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何為命運？

清風徐徐拂暖陽，樹影晃晃戲飛碟。好一個春，萬紫千紅争嬌豔，千山萬水翠。

花開遍地的小丘上，幻汐盤腿而坐，已然入定，吐納天地之靈氣，運轉體內真力。

他旁邊一個八九歲模樣的小女孩也是盤腿而坐，擺出一副吐納真氣的樣子，臉上卻挂着調皮的笑。

小女孩微微睜開右眼瞥了一眼幻汐，見幻汐入定并未在意的她，便輕輕伸出右手，朝幻汐放在身後的一柄青色長劍摸去。

小女孩名喚柳柳嫣，是幻汐的師妹，兩人每天都在這裏練功，師傅也會偶爾來這裏看看他們。

柳柳嫣的手已經摸到了那柄劍，臉上的笑容已經如同鮮花一般完全綻放開來。

只見她輕輕拿起長劍，又輕輕起了身，貓着身子輕手輕腳地走出了幾步，不幸已被幻汐發現。

只聽幻汐洋裝生氣，微微怒氣的語調道：“小柳，放下，專心練功！”

小柳一臉委屈，嘟着嘴瞧着幻汐，兩只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淚水，可惜幻汐早就知道她會擺出一副可憐樣，并未睜開眼睛來看他，要讓他看着小柳那可憐樣他可是會心疼的，雖然小柳是裝的。

見裝可憐不管用，小柳臉上的表情瞬間由可憐變成生氣，氣咻咻地哼道：“早晚有一天這無念劍會是我的。”

幻汐笑着睜開眼睛，眼中全是憐惜，走到了小柳身邊，想着這已經是小柳第六次要拿無奈劍，拍了拍小柳的頭問道：“小柳為何非要無念呢？”

“因為師傅若是把無念給小柳了，就證明小柳超過了師兄，小柳就可以保護師兄了。”小柳抱着無念嘻嘻笑着。

幻汐又笑着拍了拍小柳的頭，輕聲說道：“小傻瓜，師傅雖說師兄命中有殺劫，但師兄只信自己，不信宿命。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師兄都不會離開小柳的。”

小柳自從聽師傅說幻汐命中有殺劫後，就不要命般練起了功。幻汐看着心疼，卻也勸不住小柳，只好每天都陪在小柳身邊，在小柳到了極限後就想着方兒逗她玩，讓她停下修煉。

小柳這般拼命的修煉已經一年多了，沒有松懈，反而因為年齡的增長漸漸知道了幻汐為何要寸步不離的守着她，但即使如此，她的修煉卻更加拼命了，她怕在幻汐殺劫來臨的時候，沒能幫上幻汐。

小柳嘻嘻笑着，跳起來要拍幻汐的頭卻拍不到，哼道：“每次都是你拍我的頭，讨厭。”

幻汐呵呵笑着，彎下腰立在小柳面前。

小柳高興得手舞足蹈，卻只是輕輕拍了一下：“嘻嘻，這樣才是疼小柳的師兄。”

幻汐微微笑着，牽起小柳的手走到了打坐的地方：“小柳修煉那麽刻苦，若是師傅沒有閉關的話，一定也會送小柳一柄劍的，為了嘉獎我們小柳，師兄今日就将無念送與小柳。”

小柳高興得叫了出來，伸手就要接無念，卻又搖了搖頭說道：“無念是師傅給師兄的，師兄有殺劫，無念興許是師傅特意送師兄的，小柳不能要。”

“傻孩子，你不是要保護師兄嗎？”幻汐笑着又輕輕拍了拍小柳的頭，“師兄将無念送給小柳，小柳可要好好保護師兄哦。”

小柳努着嘴想了一會兒，才嘻嘻笑着接過了無念，舉起無念笑着，瞬間嚴肅了起來，說道：“小柳一定會保護好師兄的！”

幻汐只覺心裏暖暖的，疼愛地看着高興得找不着北的小柳笑了笑，搖了搖頭。

便在這時，一個陰狠的聲音自千裏之外呼嘯而來：“鏡心！出來見我！”

幻汐下意識地将小柳護到身後，調起全部神念注意起了四周。

腳下的大地忽然一震，小柳站立不住跌倒在地，但卻焦急的看着站立不住的幻汐，完全沒有考慮道自己的安危。

幻汐來不及細想，将小柳抄到懷裏就飛身向北逃去。

他有預感他的殺劫到了，一定要在那人到這裏之前回到師傅結界裏，否則小柳就會被自己連累。

有時候上天就是喜歡捉弄人，僅一步之遙，幻汐就可以進到結界裏，但就這一步之隔，卻成了生死之隔。

那個忽然出現的高大男人，不由分說就朝幻汐揮出了他手中的巨劍。

幻汐和這個男人的修為懸殊太大，他來不及躲，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小柳扔進結界，他也這樣做了，但他沒有想到小柳竟從結界裏躍出來擋在他身前，替他擋了致命一劍。

幻汐呆在那裏，他不知道小柳為什麽會有那麽快的速度，但他沒心思去想這個，他扶着奄奄一息的小柳，任淚水洶湧。

他忘記了那個男人的存在，忘記了說話，他不敢也不要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是真的。

“師兄……小柳沒……沒有……食言，小柳說……說了一……一定會……保護……好……師兄的。”小柳嘴角流出刺眼的鮮血，但她的笑卻是發自內心的高興的笑。

“不！”幻汐拼命搖着頭，哭着咆哮道，“小柳撐住，不要離開我，師兄帶你去找師傅，撐住！”

幻汐抱着小柳從那個男人身側飛過，像是沒有看見他一般。

小柳在幻汐懷裏像往常一樣嘻嘻笑着：“小柳不會離開師兄的，小柳死後要化作天上最亮的星子，守着師兄。師兄一定要好好活着，因為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是小柳對師兄的祝福，師兄可不能辜負小柳的祝福哦，嘿嘿。”這一段話，小柳努力不讓自己說的話斷斷續續，她做到了！

幻汐只是拼命向前趕着，他知道小柳已經沒救了，因為他的神念只搜索到小柳即将消散的一魄。

但他不願意相信這個事實，他也知道自己趕到師傅那裏的時候，小柳的最後一魄早已散去，但他仍舊拼命向着師傅那裏趕。

結界外面，那個男人冷漠地看着幻汐離去的方向，淡漠的語氣自言自語道：“那女孩不是鏡心麽？那分明是鏡心的氣息。”

說完，那個男人提起巨劍虛空劈出，連空氣都一陣陣顫抖，他連劈三劍，結界轟然碎裂。

便在這時，白衣若雪的鏡心從虛空中現出身來，負手而立擋在了那個男人身前，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淡然，這是淡然一切的人才會有的表情。

幻汐沒有看見師傅，他只是拼命往前趕，此刻的他已經為了提速而五髒俱傷，再這樣趕上百裏，必死無疑！但他不在乎，他只想快點找到師傅，讓師傅救小柳。

那個男人停下腳步，冷眼看着鏡心，冷冷的語氣：“那女孩是誰？”

鏡心注視着那個男人，似是在笑，又似是沒有笑，只聽她道：“未想仙界戰神炎離竟也會堕入魔道。”

那個男人忽然狂笑起來，笑了好久才盯着鏡心道：“未想你竟連自己的徒弟也不救，你們神比魔又有何區別？”

鏡心平靜地一個字一個字道：“那是她的命。”

“哈哈哈，可笑，超脫五行，不再陰陽的神，可以随手就逆改天命的神，竟也信命！鏡心，你與此刻的我有何區別？”

“有，你是魔，我是神。”

炎離輕蔑一笑，提起巨劍，指着鏡心，一字字頓道：“我要你的神源。”

鏡心淡淡地說道：“我早知道你是半神之身，也早知會有今日發生的事，今日發生的一切都是你的命，也是幻汐的命，還是三界所有生靈的命。”

“閉嘴！我不管什麽宿命因果，縱是天要我承受我所承受的苦，我就非要承受麽？我命由我，天要害我，逆天又如何？仙界對我做的事也是命麽？呸！若真的是命運，我便讓天後悔！若真有命運，仙界覆滅就是仙界的命運！”

鏡心嘆了口氣，炎離所言雖是大逆不道，但經過在三界的這千萬年，她已經不再是無情無欲的神了，她又何曾不想改變幻汐和小柳的命運呢？她又怎麽舍得小柳就這樣死去呢？但她終究是神，這世間所有紛争愛恨均有天意，她都不能過問。

之前她也想過改變兩個徒弟的命運，但她猶豫了，此刻她就要死于炎離之手，她卻忽然後悔當初沒有将幻汐與小柳的命運改變了。而此刻她想逆天而為讓幻汐度過殺劫，卻沒能力了，為了使命，兩千年，她的修為幾近耗盡。

在炎離面前，她完全沒有還手的餘地就被奪了神源，不死不滅的神最終也隕落了。

炎離沒有立即離去，他找到了幻汐攔住了幻汐的去路，他對幻汐說：“你師父既然信命，我便讓她瞧瞧人可逆命！你該有此殺劫，但我今日不殺你，我等你來報你師父與這女孩的仇。”

幻汐沒有說話，抱着小柳的屍體冷冷地盯着炎離的身影消失的地方，他沒有流淚，也沒有沖上去，沒有其他任何動作……

入夜，幻汐臉上恢複了往常那暖暖的笑容，他溺愛的眼神看着懷抱着的小柳，暖聲道：“小柳，我帶你去師傅那裏，讓師傅将無念贈予你。”

幻汐将師傅和小柳葬在了一起，守着她們的墳墓一夜無詞。

他要報仇，無論什麽代價！

天一如既往的亮了起來，而事卻一夜便滄海桑田。

幻汐的命運，也因為炎離而發生了改變。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到鏡心的墳墓那一刻，一個結界自動生成，将整座山與外界隔了起來。

這是鏡心生前設下的結界，鏡心竟是封印魔神之神！

鏡心身死，魔神蘇醒、結界自成！

魔神蘇醒！

這天下又将掀起多少腥風血雨？幻汐又将在這些恩恩怨怨間有怎樣的命運？

他的命運，已被小柳和炎離逆改！他該如何演繹他的人生？僅僅為了報仇而活着麽?

此刻的幻汐除了報仇，再無他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