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善意

“不是。”葛大嬸面色微窘，“沒養不活，就是瞅着實在不愛吃食，就去老齊家要點獒犬的奶給它喝。然後你齊大嫂就說，這小家夥兒病病殃殃的，确實不太好養的樣子，也不知道喝了奶能不能活。然後我看她家朵兒也挺喜歡那小家夥，就想着，放他們家，興許比我養的好。”

說到最後，葛大嬸見李沁的臉色愈發不好，心裏也就愈沒底了，聲音越來越小。

“是寄養在他家的麽？”李沁面色雖然不虞，但還是帶着一絲希望。

葛大嬸搖搖頭，“你齊大娘一直說朵兒多喜歡，我一時腦熱，就給他們了。”然後見李沁面色越來越紅，又道，“我心合計，齊家條件好，怎麽也比我照顧的好。”

葛大嬸也沒想到李沁生氣是這個樣子的，她向來和氣，當然自己是知道她對這幾只小猞猁有多看重的，當時頭腦一熱，覺得只不過是個小玩意兒，并沒有覺得送人了會如何，內心裏也就忽略了李沁對它們的看重。這會兒見了李沁的樣子，方想起了她的那些在意，就十分不好意思了。

“那個，小琴，要麽，”葛大嬸道，“要麽我讓你葛大叔再給你弄個小兔子？或者別的什麽小東西玩？”

李沁沒有立刻回答，又冷靜了好一會兒，覺得自己不會太沖動了，才緩緩道：“那什麽，嬸子，我還是先回去吧，你先忙着。”說完，就抱着兩只小猞猁落荒而逃。而兩條小獵犬，也緊跟着李沁的步伐，颠兒颠兒的跑回了家。

李沁理智上不斷地告訴自己，葛大嬸對她很好，也在許多事上給她相當的尊重，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該朝她甩這個臉子。可是，小貓因為是三只小猞猁中最小、最弱的，她難免多照顧一些，要不是因為葛大嬸當初一直說要幫着給養好，她其實是很不放心讓葛大嬸抱走的。可是她怎麽也沒想到，葛大嬸會把小貓轉送給別人！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另外一回事！李沁算是體會到了。

一路上，李沁深一腳、淺一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的。小猞猁到她家的時間很短，卻寄托了她的許多情感。其實她自認重生以來，并不是一個斤斤計較的人，甚至包括前世，如果不是有那樣的經歷，她也不會變成那樣。可是，當那時候齊朵兒拿了小球跟小猞猁玩兒的時候，在齊大嫂幾次三番說朵兒喜歡小猞猁的時候，在齊大娘半威脅想要得到小猞猁的時候，李沁都毫不猶豫地裝作沒聽懂、不給她們，只是因為她明白，她對小猞猁，不是一時腦熱才收養，是真正投入了感情的。可是，她好不容易信賴的葛大嬸，卻還是把小猞猁送進了齊家。

一時間，李沁的腦子裏浮現起很多回憶，齊朵兒的樣子、齊大嫂的樣子、齊大娘的樣子，甚至是當初葛大嬸的樣子——忽然，她想到了葛大嬸來要小貓時候的樣子——

葛大嬸并不是一個計較的人，從她一直照顧于斐、幫他做飯就能看出來，她心善，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得失，就把他當成自家人看。而對李沁，她也是看在于斐的面子上，力所能及。可是，那天她來抱小貓之前，是齊大嫂來找的她，說是有事，非得避開自己。而來抱小貓的時候，她數次提起這猞猁應該是他們家的，本來還想都拿走，最後因為自己的“護食”，才無奈抱走了一個。而她幾次說話時候躲閃的表情，尴尬的面色——

忽然，一個大膽的猜想傳進了李沁的腦海：莫不是，一開始就是齊家問葛大嬸要的？

越想越是可能！

聯系前後種種，李沁幾乎可以肯定了！

她願意用最大的善意去揣摩一個人，可是不包括讓別人踐踏她的善意！

回到家，李沁興致便也不高。可還是告訴了于斐，讓他去準備砌竈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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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沁前腳剛把從胡家帶來的東西收拾好，後腳葛大嬸就過來了。

李沁畢竟不是小孩，不能做出不高興就不理人的事情。所以李沁還是迎了葛大嬸進來，只是她之前對葛大嬸撒嬌、示好，都是出自真心，這會兒便做不出來了。

葛大嬸當然也能察覺到李沁的變化，小孩子麽，喜歡的東西沒了，生兩天氣也就好了，做大人的還能和她生氣麽？所以葛大嬸也沒太在意，卻也不哄她，就直接說來幫她種東西來了。

李沁拿出了在胡家拿的種子。樣數（種類）挺多，數量也挺多。葛大嬸笑呵呵地打開，緊接着又一包一包的打下去，眉頭越皺越緊。

“怎麽了，嬸子？”李沁見狀，也是滿腹猶疑。

“我瞧着這種子，不太好的樣子。”葛大嬸用手指頭捏了一些上來，“瞧着好些不像是新的。”

李沁沒以前根本沒種過地，但是也聽說過，放的年頭越長的種子，就越不容易發芽。“那怎麽辦？要一個坑多種一些嗎？”

葛大嬸搖搖頭，“有些種子像是空了。這樣的種子種下去肯定也是不行的。”說着，就讓李沁去端來一陶盆水來，嘩啦一下，把一小包種子都倒了進去。

這下子李沁看明白了，“是浮在上面的種子種不出來吧？”

“對，這樣的種子不成（實），是種不出東西的。”

可是，這不成的種子也忒多了點，小盆上差不多浮了一層！但是，就算是實心的那些，也不敢保證裏面會不會變質，所以，這種子雖然拿回來的多，恐怕到最後能用的，沒多少。

葛大嬸幫着李沁挨個兒都試過了，最後果然淘汰掉了許多癟掉的、空心的種子。

“我聽說他們現在有細苗（培育秧苗）的，那個種進去只要細心點莳弄，是十成十能活的，可惜我不會。我現在會的，也就這麽多了。”說着葛大嬸嘆了口氣，“反正你地也不太多，要麽你就一個坑裏再多放幾粒種子，要是有瞎苗的，你就挪着栽。”

也只能這樣了。還以為胡章氏當真好心給他們一堆種子，誰曾想竟然是這樣！而且，就這樣還讓他們秋天拿回去菜。李沁也是無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