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轉變

“可是，畢竟養了幾天，也是有感情的。葛大嬸要回去的時候還再三保證會好好照顧，可是轉眼就送了別人。怎麽說呢，我就覺得她這樣好像在騙我一樣。我心裏很不舒服。可是今兒看到他們夫妻那麽幫我，我又覺得自己有點太矯情了。”

也不知道于斐能不能聽懂她的話，反正她就是這麽說了，也沒指望于斐給她多少回應。

半晌，就在李沁想要轉身過去好好睡覺的時候，于斐道：“不高興就說出來。要麽，人家也會不高興。”

于斐的話再簡單不過，李沁卻是一怔。

可以嗎？只要說出來就可以？

難得地，于斐又說了一句：“你不說，別人怎麽會知道？”

是的，道理就是這麽簡單。

人是感情的動物，而感情是需要溝通的。

沒有那麽多的互相理解，最多的，還是需要表達出來，說出來。

盡管，說，是最簡單也是最難的表達方式。

第二天早上，李沁是被兩只小猞猁舔醒的。

兩只小家夥一只霸占一個手指，伸出軟軟的，長着倒刺兒的粉嫩小舌，舔一下便嗷嗚一聲。李沁還小，手指也纖纖細細的，被它們舔過之後便麻酥酥的，然後順着手臂，一路麻到了心裏，萌的李沁心都化了。

昨兒敢了大半天的路，還摔了一跤，回來也閑着，所以這會兒渾身都疼的厲害。可李沁還是強掙紮着起來了，而于斐，也已經起床了。

今早依舊不能燒火，得繼續等小鍋臺變幹，所以于斐已經去葛長青家拿了早飯回來，還有葛大嬸給的菜。

李沁起身洗漱罷了，就跟着于斐吃了起來。于斐不同于她，他還是要繼續進山的。

于斐收拾停當走了之後，李沁又坐了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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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畢竟是小輩，有些話，她還是要好好斟酌一番的。不能說出去之後，反倒讓人誤會了，就不好了。

把兩人換下的衣服都洗幹淨了，李沁終于下定決心往葛長青家來，可到了院裏，才發現葛大嬸并沒有在家。

忐忑了這麽久，卻撲了一空，李沁長籲了口氣，可正當她要邁出院子的時候，葛大嬸也回來了。

“小琴來了啊！”葛大嬸笑着。

“嬸子。”李沁有些緊張，低下了頭。兩輩子，她還真沒怎麽好好和誰溝通過。除了于斐。

“家裏都忙完了？”

“嗯。”李沁應着，剛要張口，葛大嬸又道，“你們那鍋臺，要好今晚再晾一宿。小斐打回來的東西，今晚不行就在我家收拾，你們也來我家吃就行了。至于炕，大夏天的，少燒一天也不能怎麽樣。”

“嗯。”李沁應着，再要開口，又被葛大嬸打斷了。“昨兒你做那東西挺好吃的，槐花就能開那麽幾天，我剛剛瞧着下邊有一樹已經開了，咱們兩個再去采點，晚上做吧。昨兒你說能做餅，要麽咱們烙點餅吃？我家裏還有點白面。或者蒸點包子？”

李沁的鼻子有些發酸，“嬸子。”

“咋了？咋這個聲音了？”葛大嬸忙往前走了幾步。

“嬸子，昨兒是我不好。”李沁道歉，“我不該沖你耍小脾氣的。我知道其實你是對我們很好的，結果我還跟你甩臉子。”

葛大嬸向前一步，擡手輕輕地撫着李沁的頭，“你和我家三丫頭差不多大，又和小斐是一家，我可不就當你是自己的孩子一樣麽。沒事兒，我們三丫頭有時候也會鬧小脾氣，等鬧過了，也就好了。”

“不是，”李沁明白葛大嬸是誤會她了，便道，“嬸子，你說的我明白。可我昨天生氣不是生那個氣。”

“那是？”葛大嬸有些莫名其妙，反正她是當李沁小孩子任性了。

“嬸子，是這樣的。”李沁再次默默組織了一下語言，“我不高興小貓被送人，是因為嬸子再三跟我保證，一定會盡量好好照顧它，但是一轉眼，你就把它送人了，我覺得這事兒不應該是這樣的。雖然說，東西送您了，就是您的。可是，這件東西它也是我的心意，你如果把它轉送給別人，是不是該跟我打個招呼呢？不管我同不同意，是不是都應該知會我一聲再行動呢？”

葛大嬸也不禁正了顏色，對于李沁的話，似懂非懂。

“嬸子待我好，我明白。可是我覺得，這是一個相互尊重的問題。這是小事，可若因為這樣的小事兒咱們鬧不愉快，那就不值得了。就像是嬸子因為關心我，把你家三女兒的衣裳借給我穿，可是轉眼，就看到我把衣服借給了別人，這樣你會不會不高興呢？”

“這個——”葛大嬸完全明白了。她把李沁當小孩兒，卻是沒想到小孩兒也會因為這事兒不高興的。就如李沁說的，這事兒換到自己身上，自己也不會高興。不管她之前如何覺得那猞猁應該給她，可是細想一下，當初李沁把三只小猞猁抱走的時候，她是松了一口氣的。她家裏活兒多、動物也多，也着實對這三個小東西喜歡不起來。給了李沁養，不光減輕了自己的罪惡感，也讓自己有空的時候可以适當給予關心。畢竟養是一回事，三五不時的逗弄又是另外一回事。并且，在她的眼中，這些也不過是小畜生，她也理所當然的認為，李沁應該也不在意。所以在齊大嫂找她的時候，她還有些納悶兒齊大嫂的小心翼翼和難為情。等她問李沁要的時候，她又覺得李沁的不舍，不過是對小家夥的稀罕，就像是對個玩具，拿走了、不玩了，時間長就忘了。從不曾想過，這個孩子也會在意，并且拿這事兒和她認真的談。

一時間，葛大嬸也不知道該有什麽反應，她其實心裏會覺得李沁是小題大做，當然她之前跟李沁說那麽多話，也是看她不太高興，有哄她的意思。可是當李沁的想法和她不同了，她要怎麽做？

看着李沁亮晶晶、充滿期盼的眼睛，葛大嬸的心一顫。她一直在生活上對李沁給予關心和幫助，希望她能成為撐起一個家的真正女人。可是，如今，李沁給她的感覺，就是她真的是個大人了，最起碼在思想上，需要被平等的對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