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真相 茶館後續

康越面色微變:“自首?自什麽首?”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蘇黎目光如電, 直直地刺向曹惠芬的眼睛,語氣是溫和的,臉上甚至帶着些微的笑意。

可那笑很冷, 不曾到眼底。

“康先生不知道, 你母親應該是很清楚我在說什麽的, 不是嗎?”

曹老太板着臉, 擠開兒子,伸手就要去推蘇黎, 嘴裏沒好氣地怒道:“哪裏來的瘋子亂七八糟地說什麽呢,趕緊滾, 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她推了兩下, 後者卻紋絲不動。

突然有只小小的手伸過來, 猛地拍在她手上,冰涼的觸感瞬間刺入皮膚, 她打了個寒顫, 眼睛一轉,突然慘叫出聲。

“鬼啊——”

曹老太被坐在蘇黎肩膀上的貝貝怒目而視,像只被扼住脖子的鴨子, 顫着手指向貝貝, 眼睛瞪得像銅鈴,駭到極致, 竟發不出聲音來。

康越怕她摔倒下意識伸手去扶,眼睛往蘇黎那邊看去,頓時僵在原地。

蘇黎肩膀上坐着個女孩,紮着俏皮的雙馬尾,眼睛又大又圓,臉上沒有血色, 橙色的連衣裙上繡着大片的小雛菊,像一顆顆盛開的小太陽。

是幻覺嗎?怎麽好像看到貝貝了?

可貝貝……

貝貝她已經死了啊。

“……貝貝?你是貝貝嗎?”康越無意識往前走兩步,試圖看得更清楚,“真的是貝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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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貝貝見爸爸能看到自己,歡喜地從蘇黎肩膀上飄落,張開雙手朝康越跑去。

恍然以為在夢裏的康越張開雙手,像往常每天下班一樣蹲下,只要他喊貝貝,不論女兒在幹嘛,聽見他的聲音準會跑到玄關奔向他。

抱着女兒,再多的疲憊,所有的煩惱全都消失不見了。

然而這一次,奔向他的貝貝沒有沖到他懷裏,它徑直穿過他整個人,跑到了他背後。

貝貝才反應過來,回頭看着康越:“對不起爸爸,我忘記了,姐姐說已經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了,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以後都不能跟爸爸媽媽住在一起了。”

康越低頭看着自己空蕩蕩的手,一米八幾的大男人,眼淚倏地就落下來了。

“貝貝?我好像聽見貝貝的聲音……”

卧室的門打開,走出來一個女人,披散着頭發,兩只眼睛腫得像燈泡,臉色也奇差,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很虛弱。

她看見站在那裏的小女孩,眼睛驀地瞪大,根本沒注意貝貝的異常,朝她撲過去。

“貝貝?貝貝—— ”

女人撲了個空,擡頭仍見貝貝好好地站在面前。

她淚如泉湧,嘴裏不停念着女兒的小名,伸手去抓,一次又一次地抓空,卻還是不死心。

“它不是貝貝,它是怪物,是回來害人的!”

曹惠芬突然大喊大叫,她爬起來,抓住身邊茶幾上的東西往貝貝身上丢,全都砸在了女人身上。

她又轉頭盯住蘇黎:“你個瘋子!妖怪!你把這害人精給我弄走!弄走!”

動靜太大,走廊上的感應燈都亮起來。

隔壁鄰居聽到動靜出門查看,發現康家一家三口都不對勁,男主人康越失魂落魄地望着他妻子方子晴,而他妻子淚流滿面地抓空氣,一邊抓一邊喊她十天前失足墜樓死去的女兒的小名。

最奇怪的是康越他媽曹惠芬,邊罵邊瘋了一樣到處扔東西,有些扔出門口砸到看熱鬧鄰居身上。

這一家子怎麽回事?

蘇黎被鄰居們圍住,目光冷淡地落在曹惠芬身上。

貝貝看見蘇黎被罵頓時生氣了,屋子裏電燈忽明忽暗,它轉身沖曹惠芬喊:“你才是瘋子!是你推我的!你不是我奶奶!我再也不喊你奶奶了!你是壞蛋!”

康越和方子晴都愣住了,齊齊轉頭,難以置信地盯着曹惠芬。

貝貝墜樓不是意外嗎?

曹惠芬心中一慌,再次抓起茶幾上的蘋果朝貝貝扔過去:“你個怪物!是你自己出意外死的,不關我的事!”

蘇黎垂眸,垂在身側的手微微擡起,打出一道陰氣,落在曹惠芬身上。

後者一個趔趄,跌坐在地。

屋裏燈光突然熄滅,曹惠芬心頭一顫,哆嗦着嘴唇,只見周圍出現一個,兩個……數不清的貝貝圍繞着她,一半臉是好的,一半臉塌成爛泥,糊了一身的血,眼睛黑洞洞的,卻每一個都直勾勾地望着她。

這個貝貝說:“是你害的,是你推我才會掉下樓的……”

那個貝貝哭:“為什麽要推我?你不是我奶奶嗎?”

還有貝貝張口咬住她的手,陰慘慘地望着她笑:“是你害死我的,我要咬死你……”

曹惠芬又哭又喊,手不停地亂揮:“滾開!你滾開!都怪你媽!我辛辛苦苦伺候她,結果就生了個女兒,女兒有什麽用?我要孫子,孫子才是老康家的根!你媽還不肯生二胎,撺掇着你爸忤逆我,說什麽有個女兒就夠了我呸!不給我生孫子,我讓康越跟她離婚……”

康越傻了,方子晴瘋了,撲上去就要找曹惠芬拼命。

但她像看不見任何人似的,一邊尖利地罵誰滾,一邊對方子晴和貝貝極盡惡毒之詞,連帶着寵女如命的康越都被她罵沒孝心。

圍觀群衆都傻了。

這踏馬信息量太大了,康家小姑娘說是調皮爬到窗戶上玩兒失足墜樓的,可聽曹老太的意思是她把孩子給推下去的。

那可是她親孫女啊!

這老太婆太狠了,圍觀群衆議論紛紛,有機靈的鄰居已經報警了。

曹老太還在繼續罵。

康越抱住要找曹惠芬拼命的方子晴,整個人都崩潰了。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愛若珍寶的女兒竟然是被自己親媽給推下樓摔死的,就因為他有女萬事足,不想再拼二胎生兒子。

天塌下來也不過如此了。

警察來得很快,帶走了這沒瘋貌似也離瘋不遠了的一家三口。

蘇黎在那之前撤回了覆在康家的鬼域。

沒人再能看見貝貝,從頭到尾都沒進過康家的鄰居們當然什麽都沒看見。

貝貝要留在父母的身邊,盡管他們已經看不見它了。

蘇黎沒勉強。

反正她打過招呼,持刀使會再來接走它的。

她直接回謝家。

家裏沒有人,傭人告訴她于明月被找到了,狀況不太好,要留院觀察,謝家人都去看她了。

蘇黎照舊吃了夜宵才回房間。

此時微博上熱鬧得很。

先前季思思直播茶館探秘雖然半路崩了,之前的畫面信息量還是很大,有人截取了幾個視頻片段發到網上,竟引起熱議。

議論的重點分別在直播地點在哪兒,據說高空墜落的小女孩到底是不是真的,沒被人發現的屍體又是怎麽回事,視頻裏那個自稱本座的中二病是個什麽東西,打架的特效是真實存在還是搞的特效……

每一個話題都有很多人各抒己見,把季思思的探秘直播吵到了熱門上。

沒多久,兩個官方通報將話題熱度推到新新高度。

一個是年輕女孩公寓被殺的案件,知情者透露死者倒在沙發上,被捅了二十七刀,渾身都是血洞,整個沙發都被染紅了。

還有一個是上上個星期上了熱搜的高層公寓小女孩墜樓案。

本來之前調查的結果是女孩在家裏玩耍,奶奶在做飯沒注意到她才讓她爬到卧室的窗戶上失足掉下樓的。

新通報卻表明不是意外,女孩是被奶奶推下樓的。

當時圍觀的鄰居錄了視頻,視頻裏的一家三口都被打了碼,老太太跌坐在地上發瘋似的手舞足蹈,承認了是她因兒子兒媳不願意再生個兒子才心生嫉恨害死孫女。

這種神級反轉,各路吃瓜網友都驚呆了。

兩次通告都跟直播間裏透露的線索對得上,聞風而至的吃瓜群衆就更多了。

季思思的直播間崩了,可是網友們沒有放棄,一直堅持不懈地給她後臺發私信,問她直播內容是不是找人演的,裏面那個修協大佬到底是誰,下次直播什麽時候等等。

他們還摸到了季思思微博,粉絲怒漲十幾萬。

接到季思思詢問能不能公開微博的電話時,蘇黎正打算去洗漱,她回了句“可以”,洗完澡回來先登陸幫幫,發現佘靜的懸賞委托已經撤了,轉頭也登陸微博查看後續。

因季思思指路,蘇黎原本默默無聞的“鬼眼少女”賬號漲粉速度就跟點了火的竄天猴似的往上飙。

她主頁裏只有注冊時默認發送的微博,評論點贊紛紛過萬,私信也被擠爆了。

有相信的來找她各種咨詢,有懷疑的來求證,有完全不信的說她為了紅不擇手段,也有以為直播裏鬥法時看見的畫面真的是特效,問她到底哪家工作室做的……

還有的人已經順着她的關注把修協,公安在線,白雲觀等等官微全部打卡了一遍。

華國很多人,尤其是年輕人,對信仰這件事是自由而包容的,他們自己不信,逢年過節拜祭祖先的傳統還是會很遵守的,家裏有人去世請人做法事同樣必不可少,路過寺廟道觀時也會心生敬畏拜一拜。

還有人堅信轉發錦鯉就可以暴富。

認為“鬼眼少女”是真大佬的不在少數,并且十分信服。

一般人不刻意了解不會知道什麽有用的消息,但稍微有接觸的都知道修協是被官方承認的存在。

有人求證修協官微,得知“鬼眼少女”這個ID的确是修協成員後,蘇黎又迎來了一波漲粉巅峰——她是不是大佬還有待确認,至少證明不是騙子了。

蘇黎随意翻了翻,都是些沒營養的評論,她一條都懶得回。

隔天早上,蘇黎收到了來自秦立誠的尾款轉賬五十萬,顯然是已經知道于明月平安回歸的消息。

天氣仍舊不好,半夜又下了雨,到早上都沒停。

蘇黎前一天早餐跟謝家人不歡而散後,再見面頗有些尴尬,當然,她自己不覺得,還吃得挺香的。

臨出門前嗎,謝華安跟她說:“晚上放學後來我書房,我有話跟你說。”

也沒在意他會說什麽,蘇黎随意應下離開了。

走到花園,小陳撐傘來接她,說:“明熙小姐,有位季元白先生說有事找你順便送你去學校,你看……”

蘇黎出門便看見了雨中撐傘等待的季元白。

她說:“是朋友,我坐他車去學校,你今天不用送我了。”

小陳應是,把她送到季元白身邊。

季元白拉開後座車門,把她從小陳那裏接到自己傘下,在她上車的時候還不忘伸手虛擋在她頭頂,防止她腦袋跟車門頂來個親密接觸。

車子緩緩駛離謝家別墅。

蘇黎這才問他:“為什麽特地來接我?佘靜的事這麽快就有後續了?還是有別的事?”

季元白說:“佘靜的事有點複雜。她身份特殊,現在被異象部看管,武警那邊派人來看過,但關于涉及的案子她始終一個字都不說,戒心很強,對誰都不信任。”

“她到底涉及什麽案子?”

車裏下了隔音結界,不擔心司機會聽見,季元白倒也沒隐瞞,說:“是非法監/禁。當時武警從一棟廢棄醫院解救了十多個女孩,佘靜就在其中,但沒多久那些女孩子都陸續去世,最終活下來的只有佘靜一個人。”

當然現在想想,佘靜能活下來,她不是人這一點占很大原因。

“那讓她把人供出來,再找證據,不就能把罪魁禍首繩之以法,給她自己讨回公道了嗎?”

“所以才說複雜。”季元白不緊不慢地解釋道,“這個案子還涉及修道者,并不是簡單的囚/禁,好像是利用這些女孩在研究什麽東西。”

蘇黎了然:“難怪那姓廖的副會長也要抓她。”

季元白繼續道:“佘靜的事驚動了幕後主導的人,最近低調了很多。由于涉及修道者,這個案子已經正式轉由異象部負責,武警那邊只協助。據他們之前的調查,背後還有個神秘的實驗室,受害者也不都是女孩,情況比較複雜。”

“所以找我的目的是?”

“佘靜想見你,她說只信任你,還說如果我們能完成她的條件,她會毫無保留地把一切都說出來。”

蘇黎:“……”

她可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佘靜連國家部門都不信,偏偏只信她。

突然她想起什麽來。

“我在茶館見到她的時候倒是聽她提過一件事,也許會是突破口。”

“什麽?”

“她以為我是什麽元家派去抓她的,還提了個名字叫元錦文。這個名字你有沒有印象?”

季元白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稍。

“那我就知道她為什麽不願意說了。”季元白往後一靠,姿态反而悠閑起來,“如果是我知道的那個元錦文的話,這件事可就嚴重了。”

蘇黎:“?”

你的表情可一點都看不出很嚴重的亞子。

季元白的車把蘇黎送到了樹德中學大門外,臨走前還跟她約了周末的時間,說要帶她去異象部。

除了佘靜的事,還因為部裏的鎮部神獸要見她。

蘇黎沒拒絕。

這些學校生活之外的紛紛擾擾都是她的調劑品,而且還能賺外快,何樂不為呢。

季思思一大早打了學校就抓耳撓腮等蘇黎。

好不容易等到她,立刻沖上前:“明熙你總算來了,昨晚的微博看了嗎?”她不太想引人注目,倒還記得壓低聲音,“咱們在茶館遇到的那個小孩和身上都是血洞的女生是不是就是通報裏的……”

蘇黎點頭:“是。”

“……那她們也太慘了吧。”

季思思一下子安靜了,回想昨晚自己對她們的害怕都覺得可笑——會不會變成鬼之後,她們會覺得人反而更可怕呢。

蘇黎把書拿出來,又交了作業,見季思思發呆,問:“在想什麽呢?”

見離正式上課還早,季思思把凳子挪到蘇黎身邊挨着她坐下:“我哥很早就成為玄師了,只是我爸媽沒覺得他厲害,而是擔心他會比其他人遭遇更多的危險,要真是那樣,我們作為他的家人其實什麽也做不了。所以為了讓爸媽安心,我哥很少讓我接觸這些。”

特殊的能力沒有匹配的實力當後盾的确是件危險的事。

比如佘靜,再比如前世的自己。

不過季元白的話……

她瞥了眼季思思說:“你哥這輩子大概都不用你們操心,畢竟他這麽年輕就有現在的實力,以後只會更厲害。”

至少目前為止,他是蘇黎見過的人族修者第一人。

季思思有被安慰到,但還是說:“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我哥跟我說過,死後的世界跟活着的時候一樣有既定的程序,有些人哪怕死得再慘,或者明知道害死自己的人是誰,也沒辦法找兇手報仇。以前我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她很是感慨。

“那個被紮了27刀女孩子是被她男朋友殺的。他有暴力傾向還出/軌,女孩要分手他不答應,就把女孩殺了。”

季思思打了個寒噤:“太可怕了。我現在倒是希望女孩變成鬼回來紮他個一千零八刀。”

蘇黎還沒說話,碧落忽然冒出來說:“也不是不可以。”

“主人你以前就經常這麽做啊,”仗着季思思聽不見,碧落蹦跶得很歡快,“只要保證不把人弄死,冥界那邊反正是睜只眼閉只眼的。”

畢竟冥界也不敢管。

蘇黎笑了,對季思思說:“你這想法不錯,可惜女孩已經走了,不然可以讓她回來試試。”

她倒是差點忘了,鐘離就擦着這條紅線把渣前男友修理得夠嗆。

季思思:“還真的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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