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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臨窗的雕漆小桌上一個镂空纏枝花卉紋白玉香熏安靜的往外吐着袅袅煙氣,林老太太一臉肅色,坐在窗下摩挲着一串翠珠十八子手串,任憑手邊的香茶漸漸失了熱氣。
半晌過後,她才緩緩開口:“那日我懶怠出門,不曾去赴會,後來又如何了?那明樂郡主…唉,也是毀了。”
陸氏不敢搶在主君的前頭插嘴,縱然此事的來龍去脈她已打聽得一清二楚,也只是拿一雙妙目看着對面的林知時,等他示下。
這種事男人不好開口,林知時躊躇一番還是點頭讓陸氏來說。
陸氏微微低頭,看了看腳邊小杌子上端坐的兩個雲,聲音很輕:“明樂郡主人沒什麽事,只是…她被撈上來時已渾身濕透了。那日銀華池人又多,南北兩岸的百姓離得遠就算了,彩華樓及幾座小殿裏可坐滿了京城有頭臉人家的老爺公子們,個個都瞧的真真切切……”
同為女子的陸氏說不下去了,但屋內幾人都很明白,大庭廣衆之下衣衫盡濕,連裏頭的中衣都透了出來,便是明樂郡主平素再張狂不羁也無臉見人了。
林老太太帶着幾分憐惜重重地嘆息一聲,随手把十八子手串撂在了小桌上,又問道:“那她和吳家哥兒的婚事呢?”
“自然是作罷了。”陸氏低低地答道。
林老太太是老人精了,面上半點驚訝也無,甚至是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搖了搖頭。
即便是出于政治投資的聯姻,吳家也是要臉面的,出了這種事吳松茂自然不肯親兒子去做冤大頭。
底下靜坐的幼雲舒雲俱是一陣心驚,世上女子的路就是這麽窄,就算貴為郡主也拗不過一座寒森森的貞節牌坊。
“如今吳松茂那頭還探不出什麽風聲來,不曉得他們家是什麽意思,是要換人繼續結親呢,還是索性兩邊都不靠呢,也沒個定數。”官場上行走多年的林知時不怎在意別人家的婦人哭啼,顯然更關心奪嫡大事。
“這究竟是個什麽因由竟釀此大禍,聽說郡主落水是為了追一個姑娘?”林老太太身為婦道人家不太議論政事,伸手拂了拂香薰上升騰起的冉冉白煙,轉而問起了別的。
陸氏又低頭看了一眼膝上放了三朵嶄新銀紅宮花的幼雲,見她确無受驚之象,才把這樁聞者瞠目的奇事慢慢說來:“正是呢,那姑娘有個好名字叫華枝,她母親原是吳都督的庶妹,早年遠嫁在雲南,腆着臉把她寄養在吳府許多年。因此…這位華枝姑娘和吳都督的大兒是青梅竹馬的表兄妹。”
哦,懂了,這是一個天降不敵青梅的虐戀故事,幼雲很擅長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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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氏撚了撚香雲紗覆面的袖口,停下來斟酌了一下字句,又接着往下說:“事情麽好像是因兩支鸾頭釵而起的,吳家大哥兒也是個糊塗人,竟然送了郡主和表妹一摸一樣的兩支釵,恰巧兩人龍舟會上又都戴了去,郡主那爆炭性子瞧見了不免就惱了。”
“怪道那天明樂郡主一路追一路說些釵子什麽的,原來如此。”幼雲恍然大悟,混亂中好像是看到兩人頭上各有一支精工璀璨的鸾頭釵來着。
“就為了這點子事,弄成現在這樣?真是,不如當初先忍一時,待做了正房太太收了那表妹當偏房也就是了。郡主家世大好,關起家門來收拾個小妾還不容易,便是外頭人也沒什麽可議論人家主母管教姨娘的。”林老太太是姜桂之性,愈老愈辣,自然知道什麽才是最要緊的。
兩個雲在林老太太期許的目光下點頭不止,作為林老太太的親傳弟子,祖母給她們灌輸的經驗是只要拿住了名分再有個子嗣傍身,天長日久的憑她什麽表妹貴妾都得偃旗息鼓。
“好在九丫頭沒事,當日聽人來傳她為了撈朵宮花差點叫人踩了,吓得我呀手裏的扇子都不知扔到哪兒去了。”陸氏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指了指幼雲的膝頭,又道,“喏,謝大娘子估計也是被這傻丫頭吓着了,今兒一早就差人補了三朵一樣的來。”
“傻丫頭!宮花丢了自然還有更好的,犯得着麽,下次可不許了!”不等林老太太呵斥,愛女心切的林老爹就先教育了一番。
幼雲呆呆地點點頭一陣無語,她剛才偷偷翻看了一下,發現三朵絹花裏又有一朵暗暗描了一個小金雲,銀雲變金雲,麻煩竟還升級了…
幾日後,這樁沉重的荒唐事在議論聲中落下了帷幕,外面都傳明樂郡主自願侍奉佛前,已剃去三千煩惱絲在蓮心庵出家了。吳都督那頭也沒了動靜,兩方人馬揣測他大約是不打算入局了,慶王黨一片捶胸頓足,太子黨則紛紛松了一口氣。
閨學裏的小姐妹們偷偷聚在一起議論時不免嗟嘆幾聲,明樂是不是真自願的誰知道呢,到了這地步,再不情願也得“自願”了。
程寧撂開桌上描了一半的花樣子,怯怯道:“真是沒想到,她最後竟落得這樣…”
一向在最前頭沖鋒陷陣的宋家六姐妹也鈍鈍的,只有大姐姐宋霜嘆了一句:“不管我們兩邊平日裏如何針尖對麥芒,也沒想過要她這般…唉,這滅頂之災落在誰頭上也就只有這麽一條活路可走了。”
衆姑娘都是未經世态炎涼的嬌小姐,嘴上吵得再兇,心地也還是柔軟的,又跟着邵先生讀了這麽幾年書都是明理的人,便是對往日最讨厭的對手也不曾有半句奚落。
屋裏沉默了一陣,趁着教針線的劉媽媽還沒來,姑娘們又扯了幾句那對活脫脫從話本子裏走出來的苦命鴛鴦。
“那位表小姐是叫華枝吧,華枝春滿,天心月圓,這原是個好名字。”肚裏墨水最多的孟書月整理着桌上散亂的針線籃子,淡淡的提了一句。
宋霞搖了搖手中的玉柄紗扇,不以為然道:“名字再好也不頂用了,那位華枝姑娘如今是慶王府的眼中釘,慶王妃成天喊打喊殺的要她填命呢。”
想起慶王妃平素的跋扈樣兒,衆人皆心頭一寒,遠的不說,就說今年元宵節明樂與人争搶一花燈,慶王妃當場揚言要是對方不肯讓就要找她全家的麻煩。細論起來,明樂的嚣張做派一半是慶王妃慣出來的,另一半也是從慶王妃身上有樣學樣的。
嘶,好在她已逃脫了,不然落在那樣的人手裏只怕生不如死呀,幼雲為只有一面之緣的華枝暗暗慶幸。
“喊得再兇慶王府也沒奈何得了她,吳家大哥兒已一力護着她逃過圍追堵截出京了,聽說是将她送回了雲南,也不知具體給藏到哪裏去了。”宋霓本着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的原則,說起這兩句話兒來還帶有幾分得意。
“他這般行事,家裏竟也不阻攔?”幼雲很驚奇,早有耳聞慶王夫婦俱是睚眦必報的性子,沒和他們結成親家不要緊,結成仇家可就不妙了。
“我母親說吳家大哥兒為保華枝姑娘平安離京,一路來回挨了對面不少刀,都不用吳都督請家法,已經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了。”程寧的某個旁支族姐是院判李太醫的孫媳,得到的消息大抵是靠譜的。
小姐妹們聽了都忽然有一點點羨慕華枝姑娘,在這個“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仿若癡人說夢的古代,能得一個真心人拼死相護,也不枉來人間走這一趟了。
然而這點羨慕撐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一心安生混日子的幼雲又自掰正了想法:從這樁奇事看來,轟轟烈烈的愛情一般都很要命,還是算了,小命要緊。
談完這一篇兒連京城最紅的戲班子也演不出來的蕩氣回腸的愛情故事,衆小姐的心都偏向了匆忙逃走的華枝,雖然明樂很可憐但也算是咎由自取,倒是華枝好像更無辜些。
但兩個活生生的女孩兒一個出家一個失蹤,姑娘們都心有餘悸,上午半天的刺繡課便一如劉媽媽嚴肅的面容,半點不見往日的嬌聲說笑,各人只悶頭做着各自的活計,間或有人向劉媽媽讨教一二而已。
這般壓抑的氣氛一直拖到午飯後才由有正事要說的幼雲率先打破,她技法娴熟地給宋霓點上了一碗茶,乖巧地謝道: “今日沒見着謝大娘子,還沒當面謝過她又特地給我弄來了三朵宮花呢,真是勞煩府上了。”
宋霓原本神情恹恹的,提到這個立刻神色活泛起來,瞟了一眼四散在周圍的堂姐堂妹們,附在幼雲耳邊輕聲道:“幾朵碎布花兒罷了,原也不值什麽,只是那三朵裏只有一朵是我母親從自家勻出來的,另兩朵卻是我四哥和九表叔分別去皇姑母跟前讨來的,這奇就奇在……”
幼雲心裏一驚,連忙打斷她,岔開道:“奇在你四哥哥怎麽能随意進宮到皇後娘娘跟前兒讨東西的?”
宋霓突然被打斷,後頭的話兒一時有些接不上,捋了半天條理才答道:“我四哥哥是表叔的伴讀呀,有時下學太晚了也留宿在宮裏,皇姑母若召見表叔大多也會帶上他的。”
“哦,他是受你所托吧?難為你們了,其實我也不是很……”幼雲企圖把話題扯得更遠些,但宋霓禮尚往來,找回了原先想說的話又打斷了她一回:“四哥是我托的不假,但表叔我可請不動,可笑兩人竟然沒事先通個氣,在皇姑母面前撞在一塊兒求了一遭兒,那場面我想想就要笑破肚皮!”
宋霓說得很小聲,但一旁知情的宋霞不用聽也知道是什麽事,朝着幼雲擠眉弄眼,面帶調笑。幼雲小臉一窘,裝作懵懂的樣子試探道:“宋霖哥哥和九殿下真是心慈的大好人,讓謝大娘子知道了只怕笑我搞出這麽大的陣仗來了吧?那我待會兒可得去賠個罪。”
宋霓連連擺擺手,笑道:“不會不會,母親不曾知道這一項兒,兩朵宮花都按在了四哥頭上,只說是我托他的,皇姑母随手多給了一支罷了,可別謝來謝去的,忒客氣了。”
宋家兄妹果然聰明,知道做好事要做全套,幼雲松了一口氣,道:“還是替我謝謝你家四哥吧,煩他特地跑一趟了。”
宋霓應了一聲,本還想說些什麽又生生按了下去,直腸子宋霞難掩八卦之色,忍不住替她問道:“那還有另一個也出了力呢,你也不說謝他一句?”
果然還是逃不過,那個家夥到底幹什麽呀,搞這一出幺蛾子,我真是太謝謝他了!前頭剛出明樂郡主的事,幼雲現下敏感得很,忍不住心裏大罵一通。
她斂起容色,索性挑明了認真道: “霞兒姐姐,咱們說笑也得有個防頭,須知禍從口出呀,九殿下或許只是在旁幫腔了兩句,我們見都沒見過幾回,也不興這樣打趣的,姐姐也不想我真去庵裏給玄靜作伴罷。”玄靜是明樂郡主出家後的法號。
宋霞臉色一滞,見她一副光明磊落的樣子,不似作僞,忙賠禮道:“是我一時口快想左了,妹妹別惱,我把昨日新得的一盤子蠶絲纏花發插分你一半,算作賠罪嘛。”
宋霞為人很豪爽且不吝惜身外之物,幼雲也願意相信她只是好奇,畢竟——那家夥的脾性真的很奇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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