單。

于是乎，她就背了十幾斤兩家店的傳單一起發，還記住了她們兩家店的優惠，一邊發一邊宣傳。

八個小時下來，一百六十塊錢就到手了，對方還送了她一杯奶茶。

向蘭是越說越高興：“明天我再去發。”

她這樣高興，仿佛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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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年輕的時候。

向梅松了一口氣，大姐高興就好。

向梅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第三家公司，這一次她去得很早，對方都沒有開門。

向梅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大概八點半的樣子，有人過來了。

對方大概三四十歲的樣子，穿着羽絨服，一手拿了一杯咖啡，另一只手提着包。

到了樓下才發現，不好拿卡打卡開門。

正好就看到了這位慈祥的老奶奶，她道：“老奶奶，能幫我拿一下咖啡嗎？我打卡開門。”

向梅趕緊幫她拿咖啡，就看到女人從包裏拿了一張卡出來，在旁邊的機器上刷了一下，聽到機器說上班打卡成功。

向梅多看了機器兩眼。

女人把咖啡拿了回來，向梅這才意識到對方就是這個文化公司的人，那完全可以趁着這個機會跟人聊一下。

女人是真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出來散步的慈祥老奶奶是來她們公司應聘的，沒有投簡歷，也沒有提前給她們打電話預約。

以前也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

她本來想說讓對方填個表，可人都在這裏了。

女人從自己的工位随便拿了一份自己今天要用的臺詞本，遞給了老奶奶：“你試試看。”

她想聽聽對方的音色。

老奶奶戴着老花眼鏡，慢慢看了起來。

那其實是一段老師鼓勵學生的臺詞，沒有多少內容，就是她随手拿的。

等她吃完早飯，老奶奶已經看完了，開始說了起來。

“你們現在責備我，會覺得我對你們太過于苛刻，去砸我的窗戶玻璃，在校園牆上罵我是傻X，有一天，你們會長大，會進入社會，那個時候你們會發現，老師現在教給你們的東西都是有用的，你們那個時候是成年人，會用成年人的思維來回憶現在，會意識到我可以不用這麽負責，不用每天來守晚自習，不用改你們的作業，我可以和你們嘻嘻哈哈地過三年……”

那是一個不被理解的嚴肅老教師慢慢地說着自己的心裏話。

女人擡起頭，看向老人。

她們配音其實講究生活化，講自然。

老人一說話，就是生活本身，她沒有去強調重音，但她說出來就是那樣自然。

女人一聽，覺得有些遺憾。

她們公司這邊是走的年輕人市場，這邊老人配音都是年輕的配音員，很少用到超過60歲的配音員。

而且本身各種作品，需要老人音的也非常少。

老人說完了這一長段話，看着她，在等她說話。

“老奶奶，是這樣的，你的優勢是節奏很好，情緒自然，非常生活化，不會讓人出戲。”

說實話，這個優勢是真的算天賦了。

老人家明明就非常緊張，剛進來的時候，站在那裏，整個人都有些瑟縮，仿佛要把自己的占空間面積縮到最小，跟她說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是繃着的。

可是當她說臺詞的時候，她整個人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個人像是舒展開了。

每一句話都像是從她心裏說出來的，并不會有任何表演的痕跡。

這是一種天賦。

大多數人來的時候是整個人很放松，一開口就開始僵硬，要麽吐字太用力，要麽說話太散。

向梅說完了以後本來非常緊張，聽了這話，很是高興。

其實當年那些人沒有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她是不是很好。

“你的吐字歸音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有輕微吞字問題。”

這些都是小問題，是她要拒絕人，但她不好直接說年齡和音色問題。

影視劇那邊，很少有老人做主角，就算有老人做主角，老年演員們基本上都不需要配音。

向梅聽了以後，并沒有生氣，反而是在記下來她說的話。

當初去電影公司進行配音，對方也說過，她們是外行，也要先進行訓練。

對方見老太太如此認真，也願意跟她說更多：“老奶奶，如果你只是為了愛好，可以先去學習一段時間，要是我這邊有合适的老人角色，到時候再通知你。”

向梅并不懂這話裏面的拒絕，她反而有些高興，又鞠躬謝過對方，留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又加了對方的微信。

向梅這一次回去的時候，還是中午，向蘭也回去了。

向蘭道：“今天上午只掙了40塊錢。”

“也不錯啊。”

但向蘭覺得不夠，繼續守着她的兼職群，時刻準備着搶合适的兼職。

這時，群裏又有一個人發布了新的兼職。

“有償打卡，這周周三，周四，一共八節課，要求性別女，十塊錢一節課，打完卡就可以走，八十塊錢。”

向蘭慢吞吞地念着，然後問道“這個打卡是什麽？”

向梅回來正好聽到這個，立馬搶答：“我知道。”

“很簡單，就是拿個卡去機器上打一下，表示你人到了。”

看吧，她出去找個工作，不僅知道了要學吐字歸音，還知道了打卡。

“那這個簡單啊。”

“特別簡單。”

“就打那一下卡就十塊錢？這錢也太容易掙了，會不會有什麽不好的事情。”

十塊錢，對于她們這一輩來說真的不是小數目，這幾年，她們掙錢就是種菜養雞。

翻地，施肥，小菜種下去，等兩三個月才能長成，最後兩塊錢一把，還不一定能賣出去。

而，這個工作，打一下卡，十塊錢就到手了，想想都覺得會不會是騙子。

唐國興也不知道。

“這個我知道。”向梅說道：“問她要不要押金。要押金肯定就是騙子。”

向蘭趕緊把這個搶了。

她還不怎麽會打字，向蘭戴好老花眼鏡，問那頭的人。

“老板您好，需要押金嗎？”

那頭發布兼職的是一個大一的學生，還是第一次被人稱老板您好，覺得這個同學怪有禮貌的。

“不用押金。”

她問了這個問題以後，又說了最重要的事情：“我是女的，你也必須是女的才行。”

“我是女的。”

那頭的人回複道。

“那就行，你是第一次幫人打卡吧，放心，很簡單，就是上課前拿我的學生卡去刷一下。”那頭的大學生說道：“周三上午8:30到我們學校門口來，我室友會來接你，把我的學生卡給你。”

因為那個群裏面基本都是大學生，所以這姑娘也沒有其他吩咐的，說道：“這件事情非常重要，你千萬不要放我鴿子，要是你後面有事做不了，一定要提前跟我說，我的電話號碼是183……，你把你的號碼也給我，雖然任務簡單，但事關我的生死存亡，你不能有閃失。”

這麽嚴重？

向蘭趕緊把人號碼記了下來，又把自己號碼給了對方，她非常慎重地對對方說道：“我妹妹知道怎麽打卡，到時候我們兩個人一起去完成，您放心吧，一定會做好。”

她會像照顧地裏的小白菜一樣認真。

另一頭的大學生把這事告訴了室友。

“我已經找到人幫我打卡了，兩天八節課，你們到時候幫個忙，接她一下。”

“你買了八節課？《電影賞析》是公選課，你也叫人幫你打卡？平常你自己也沒去啊。”

“反正都找到人了，幹脆都打個卡。”

“秋秋，我覺得你還是回來比較好，這幾天學院和學校都查的嚴，萬一被查到了，你的平時分就沒了，平時分占百分之三十，你期末要考八十幾分才能不挂科，你考不到。”

“不要，我好不容易才搶到票，室長，你們幫幫我吧，反正輔導員她們又不認識我，那個叫向蘭的同學和你們一起幫我打個卡應該沒問題。”

“紀檢也沒認識我，只要你們不說，隔壁寝室的人不說，肯定沒有人能發現。”

“我總覺得不放心，萬一被發現了可怎麽辦？”

“只要你們把這一次糊弄過去了，這學期我承包咱們寝室的廁所。”

“成交！”剩下三個室友同時說道。

“那我上飛機了，你們一定要幫我弄好，千萬不能被我爸媽知道，要不然我死定了。”

“放心吧，輔導員和紀檢又不認識你，不會認出來，我們一定能讓你開開心心打掃一學期的廁所。”

想來應該也沒問題，打卡的時候一般都不會看學生卡上面的照片，應該問題不大。

作者有話說：

某大學生：問題不大，打個卡而已，總不能一眼就被認出來不是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