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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大概老皇帝舉辦盛事的運氣真的很差, 好像每回不出點什麽岔子便不圓滿似的,這回塌天大禍輪到了林家。

林老太太幾乎是一夜未睡,連早飯也只胡亂吃了幾口,身上披了一件湖藍刻絲銀鼠襖兒, 陰沉着一張老臉盤腿坐在炕上, 心神不寧地撥着一串菩提子念珠。

近旁的剔紅小炕桌上只冷清的擺了一爐一觚, 菊瓣白玉爐裏焚着平心靜氣的百合香,白釉五彩花觚裏斜插着一枝凋零大半的白梅, 屋裏只有一個郭媽媽垂首陪站着, 裏外俱是靜默無聲。

一會兒後,林知時夫婦整理好儀容,揣着滿腹心事帶着大房的兩個女孩兒進來請安。

林老太太受了禮,低頭緩了緩心神, 啞着聲音問道:“兩個哥兒都出門去了?也罷,總不好一門父子三人都告假的。”

林知時也不敢坐下, 只站着對兩個丫頭吩咐道:“既已給老太太請過安了, 你們就先回去罷, 都老實安靜些, 晚間再叫你們。”

幼雲頭都不敢擡一下,曉得大人們接下來是要講些厲害話兒,剛要挪步出去, 林老太太就一擡手給攔下了:“這起子污糟事想避諱也難, 八丫頭再過幾個月就及笄了,九丫頭也算個半大姑娘了,叫她們坐到那邊的小凳上去, 聽個教訓也是好的。”

陸氏面色憔悴, 神情憂郁, 沒精打采地把幼雲舒雲安頓在下首的角落裏,林知時瞥了一眼老母身上披的小襖,關切道:“母親穿得單薄,屋裏怎麽也不多點上幾個炭盆,大冬天的若是着了涼可如何是好?”

林老太太面帶寒霜,氣悶了一整晚胸口生疼,只等着有人來挑她的話頭,聞言立刻尖利地罵道: “着涼?哼,你二弟只怕盼着我早日死了才幹淨!去,派人快馬加鞭去告訴他,他老娘快叫他給氣死了,叫他速速告假來奔喪!”

在孝道大過天的本朝,這話不可謂不誅心,林知時夫婦吓得立馬跪下,下頭的姑娘丫鬟婆子們也緊跟着跪了一地。

“母親如此說叫兒子兒媳心裏怎過得去!二房有天大的錯一一罰了就是,別氣壞了您的身子。”林知時跪在炕邊勸慰着,心裏深恨二房送來個禍亂家宅的災星,沒的帶累了他的寶貝閨女!

“我山高水遠的夠不着他,他都要忘了還有我這個親娘了!真真逆子!”林老太太厲聲罵過猶嫌不足,重重地把平素最愛的念珠手串摔向炕桌,頃刻間撒了一地的菩提珠子。

鋪了軟氈的地面仍跪得幼雲膝蓋發麻,連帶着心情也很糟糕,同一家的姐妹真是一根藤兒上的葫蘆娃,一個做錯事個個都要遭殃,她明明啥也沒做,還得在這兒替嬌雲贖罪似的跪着。

待氣兒順了些,林老太太示意郭媽媽扶起林老爺,又沖兩個姑娘一擺手叫她們起來,卻獨留陸氏跪在下頭,語氣森然地問道:“那兩個不要臉的小東西呢?還留着她們喘氣作甚!”

陸氏自知逃不開看管不力之責,所以跪得也心甘情願,她臉色灰敗,聲音憤恨:“那丫鬟丹珠已被打了個半死,昨兒我命人拖到下房看管着,只拿湯藥吊着一口氣,不叫她死在這當口罷了。七丫頭麽,她到底是二房的姑娘,我們做伯父伯母的不好大肆打罵她,只暫關進了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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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太太恨鐵不成鋼地看着縮手縮腳的兒媳,心裏剛熄下去一點兒的火氣騰的一下又蹿了上來,猛拍一下桌子劈頭蓋臉地罵道:“你個沒用的東西,我白聘了你進家門,一個沒出閣的小姑娘有什麽不敢動她的!便是打死了又如何?她老子敢來多一句嘴,我這裏還有幾個大耳刮子要賞給他吃呢!”

陸氏頂着婆母滔天的怒氣立時冷汗涔涔,只匍匐在地不敢出聲,再怎麽說嬌雲也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逃脫了出去,才做成這般醜事的,受老太太幾句責罵都算輕的了。

幼雲慢慢坐回小凳上,回想起昨晚從嘉福居裏拖出去的丹珠,披頭散發,滿身血污,活似一個地獄裏爬出來的女鬼,便覺心下凄然,作死的小姐一時半會兒還不至于怎麽樣,跟着瞎跑的丫鬟卻要頭一個丢了性命。

“去,給我把那下作東西綁在條凳上賞她一頓板子,打得她知道什麽叫禮義廉恥!她爹是個昏頭蟲,縱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就由我來替他管教管教!”林老太太顯見是發了狠,越過趴在地上小聲抽泣的陸氏,徑直派了郭媽媽去傳令。

林知時站在一旁幾次想為陸氏說幾句好話,但瞧着林老太太艴然不悅的臉色,又生生咽了回去,轉頭看了看乖乖坐在一旁的兩個閨女,不免深深嘆了一口氣。

唉,連自家老爹都拿同情的眼神看她們了,外頭的風言風語只怕更糟,幼雲心很累,撇過頭看了一眼坐得直挺挺的舒雲,她的臉色也難看至極。

林老太太接過丫鬟遞上來的一盞羅研茶潤潤喉,聞得嘆息聲,想起了什麽似的又向陸氏問道:“昨兒事發的時候,承宣伯夫人可在近旁?她是個什麽臉色?”

陸氏面露難堪,擡起頭來抹了一把眼淚,答道:“那時伯爵夫人她、她就在近旁,我請她先去了茶棚裏小坐,瞧着她的臉色似乎不是很好……媳婦無用,手底下竟出了此等醜事,請老太太重重責罰!”說着就地磕了兩個響頭。

“敗壞家門的東西!原來在這兒等着咱們呢!”林老太太眸色晦暗,言辭激烈,抄起手邊的茶碗就向門邊兒砸去,怒道:“好啊,竟敢拿下頭妹妹們的前程作要挾,定是那梧州小娘教的陰毒手段!”

下首靠近門口的幼雲腳邊“砰“的落了一地碎瓷,她淡定地擦了擦手背上濺到的茶水,眼前浮現出昨夜承宣伯夫人那高傲的神色,心裏生出幾分抵觸,便是沒有嬌雲這檔子事兒,在這麽個婆母手底下讨生活怕也有得難受呢。

林老太太就近嗅了幾縷百合香,讓心緒平複下來,一手撫着胸口一手示意陸氏起來,緩聲道: “你那雙手又不是鐵鑄的,總有個漏縫的時候,終是家賊難防。罷了,你且與我說說昨夜都拷問出什麽了?”

陸氏對着婆母主君和幾個孩子那叫一個溫和柔順,但管教下頭的人卻手段淩厲,昨夜一進府就先捆了怡然居上下所有的丫鬟婆子,又把二門上的幾個門房給按住,寧可錯殺一百也不放過一個,好不好的先來上一頓板子,便是真沒參與其中的也吐出了些細枝末節。

她咬了咬牙,一口氣都說了出來:“咱們家的下人們是沒有那個膽子助她做此等混賬事的,是七丫頭自己主意大,只同兩個梧州家裏帶來的丫鬟通了氣,一個綠蠟替她趁着出去見客交際的機會向吳家的仆婦套近乎,旁敲側擊地打聽到吳家大哥兒喜好圍棋,那丫鬟已叫我打斷了腿扔去了下房,還有一個丹珠昨夜陪着去給她打掩護,倆人從我這兒逃脫後也不知路上問過了什麽人,直奔着晴和樓就去了,膽大包天地演了這麽一出鬧劇!”

“她是真不小心摔下來的,還是……”林老太太雖然心裏已有了答案,還是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問道。

“這…丹珠叫打了二十大板,潑了幾次冷水才沒暈死過去,我細細地問過,她一概都認了,說是七丫頭進了晴和樓尋不見人,在二樓廊上瞧見吳家哥兒正要出去,一時急了,便……”陸氏都有些佩服嬌雲這個丫頭,不僅有決心還有狠心,難怪能做成這番事。

“哼,她倒真是個不怕死的!既這麽着,就叫她在毒酒,白绫和剃頭刀裏選一個罷!”林老太太氣得胸膛一起一伏,這會兒一根麻繩勒死嬌雲的心都有了。

林知時聽得此言慌忙一拱手,連道不可:“母親,關起門來處置個丫頭是容易,可如今已鬧得滿城皆知,若不把事情做圓滿了,便是叫她死上一百回,咱們家也還是一樣叫人戳脊梁骨。遠的不說,就眼下策哥兒馬上要過六禮了,咱們哪有臉上孟家的門哪!再者,做哥哥的婚事還沒辦,先給妹妹辦了喪事,也忒不吉利了。”

林老太太低頭思索着不說話,陸氏看了看林知時愁悶的神色,陡然從胸腔裏生出一股勇氣,撲在林老太太膝頭,邊掉着眼淚邊勸道:“老太太,都是媳婦的錯,坑害了下頭的兩個姑娘,還有三哥兒,多有出息的孩子呀,咱們可不能叫他在岳家擡不起頭來。一杯毒酒送了嬌雲簡單,可也挽回不了幾分臉面了,咱們得另想個法子才成呢!”

林老太太臉色一暗,深嘆七丫頭小小年紀好心計,偏偏挑策哥兒過六禮的當口兒生事,硬逼着投鼠忌器的大房為她出謀劃策鋪平嫁進吳家大門的路!

被坑了一把的兩個女孩一齊微微嘆了一口氣,聽了這半天的吵吵嚷嚷幼雲甚覺頭痛,真讨厭這個朝代嚴森的貞潔觀念,同樣是古代,人家漢唐不就開放多了?何必這麽着把天下女子都往死裏逼?

更倒黴的是她們這種無辜受害的,好端端就要填了炮灰,真是哪門子的道理!

陸氏跪在地上,緊緊攀着林老太太的膝頭,一副義無反顧的樣子繼續哭道:“都是媳婦一時疏忽才釀此大禍,媳婦願意拼着這張臉不要,求到吳夫人跟前去,怎麽也要求得她收下七丫頭做兒媳!咱們對外就說兩家早就暗暗過了小定,只是前頭還壓着她哥哥姐姐們的婚事,這才先按下等等的。如此,這局便能挽救回來了。”

被人踩在腳下當墊腳石的滋味很不好受,幼雲舒雲都別過臉去,暗暗啐了一口,林老太太更是面露譏诮,重重地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這裏不是風氣開放的漢唐,眼下現實的情況是一個姑娘失了名節,就算死了或出家了,也并不能改變她名節污損的事實,但凡外頭有一個人猜測起她是故意掉下樓叫人抱着的,那可就要了命了,怎麽逃不過家族顏面掃地的悲劇。

但…若是一個姑娘不慎掉下了樓,未婚夫及時救了她,過後兩家人再熱熱鬧鬧地把婚事這麽一辦,那可就好聽多了不是?也不會有外人猜測她是故意的,畢竟那已經是她的夫婿了,沒有這個必要呀。

林知時有一兒兩女牽涉其中,心中萬分焦急,也跪行至林老太太面前勸道:“母親,眼下為顧全大局,咱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兒子也會去找吳都督說說好話,總得先把這事平下去罷。”

林老太太昨天一夜未睡,今日又耗費了這半天的精神,只覺頭痛欲裂,一手撐在炕幾上,輕咳了兩聲,嗓音渾濁不堪:“罷了,難為那鬼丫頭思量出這一番大計!我索性也不要這張老臉了,明兒就帶了太太去吳家碰一碰,就算跪下來求人家也得把這事兒圓過去!”

林知時聞言松了一口氣,陸氏又泣涕漣漣地歉然道:“都是媳婦不中用,害得老太太一把年紀了還要做這等低聲下氣求人的事,我…我真是……”

“行了,哭也沒用,趕緊起來吧。事情沒落定前那丫頭依舊給我關在柴房裏,每日只許給她一頓飯吃,你多派幾個得力的人輪班守着,一只蒼蠅也不能放進去!”林老太太最不耐煩哭哭啼啼,只把嬌雲那頭的事又鄭重囑咐了一遍。

陸氏一邊收淚一邊被王昌瑞家的扶了起來,點頭答應不止。

林老太太側過頭想了想,心裏仍覺像活吞了一只蒼蠅一樣惡心,便又費力地支起身子,把一幹要發落的人都點了一遍:“把那丹珠綠蠟兩個丫鬟都給我看嚴實了,除了給她們飯食湯藥,誰要是敢與她們多說一句話,立刻一頓板子發落出去,待這頭的大事了了,再與她們清算!還有怡然居那幫察覺出苗頭卻沒上報的蠢材,統統都罰一月月錢,叫她們往後把怡然居給我箍成一個鐵桶,七丫頭嫁出去前若再出半點纰漏,我叫她們下半輩子都沒好日子過!”

陸氏唯唯諾諾地應了,從彩鵑手裏捧過一盞新茶小心地進給婆母,心裏盤算着待會兒如何去怡然居發一通威風,好叫那起子偷懶不上心的丫鬟婆子都警醒着點。

林老太太沒有心思喝茶,只把那青花壽桃紋茶碗随手擱在炕幾上,用三指敲了兩下桌角,沒好氣地對林知時吩咐道:“回頭就去給你二弟寫信,說他老娘被他那沒教養的好閨女給氣了個半死,已經躺在床上進氣多出氣少了,他再不來看看只怕就見不着了!”

林知時一聽這話,剛站起來沒多久作勢又要跪下,郭媽媽手快先一步給扶住了,他只好彎腰俯身,軟言相勸道:“母親如何又說這話,新年剛過,咱不興提這些惡咒!二弟他無令不得随意離開任上,若硬是假托探望病重母親的由頭把他叫來,未免讓外頭人起疑,也太興師動衆了些。況且您這陣子不是還得常常露面操持麽,怎麽能對外說病重呢?”

林老太太一腔火山爆發般的怒火還在心頭翻滾,又不能對着已是無辜遭殃的大房發|洩,只恨二房不在身邊,不然骨頭都要給他們抽走幾根!

陸氏瞧着婆母面色不虞,也是真恨嬌雲的小娘害人不淺,一計浮上心頭,便湊近了提議道:“雖然二老爺輕易來不了,但二房的女眷卻是來去自由的,母親若有什麽要交代給二房的,不如等吳家那頭的事情定了就把弟熄她們召了來,只說是嬌雲要嫁了,二老爺又長久不在母親跟前侍奉,便派了二太太帶人來幫着操持一二,與嬌雲說幾句體己話兒,也替他盡幾天孝。”

這個說法很完美,老的小的都顧到了,聽起來确實很值得二太太千裏迢迢地跑一趟,林老太太滿意地點點頭:“好,就這麽辦,先看看吳家那邊是個什麽說法子,再把那房不争氣的東西給我提溜上京來!去跟他們說,別人都可以不來,嬌雲那個狐貍投胎的小娘一定要給我帶來,二老爺若敢說個不字,我立刻去告他忤逆!叫他自己掂量清楚了!”

“忤逆”二字一出,林知時夫婦俱是一驚,所謂罪莫大于不孝,這可是十惡之一,別說仕途就此斷送,只怕還得處以絞刑,林老太太這回是真下了狠心了,不說大房的孩子們還要前程臉面,就是林家的旁支也不能再叫二房給拖累了。

發作了這麽一通,林老太太疲憊極了,蒼老的身子慢慢軟怠下去,捂着心口倚在郭媽媽的懷裏,無不憂心地嘆道:“咱們自家人瞧七丫頭都覺着是個花貌蓬心的輕狂人兒,那吳夫人精明得很,如何肯吃這個虧呢?若不能善了,頭一個受累的就是策哥兒,孟家是門多好的親呀,哎呦!”

林知時夫婦也曉得其中厲害,心裏也很沒底,嘴上還要勸慰着:“老太太莫太憂心了,吳夫人頭一次見七丫頭的時候不是挺熱絡麽?您先好好休整一番,待明天去了再看看是何情形。”

說罷,他們很有眼色地招了招兩個姑娘,兩大兩小小心翼翼地告了退,留下林老太太自回床上躺着養神。

林知時要回書房給二弟寫信,陸氏要去怡然居收拾下人,兩個雲便乖如鹌鹑地由奶母帶回了各自的院子。

幼雲一進寶念齋,別的一概顧不上,先對春桃吩咐道:“快去廚房找你娘給我叫一碗醪糟小元宵來,早飯都沒吃兩口就被拽去了祖母那兒,本來以為請個安就能回來的,誰知拘了我們姐妹倆這麽久。”

趙媽媽一邊為她解下身上的鑲毛雲錦鬥篷,一邊皺着眉嗔道:“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就只有姐兒還有心思想着吃了,也不發愁伯爵夫人那邊要怎麽看咱們,便是閨學這兩天也去不了了,都怪那害人精!”

幼雲昨夜也是急過一場的,不過今早見大人們已有了對策,便暫且放了一半的心,況且承宣伯夫人眼瞧着就是個厲害的,做不成婆媳沒準兒還是逃過一劫呢。

她容色淡淡的,頗有幾分舒雲平時的隐士做派,坐下接口道:“媽媽也別擔心,老太太他們不是已有了法子了麽,行不行得通待明天再看罷。也是難為太太了,今兒可把她自責壞了,要我說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七姐姐既起了這個心思,不是昨天也會是今天、明天、後天,總是要來這麽一出的。我只心疼老太太和太太明天還要送上門去受人家的冷臉,求人辦事就沒有不難受的。”

趙媽媽搖了搖頭,拿着銅火箸兒替她撥拉出白銅燒藍手爐裏的灰渣,提點道:“姐兒還是這麽只會看人好,不會猜人壞,都說十年媳婦熬成婆,太太的心計也不淺呢!她不這麽哭天搶地的表白一番,就沖七姑娘是從她手裏逃出去的這一條兒,老太太能輕易放她過關?怎麽也得叫她站幾天規矩罷!今兒她來這麽一下,先叫老太太消了氣,後頭便都好說了。”

幼雲并沒有如趙媽媽所想的那樣作出一番恍然大悟的樣子,她嫣然一笑,反過來寬慰趙媽媽道:“知道媽媽有心提醒我,我都這麽大了,便是看也看會了這些婆媳過招的彎彎繞了。只不過母親也不全是演的,起碼也有一半是真為我們幾個着急,我們說到底都不是她親生的,能做到這樣也是很難得了。”

趙媽媽撇撇嘴,又為幼雲有長進而高興,又為她向着陸氏說話而不悅,思想鬥争了半晌,還是開口道:“姐兒到底是大了,也看得清事兒了,如此我便更放心些。不過我要說句不中聽的,太太眼下對哥兒姐兒們是挺好,未知将來有了親生孩子就不起別的心思,人心隔肚皮,姐兒可別太信重她了,留神些也沒壞處。”

幼雲點點頭,大概是後母給人的負面印象太深刻,這都是趙媽媽老生常談的話題了。

“唉,也不知明天這事兒能不能成,若是不能……”趙媽媽失神地望着地上跳着火星兒的炭盆,悠悠嘆了半句。

若是不成,嬌雲便是死路一條,剩下她們姐妹倆也沒得好過,幼雲的頭又隐隐作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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