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二十九天

出了藥廬, 寧晚晚的步伐越來越快,就像是有狗在身後追她一樣,恨不得腳底生風, 直接飛回去。

葉離回來了。

造成原主一切苦難的根源也回來了。

如果再不走,寧晚晚就會像原主一樣,成為備用血庫。

雖說寧晚晚這人也不是沒有愛心, 不介意捐血救命。

但她主動捐是一回事, 被逼着成為血庫又是另一回事。

更別提, 換血結束以後,還有個割腎等着她。

可憐見得,寧晚晚還沒談過戀愛呢, 天知道少了個腎會不會對未來的X生活産生影響!

就算不影響。

人體器官平白無故少了一個, 也肯定危害身體。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寧晚晚表示自己十分惜命。

而且她這個人吧, 說句難聽話, 死後若是把她燒了,那絕對是燒不出舍利子的。

于是, 寧晚晚沒有任何猶豫,當即做出決定:

跑,現在就跑,跑的越遠越好。

事情發生的緊急,毫無任何預兆,寧晚晚也沒想到自己睡了整整一個月。

但好在重塑靈根前的一個多月時間裏,寧晚晚也并不是白白等着。天眼給她寫好的跑路計劃, 她拿出了大學備戰期末的勁頭來, 倒背如流。

路線, 行李, 時機……一切都是事先準備好的。

寧晚晚甚至和劍靈們來了兩次跑路預演。

兩次預演都非常成功,仙府上下幾千號人沒有一個人曾發現山河石丢過,也沒有一位劍尊察覺到劍冢的消失不見。

而修真界還有一個大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操心行李問題。

寧晚晚手裏現在要帶走的,有快六十萬的上品靈石,數之不盡的丹藥,靈寶,再加上一個巨大的劍冢,還有她已經用習慣的生活物品。

擱在現代社會,不知道要用多少箱子才可以裝得下。

然而在修真界,這些東西,寧晚晚只用了一個高階儲物镯,就完全将行李囊括其中。

也就是說,寧晚晚可以做到拎镯跑路。

哦,順帶一提,儲物镯也是天眼推薦給她的。

據天眼大哥說,尋常的儲物镯空間過小,而且易被高修大能追蹤;然而這一款儲物镯不僅非常能裝,把整個太一仙府裝進去都沒問題,還有一個絕妙的好處:不被追蹤。儲物镯上安裝了先進的反追蹤法陣!

這等好物寧晚晚自然是不會錯過。

除此之外,天眼還給寧晚晚推薦了一身衣服,不知是用什麽稀奇古怪的妖獸皮制成,可以隐身。穿上隐身衣,只要避開雲頂的府主和四位劍尊,她就能夠大大咧咧地走出太一仙府不被發現。

所以事情發生以後,寧晚晚甚至沒有驚慌失措。

她飛快地回了房間,第一件事,就是把一張黃符從櫃子裏拿出來,然後用火點燃。

熊熊的火苗燒起了黃符。

下一刻,寧晚晚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劍靈虛影,正是小玉。

小玉見了她,先是驚喜:“晚晚,你重塑靈根成功了!”

寧晚晚勾唇一笑:“嗯。”

小玉高興極了:“太好了,以後我再也不嘲笑你是小廢物,支棱起來。”

寧晚晚打斷她的廢話,說:“這些話以後再說,現在我有重要的事情通知大家。”

小玉一怔:“什麽?”

寧晚晚目光篤定:“跑吧,我們。”

小玉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因為沒想到寧晚晚竟然跑路的如此突然。但它也知道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寧晚晚既然這麽說了,就一定有她自己的道理。

小玉立刻說:“那我去通知大家。”

寧晚晚點點頭,道:“你現在去通知,我換隐身衣,待會兒我們府門見。對了,記得帶上假的山河石。”

小玉道:“還用你提醒!”

說罷,小玉的劍身晃了晃,很快消失不見。

小玉消失以後,寧晚晚則用最快的速度換下了身上的衣服,穿上了那件神奇的隐身衣,然後她的身形,乃至于她的氣息,都徹底消失在了天地間。

最後,她按照事先想好的,把一封信放在了屋內的石桌上。

如無意外,這封信會在她走後三日後顯形。

做好了一切,寧晚晚推門走人。

這一切過程都發生地極快,以至于等她穿着隐身衣走到府門前同劍靈們彙合時,距離她離開賀停雲的藥廬,才過了不過一刻鐘的時間。

就這一刻鐘的時間,仙府還尚且不知道自己即将被攪合地天翻地覆。

在劍靈的幫忙下,寧晚晚又輕車熟路地,把象征着太一仙府榮耀與歷史的山河石換成了事先準備好的假石頭。

假石頭乍一看與山河石沒有任何區別,甚至可以以假亂真。

然而,那不過是某劍靈使用自己能力造出來的仿冒品罷了,最多只能撐七天。

而當真正的山河石離開原地,像從前兩次預演一樣,幾乎是瞬間,控制着劍冢的那股力量便消失了。

偌大的整間劍冢化作一個小小的圓珠子,緊緊貼在了寧晚晚的儲物镯上,看上去非常不起眼。誰也不知道,那小圓珠子會是仙門魁首太一仙府最引以為傲的劍冢,傳出去能惹得全修真界厮殺的鎮府之寶。

至此,一切塵埃落定。

寧晚晚忍不住感慨:“這就要走了啊,像做夢一樣。”

劍靈們說:“不舍得嗎?”

寧晚晚站在仙府門口,遙望着不遠處宏偉巍峨的群山,說:“不,沒有不舍得。”

劍靈說:“那你還不走,傻站着做什麽?”

寧晚晚想了想,調皮道:“我看府門上鑲嵌的那些夜明珠挺好看的,是不是很值靈石?”

劍靈:“……”

不愧是你,小摳門精。

寧晚晚又笑了笑:“好啦,開玩笑的。”

她确實已經沒什麽好留戀的了。

在做好了準備跑路的那一刻,她就已經決定将過往十年的一切抛下,重新開始新生活。

但确實,她方才在跑路的最後一秒,又想起一個人來。

她決定去看那人一眼,然後再走。

同一時間,靈鶴峰上卻又是另一副光景。

劍尊青鶴素來不允許常人叨擾的卧房裏,此刻正人滿為患。

謝子陽、賀停雲,青鶴、蘇河,子車皓淵,還有一個不知名的高階男修士,六個身形高大挺拔,長相各有千秋的男人讓整間卧房顯得格外逼仄。

而逼仄的中心,毫無疑問是卧房裏那張玄靈冰床——消失了十一年之久的弟子葉離,正一臉病容的平躺在其上。

身為白月光,葉離的長相與十一年前并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能被這麽多人記挂,她無疑是美的。

皮膚雪白,五官精致秀雅,一頭烏發幽黑濃密,書上說,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也不過如此。雖然因為重病的緣故,眼底多了幾分青黑,可這毫無損害她的美貌,只讓人覺得打從心底裏心疼不已。

這會兒,賀停雲正和蘇河兩大醫修聯手對她診治,其他人則焦急地等待着。

半刻鐘的時間過去,謝子陽率先忍不住開口:

“大師兄,師姐她到底是什麽病,何時可以醒?”

謝子陽所問的,也正是其餘人所關心的。

在場的這所有人,除了那送葉離回仙府的男修,誰不是苦苦等了葉離十一年?

可漫長的十一年過去,好不容易經歷了千般波折,萬般磨難,葉離回了府,但她卻始終沒能睜開眼,叫衆人怎麽能不着急。

然而,自把脈開始,賀停雲面色就不怎麽好看,眼看着本就冷峻的臉更添幾分寒意。謝子陽開口以後,他更是臉色難看的要命。

像是不确定自己的判斷一般,他與蘇河對視一眼:“蘇河師叔怎麽看?”

蘇河露出一個苦笑,嘆氣:“你的醫術更甚于我,何必又問。”

賀停雲垂着眼眸,沉默不語。

這奇怪的氛圍讓其他人心亂如麻,妄加猜測:

到底葉離生得是怎樣一種怪病?

現在不僅謝子陽,連那陌生男修也急了:“你二人到底會不會醫術,若是不會,我自可以将阿離接回家族,也省得在你們這仙府浪費時間!”

青鶴道:“月道友稍安勿躁,恐怕離兒的病沒這麽簡單。”

月明初生氣甩袖:“我當然知道不簡單,否則我又怎麽會帶她上你們這忘恩負義的仙府?”

他說完,只見青鶴眼神一沉,殺氣乍現。

然而,那姓月的男修竟也不是吃素的。

月明初乃是月族族人,月族祖上體質特殊,修煉的功法也很清奇。

這月明初看上去不過幾十歲的模樣,面對着劍尊的殺氣,竟然可以面色不改。非但如此,他還能以同等的殺氣還擊。

一時間,卧房裏兩道殺氣龍争虎鬥,氣氛劍拔弩張,一觸即燃。

這時,賀停雲總算開口:“不是病。”

“不是病,那是什麽?”

子車皓淵問。

賀停雲定定看了冰床上我見猶憐的葉離一眼,說:“是毒。”

“什麽,毒?”

“是何種毒,怎樣能解?”

謝子陽則直接從儲物镯裏拿出一瓶珍貴的解毒丹來:“我這解毒丹有沒有用?”

賀停雲搖了搖頭。

蘇河又嘆了口氣:“是一種無解之毒。”

謝子陽眼前一黑,差點原地暈倒過去:“無解……怎麽會,這世上怎麽會有無解的毒!你騙我,你騙我!”

激動的他被子車皓淵扶住,然而,子車皓淵扶着謝子陽的手也已然是青筋乍現。他尚且維持着冷靜,問蘇河道:“蘇師叔,請你把話說清楚些,何謂無解。”

蘇河頂着衆人灼然的目光,無奈說出實情:

“此毒,名為醉夢貪歡,乃是由十一種有劇毒的毒草煉制而成。若僅僅是如此倒也罷了,但醉夢貪歡最毒的是,誰也不知道下毒者用了哪十一種毒,而這十一種毒又是作何配比。有時下毒者若是存心為難,十一種毒草裏摻和一些不知名的草藥,就更是難以得知,所以我說無解。”

子車皓淵反應極快:“那若是我抓住下毒者呢?”

蘇河道:“若是有下毒者的配方,自然有一線希望,可……”蘇河目光看向送來葉離的月明初,問道:"敢問這位道友,可知道下毒者身在何方嗎?"

月明初高傲的表情頓時一僵,他嗓音微顫:

“不知。我遇到離兒的時候,她就已經中了毒,而她也從來未和我提過此事。”

若不是毒發,葉離陷入昏迷不醒。

可能這輩子月明初都還不知道她中了毒。

“唉,那就果真是沒辦法了。”

蘇河又是長嘆一口氣。

“不行,不能放棄!”

謝子陽雙目通紅,死死拽着蘇河的衣袖:“蘇師叔求你再想辦法救救師姐吧,至少多拖延些時日。我已經修書回家,廣招天下醫修,屆時衆醫會診,一定還有其他辦法。”

蘇河有些生氣:“你這是不信任我嗎?”

“不,不是……”

謝子陽嘴唇嗫嚅兩下,淚水已經在他眼眶裏氤氲。

他只是,只是太想救回葉離了。

葉離消失不見的時候,他祈求上天讓他再見葉離一眼,只一眼就足夠;然而如今葉離果真出現在他面前,他才發覺不夠。

他不要只看她一眼,他要她好生活着,就像從前一樣。

蘇河冷聲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可醉夢貪歡确實無解,至少我不會。至于其他人……與其求其他醫修,倒不如看看你的大師兄有何見解。”

蘇河這麽說,那是因為他已經在寧晚晚重塑靈根的診治上見識到了賀停雲的強大。賀停雲的強大之處在于,他的醫治手段是和所有醫修截然不同的。

賀停雲膽大妄為,然而又偏偏有效,傳統的解毒法子或許對付不了醉夢貪歡,但蘇河莫名覺得,賀停雲有其他法子。

謝子陽于是殷切地看向賀停雲:“大師兄?”

青鶴、子車皓淵、月明初也同樣看着他。

賀停雲臉色陰沉的可怕,半晌才開口:“醉夢貪歡的确并非無解。”

“真的?”

謝子陽喜悅溢于言表,當下放開蘇河的袖子,又去扯賀停雲的:“大師兄,那你快說說看,到底要怎麽樣才能救師姐?”

賀停雲眼皮無端顫了顫:“以血,換血。”

月明初:“什麽?”

青鶴也道:“停雲,你說的更明白些。”

賀停雲轉過身去,背對着所有人,将一切情緒都掩蓋在眼底:“所謂以血換血,就是将師妹她身上所有的毒血都排出體外,以另一人無毒的血換之。連續換上三次,直至深入五髒六腑的毒素也清除幹淨。”

他說完,衆人均是震驚。

此等法子簡直聞所未聞,也難怪蘇河想不出。

然而縱使驚世駭俗,只要是能救得了葉離,衆人都願意一試。

更何況,賀停雲才剛剛給寧晚晚重塑過靈根,他神醫的名聲已經傳得府內外皆知,是以他如此說,衆人也如此篤信不疑。

子車皓淵是反應最快的,他立刻掀開衣袖,亮出自己精壯的小臂:“大師兄,請用皓淵的血。”

青鶴一驚:“皓淵,你?”

謝子陽很快也跟着不甘示弱道:“我也可以,用我的吧,師兄。”

兩人争着給葉離獻血,月明初見到這一幕嘴角一抽,冷哼一聲。

心道:算這兩人識相,沒有相互推诿。

但所有人都想不到,賀停雲搖了搖頭,将這兩人的血全數拒絕:“不是誰的血都可以的。”

蘇河也道:“的确,每個人的血都略有不同,強行融合會産生異狀。”

青鶴皺眉:“那該如何是好?”

賀停雲說:“尋常人的血自然不行,但若是有一人,與師妹她命格相同,兩人的血便可以互為替代。”

不知為何,賀停雲說完這句話以後,青鶴心髒猛地抽了一下。

下意識地,他眼前出現一個瘦小可憐的身影。

青鶴心都亂了。

他的語氣裏藏着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逃避:“命格相同,那……又如何去找此人呢?”

賀停雲卻沉默着,不再開口說話了。

謝子陽發覺不對:“怎麽了?”

賀停雲還是不說話。

謝子陽很着急,人到了這個時候大多是會急的失去理智。

可謝子陽想不到,不代表其他人想不到。

幾個弟子不願意戳穿那殘忍的真相,不代表外人也不願意。

就好比此刻,在一片寂靜中,唯獨月明初無所畏懼:

“哦?你們找不到嗎?我倒是聽說了,你們府裏有一位弟子,長相同阿離有七八分的相似。若非命格相同,恐怕很難如此相似吧?”

他說完,卧房裏忽然無比安靜。

所有人都沉默了。

但,誰也不得不承認,月明初說得對。

“沒記錯的話,晚晚的生辰和葉離師姐是同一天,都是十月初七。”謝子陽顫抖着聲音,手卻死死握在佩在腰間的荷包上——

那裏裝着給寧晚晚的生辰禮物,如若不是葉離陡然出現,現在它應該正擺放在寧晚晚面前。

素來沉靜的子車皓淵也有些慌亂。

他高冷的表情不複存在,下意識辯駁道:“誰說長相肖似就會命格相同的?寧晚晚她與葉離相差太遠,除了長相外,其他可是沒有一處相像。”

這話到也很屬實。

寧晚晚是衆所周知的仙府廢物,修煉了十年才堪堪爬上築基期。

而葉離呢?

她離開前可是驚才絕豔的天靈根修士,二十歲便有金丹期。

如若兩人命格相同,靈根又豈會如此天差地別?

謝子陽聽他這麽說,心情十分複雜。

有些遺憾,因為寧晚晚若不是那個人,師姐的救治可能還要再等;又有些慶幸,不是寧晚晚就好,若真是寧晚晚……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又怎麽舍得呢?

這時,青鶴平靜地開口:

“不,她們的确是命格相同,晚兒她……是如假包換的天靈根。”

“什麽?”

“晚晚是天靈根?”

“太好了,阿離有救了!”

三個人,三種不同的反應。

月明初皺眉看向其餘人,不滿道:“你們這是什麽表情?不樂意?”

子車皓淵沒有說話,他此刻心中正是天人交戰,掙紮地厲害。

至于謝子陽,謝子陽在短暫地驚訝過後,很快,對葉離的關心就蓋過了寧晚晚,像以往一般,他下意識輕聲道:“不,沒有不樂意。”

月明初還是不滿:“記住,這是你們欠阿離的,你們無權拒絕。”

子車皓淵問:“大師兄,取血之法,可會傷及小師妹性命?”

賀停雲回答:“不會。”

謝子陽立刻高興起來:“那還等什麽?我們去找晚晚吧,晚晚她心地這麽善良,知道可以救師姐,一定會很高興。”

賀停雲看了他一眼,又說:“可自然也會讓晚晚她傷了元氣。”

“這……”

謝子陽猶豫了半刻,卻也沒有太久,很快他說:“只是傷了元氣,又不危及性命,不礙事吧?”

月明初怒道:“自然不礙事,還不快把人帶過來!”

場上一時無人反駁。

正在這時,目睹了一切的蘇河不可思議地開口:“你們在想什麽?寧晚晚才剛剛重塑靈根,此刻人還未醒,你們竟然想用她的血救葉離?”

謝子陽眼露茫然:“可蘇師叔您也說了,此毒無解。”

蘇河氣得怒瞪謝子陽一眼。

他也很是知道,這個謝家的孩子癡迷葉離迷得厲害,和他說不通道理。

于是他看向青鶴,場上唯一有做主能力的人。

“青鶴師兄,此事我看不妥,你那小徒弟正是體虛的厲害,現在你去要她的血,不是要她的命嗎?”

青鶴卻避開蘇河銳利直接的眼神,側了側臉看向窗邊。

蘇河怔住:“青鶴,你……”

他萬萬沒想到,這等離譜的事,青鶴竟然不開口拒絕!

半晌,青鶴緩緩地,語氣如常地說:

“停雲說了,不會危及性命。”

蘇河瞳孔霎時放大,他沒想到,沒想到曾如此疼愛寧晚晚,說要護着寧晚晚一輩子的青鶴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話若是叫寧晚晚聽了,她該哭得有多傷心啊?

那小姑娘天生招人喜歡,就連蘇河這樣素來冷情的人,也忍不下心對她說半句重話。

而且青鶴他難道不知道……

很快謝子陽說:“既然師尊也同意了,那我便去帶晚晚過來吧。”

賀停雲終于也是回過神來,下定了決心道:“我同你一起,她此刻正躺在我的藥廬裏。”

“等等。”

子車皓淵忽然出手,以劍鞘攔住賀停雲。

他深邃的眼神死死鎖住賀停雲,仿佛不肯錯過他臉上的任何變化:“大師兄,我要你對我保證,果真不會傷及她性命。”

賀停雲猛地怒氣上湧:“我難道會故意害晚晚不成!”

子車皓淵神色一慌,罕見失語:“不,我只是……只是……”

只是擔心。

雖然他想救葉離的心不比任何人少,但他下意識抗拒讓寧晚晚給葉離換血。

寧晚晚她那麽瘦,總是一副風都能吹跑的模樣,面色又蒼白,一看就是身體不太好。這樣的寧晚晚,本該是被人捧在掌心裏如珠似玉似的寵着的,不讓她受丁點傷害。

放血,那麽多血。

她會死嗎?

子車皓淵愕然發現,只要一想到寧晚晚可能也許會死這個事實,他的心就像是刀割一般地疼痛。

其痛苦程度,甚至于超出了今日見到重傷昏迷的葉離。

然而,還不等他想明白自己對寧晚晚的感情。

月明初便厲聲呵斥他道:“還不快快讓開,你別忘了,是誰當年在妖獸潮裏救你性命!”

子車皓淵怔在原地,半晌,緩緩地收回了手中的問天劍。

是啊,是葉離救了他一命。

他欠葉離的,無論怎麽還都還不清,如今他又有什麽資格阻攔呢?

至于寧晚晚。

子車皓淵閉上了雙眼,心中下定決心:等此事過了,他一定會好好補償寧晚晚,無論她要什麽,他都給她。

……

子車皓淵讓開以後,賀停雲與謝子陽走出靈鶴峰。

一路上,兩人彼此都沒有說話。

空氣安靜地可怕。

無數次,兩人都感覺到對方有過打退堂鼓的心。

然而最終,賀停雲的雲霭劍還是停在了自己的藥廬前。

臨到跟前,謝子陽有些退怯:“大師兄,不若,你獨自進去,我就在外頭等你?”

他承認,自己膽小了。

一想到要面對寧晚晚可能失望的表情,謝子陽心中竟有些害怕。

明明方才在靈鶴峰的時候他不是這樣的。

與謝子陽相比,賀停雲顯得淡定許多,他是那種已經下了決定就絕不後悔的人。如果他不想推寧晚晚出來,那他最開始就不會說出換血的法子。

而當他說出以血換血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他已經在兩人間做出了抉擇。

“好。”

賀停雲道。

說着他往前走,步伐很小,卻極為穩健。

直到他推開門。

一霎那他的目光落在門內空空如也的床榻上,忽然僵住——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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