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開地

轉天送了于斐出門，李沁就問葛大嬸借了鍬鎬，準備在門前開兩塊菜地。眼下才剛五月十四，離下霜還有三個月，可以種一茬小菜來的。兩個人過日子，總不能吃一口，就去葛家要一口。以前他們當于斐是親侄子，也不過是多分出一口飯，能幫就幫了。可是如今有了她——她要學會把自己的小日子過起來，照顧好于斐。

葛大嬸對她的積極努力很是滿意，越看她也就越順眼了。

“聽說齊家要了五天的獵物？啧啧！”葛大嬸一邊幫着李沁刨地，一邊道。

“嗯。我倒不懂這狗崽的價錢，不過看着這兩個小家夥是挺精神的。”

“那倒是。齊家的獵狗是出了名的好。他家的公狗是一只獒犬。別人家的母狗想要和那獒犬配種，齊家人輕易還不同意呢！”

難怪要用五天的獵物換兩個狗崽了。一條好的獵犬能獨對一只惡狼。四條獵犬配合得當，能撕掉一頭棕熊。這樣看的話，他們倒也不吃虧。

兩個人一邊刨地，一邊把高一點的草都拔了出去。

“現在就等着曬土了。”葛大嬸道，“這刨出來的草、草籽什麽的，要讓太陽暴曬上一兩天，把它曬死了，咱們才能松土，不然開出來的地裏面雜草會特別多。除草也會費不少力氣。”

“我還以為立馬就能種上呢！”李沁汗顏。

“我那邊還有一點白菜籽、蘿蔔籽和蔥籽，等我給你拿過來種。”

李沁自是千恩萬謝，送葛大嬸回去忙了，自己則又開了一小塊地。

開地是一個體力活兒。本來全是野草和石頭的地上要硬生生挖出一塊能用的地，也是很不容易的。沒有了葛大嬸的幫忙，她一個人直到于斐回來，才勉強把地裏的高草拔完。

于斐的身上依舊空空如也，不過這也省去了許多的時間。一會兒只要做個蛋花湯就好了吧？李沁心想着。

“辛苦你了。”于斐看着那兩塊地，面有不忍。然後左右看看沒人，才在背囊裏掏出了一個白色的、毛絨絨的東西。

“猴頭菇！”李沁怎麽也沒想到，于斐竟然撿回來一個比她兩個拳頭還大的猴頭菇！

把鐵鍬立在一旁，伸手就要接過。

Advertisement

不料，手剛伸出去，便被于斐一把抓住了。

李沁有些不自在。事實上，自打前日她和于斐說完話，他這兩天俱是一下也沒有碰她的。這會兒突如其來的觸碰，讓她心裏想要拒絕，卻又有些不忍。

“我——”

不等她說完，于斐便一只手珍而重之地把她的右手捧到了胸前的高度，“疼嗎？”

他的嗓子有些沙啞，又或者說是有些隐忍的。本來李沁一氣呵成，自己還沒意識到手破了，可被于斐這麽一問，也覺得有些絲絲啦啦的痛感不住地從手掌傳到整個身體來。

于斐另一只手把猴頭菇塞回了包裏，兩只手捧着她的右手，舉高了一些，便低下頭輕輕吹了起來。

他的動作認真而又誠摯，李沁怎麽也說不出拒絕的話，更沒辦法把手抽回來，只能任憑于斐動作着，而自己的臉也愈發燙了起來。

吹了好一會兒，于斐擡眸道：“還疼嗎？”

李沁忙把手往回縮了縮，“已經好許多了。”

于斐沒和她角力，任由她把手縮了回去。然後一聲不吭，就進了院子。

沒動物要收拾，于斐進屋就先把竈底的火先生了起來，然後往返着，給家裏的水全部補齊了。

李沁見于斐也不吱聲，只能開口道：“你也累了一天了，先歇會兒吧。猴頭菇我一會兒給焯一下，明早再做。今晚兒咱倆就先甩個蛋花湯将就一下，行嗎？”

聽完這話，于斐只是“嗯”了一聲，便出了門。

李沁趕忙把猴頭菇拿出來，細細地洗了幹淨，等水開了，便切片焯了起來。

猴頭菇是很難得的山珍，是與魚翅、熊掌、燕窩齊名的名菜之一。俗語有雲“寧負千石粟，不願負猴頭羹。”說的就是，猴頭菇的難得。她在京裏時候，也是見過幾次猴頭菇的，畢竟将軍府人脈極廣，送禮之中有猴頭，根本不足為奇。她也曾經跟着廚娘學了如何做這些上等的食材，但是要說吃，那便只有一次了。畢竟不管是伯爵府還是将軍府，在她之上的人總是有的，這樣的好東西，很難輪到她吃。僅有的一次，還是弟弟讓給她，她推拒不過，才勉強吃了的。可是那種鮮味兒，真的令人回味無窮。

于斐采回來的猴頭個兒雖然大，但是真曬幹了，也不過幾錢之重，連一兩都不能到。況且這東西可遇而不可求，也不知道攢多久才夠賣上一次。而如今家裏也的确缺菜，再短缺，也不能短缺這麽口吃的，從吃食上這般虧待自己。既然如此，那便吃了吧。可是身處深山，也的确沒什麽可用的材料，也便只能焯水、過涼，等明早炒着吃了。

不過，這焯剩下的水還是有用的。左右一會兒也要做蛋花湯，何不就用這水？

李沁撈出焯好的猴頭菇，又把幾片拿出來切成絲，再次放進了鍋裏，然後加上少許鹽，慢慢煮着。只等一會兒葛大嬸把飯送來，他們再下雞蛋花就可以了。

忙活了好一會兒，李沁忽然發現于斐一點動靜都沒有了。今兒也不用收拾獵物，他能幹什麽呢？

想到這裏，李沁起身出了屋。就見于斐正哈着腰，幫李沁收拾剛開那塊地上的蒿草呢。

這家夥，一聲不吭，原來是出來幹活兒了。

許是熱了，他把上衣挂到了栅欄上，一身小麥色的肌膚被汗水浸潤的、在陽光的照射下、伴随着剛毅的線條，散發出柔和的光芒。只見他一下拿起一把高草，甩兩下，上面的泥土就被甩得幹幹淨淨，比李沁快得許多。

李沁擡起右手，遮擋着略微有些刺眼的夕陽。剛剛洗猴頭菇之前，她先清洗了一下自己的手，果然是很疼的。不過相比于以前毫無尊嚴的生活，這都是小痛，她都可以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