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木耳

天光大亮，窗外的雨小了很多，但是依舊沒有停歇的架勢。

早飯是葛大叔親自送來的。

葛大叔叫葛長青，三十八九歲的樣子，四方臉，連毛胡子，雙目炯炯有神。說起話來，亦是中氣十足。

“小斐，聽你嬸子說，你媳婦前些天弄了些葦子回來，一會兒我過來和你一起編席子。”

葛長青剛把東西放下，鍋蓋處又“吧嗒”掉下來了一串雨滴，葛長青擡頭瞅瞅，“喲，這咋又漏了？”說完，也不等于斐回答，又道，“也是，這又要進雨季了，咱們瞅着哪天晴好，怎麽也得給房頂再補一補。這漏一小塊，過兩天就變成一大塊兒，到時候可有的漏了！”

“诶！”于斐應着。

李沁在邊兒上，也趕忙把葛長青的話記了下來。于斐白天需要上山打獵，哪有時間弄這些東西。她在家裏沒事，起碼可以先幫着把茅草準備出來。

葛長青又看看李沁，“一會兒我和小斐在家編席子，你和你嬸子出去撿木耳去。”

“撿木耳？”李沁重複道。

“誰家的娘們兒下雨天不得出去撿木耳？”葛長青瞪着李沁道，“一會兒你穿你嬸子的蓑衣，讓她帶着你出去。”

李沁只好乖乖地應了。

其實她知道，葛長青就是看起來兇一些，根本沒什麽壞心。她和于斐現在沒什麽吃的，出去撿撿木耳也好。

果然，吃完飯葛大叔夫婦就一起過來了。

葛長青把自己的蓑衣脫給了葛大嬸，而葛大嬸就把自己本來穿着的給了李沁。然後他們還拎了兩個大筐，讓李沁也拿一個裝木耳。

李沁自打八歲被充作官奴開始，就一直長的很緩慢。如今十二歲了，也不過是正常人家十歲孩子的個頭。葛大嬸的蓑衣往她身上一披，差不多她整個人都被罩個嚴實。

當然，葛大嬸穿着葛長青的蓑衣也是一個樣子。再扣上大大的草帽，兩個人，一大一小，就像是兩個企鵝一樣，一點點的往外挪去。

Advertisement

木耳一般都長在有些腐爛的柞樹上。大山裏面，長一長就死了的樹有很多，一到雨天，一堆堆的木耳就在這些樹上瘋狂地冒出來，可以供人循環采摘。

天兒依舊下着雨，山路濕滑，再加上植被茂盛，沒走幾步，李沁的鞋子就濕透了。

山裏氣溫低，就算這會兒已經是夏季了，可雨水灌到鞋裏，依舊冰涼的直透四肢百骸。

葛大嬸在前面開路，李沁也不能停，只能一直跟着。

慢慢，經過一片灌木叢，兩人終于進了樹林。

不過，李沁也被灌木刮蹭的渾身濕透了。

蓑衣這東西，在這山裏也真是不實用！而且還這麽重！李沁直想把蓑衣脫下來扔到一邊。可是她也只能想想，根本不敢這麽做。且不說現在天還下着雨，就算不下，她這一身透透的，被山風遛遛，回去不得風寒都怪了！

但是很快，李沁的注意力就從快把她壓死的蓑衣上轉移開來，因為葛大嬸已經先幫她找到了好大一塊木頭，上面滿滿的、黑壓壓的都是木耳！

“你在這撿，我往前面去去。你放心，有獵犬在，咱倆走不失！”葛大嬸安慰她道。

李沁點點頭。臨出門前，于斐特意讓大黃二黃跟着她的。葛大嬸也帶了兩條獵狗。下雨天雖然不至于有什麽動物出沒，而她們來撿木耳的地方也相對安全，但是保不齊有什麽意外，所以還是帶上獵犬比較好。

李沁是頭一次看到這麽多的野生木耳！前世裏，她其實在山中呆的時間不多，而且她根本不和于斐溝通，于斐也不會讓她出來。并且，因為她和葛大嬸關系不好，葛大嬸也不會帶她來這裏。

撿木耳這事兒，說的好了，木耳山上多的是，誰撿到就算誰的。可是說到底，葛大嬸要是不帶她，她自己不會大雨天出來，也找不到地方！如今，葛大嬸找到木耳，自己沒撿，反倒先給了她。這是葛大嬸的大方！如若不然，葛大嬸不叫她，那葛大嬸自己不是可以撿到更多？今天撿不完還有明天，明天撿不完以後有時間還可以來撿！自己家吃不完完全可以賣出去！所以，葛大嬸帶她、照顧她的這份情，她是一定要承的。

被雨淋過的爛木頭一碰就會掉渣的樣子。李沁又是第一次撿木耳，也撿不明白。不過囫囵着，就這麽五六尺長的一根木頭，她還是撿了差不多三斤的木耳！不過就是這木耳上帶了大大小小太多的木屑就是了。

撿完這一根木頭，李沁擡頭瞅了瞅，哪裏還有葛大嬸的蹤影？但是有大黃和二黃在身邊，李沁給自己打氣，告訴自己千萬別害怕，她可以自己找木耳的。

的确，沒走多遠，李沁又發現了一個長了好些綠苔藓的木頭，那上面也是每隔一段，就長着好些黑亮的木耳。于是又趕快過去撿了起來。

就這麽一會兒一個木頭，沒一會兒，她的筐就裝了大半筐了。拎起來大概能有将近十斤！

“汪汪！”遠處，葛大嬸的獵犬叫了起來，這邊，大黃二黃也忙應着。很快，葛大嬸帶着兩條狗就出現在了李沁的視野當中。

“哎喲，還真不錯，撿了這麽多！”葛大嬸看看李沁的筐，忙誇獎道。

“多虧嬸子照顧我！”李沁也不敢居功，趕快回應道。

葛大嬸笑得更開心了，她那一大筐已經撿滿了，身上的布袋子裏，也鼓鼓囊囊的，顯然也放了不少了。

“今兒撿這些也差不多了，咱回去吧！”

“天兒還早，不多撿一會兒了嗎？”撿這東西有些上瘾，李沁表示自己還沒玩夠。

“哎喲，你這孩子，你腳不拔（凉）的慌麽？再這麽呆着，可不得拔壞了！”葛大嬸笑着，“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貪心的！”

李沁馬上紅着臉笑了起來。

到家對時候也還沒到午時，葛長青和于斐編席子也才編了一尺多長，之前曬好的葦杆，還有好大一堆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