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感同

“真當他們是這山裏的大王了！給他們臉，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咱們又不是他們家的奴才佃戶，幹嘛受他們家的閑氣？還動手打人？我這就找他們去！”說着就要往外走，虧了葛大嬸眼疾手快，才把他拉住。

“你這是幹啥呀！”葛大嬸道。

“幹啥？讓他們給咱們賠禮！他們老齊家不講究，我要不跟他們争計争計，他們還當我葛長青是死人哪？”

“什麽死人不死人！”葛大嬸拉着葛長青，“她們敢這麽對我，就是吃準了咱們就算翻臉也鬥不過他們，你去能怎麽的？咱們看來是了不得的事情，在人看來不過就是個小畜生而已，要是為着個小畜生再去找他們，他們還會反咬一口，說咱們沒肚量！”

“有肚量就是人家随便欺負，也不還手？”

“怎麽沒還手，我還還腳了呢！我給那個死老娘們踹了好幾腳！你看我也就這這麽點皮外傷，我可是給她打的鼻子出血了不說，肚子上還踹了好幾腳！”葛大嬸越想越覺得高興，有些事情長久下去，她覺得勝算很小，可是既然已經撕破臉，那眼前的虧自然是能少吃就少吃！現在想想，她一開始也是沒太敢下死手的，可自打被孫氏拉住之後，怕自己吃了大虧，哪下出手、出腳都是用了十足的勁兒的，真是過瘾！

葛長青憋着一股子氣。可是再氣又能怎樣？葛大嬸有句話說的對，他們就是吃準了自己就算翻臉也鬥不過他們，所以他們才這麽肆無忌憚！葛長青咬着牙，恨恨地坐下，“這事兒我不會這麽算了的！”雖然這麽說，可是他都四十多歲了，再能動，也不過是十幾年的光景，年紀再大一些，身子骨也不行了，到時候他就不得不搬出山裏了。十幾年，就算他再能幹又能怎樣？齊家生生不息，掌握着山裏最大的話語權，可是他呢？他的兒女已經沒一個在山裏了。

葛大嬸看着葛長青眼底的挫敗和自責，心裏也有些難受。手不自覺地覆上他的，溫聲道，“他爹，剛剛，她種的木耳已經出了。我尋思，要麽我也學着弄點木耳，左右在家閑着也是閑着，弄點木耳也不費勁。”葛大嬸見他神情稍微有些緩和，又繼續道，“還有你愛吃那個山辣椒秧的種子粉，跟外面的一個什麽調味料味道很像，那個調料貴的不得了，要是咱們能用那個東西替代調料，就算賣不上那麽多錢，有個一半也是行的。到時候你們上山要是遇見了，也能随手采回來，你說怎麽樣？”

“麻煩小琴了。”葛長青看着李沁總算扯出了一個笑容。

“不麻煩。”李沁微笑着點頭，“其實山裏掙錢的道道很多，不一定就要打獵。所以我也總合計，想替于斐多分擔些，要是嬸子能和我一起做，我還高興呢，東西多了好找買家，要麽我這少來無去的，我還怕別人不理我呢！”

葛大嬸曾經說過，李沁是那種明明幫你，卻還能讓你心裏很舒服的人，葛長青這會兒是體會到了。不過，齊家的事兒到底他還是放在心上了。

在葛家把東西都收拾完，李沁兩人方才帶着東西往回走。

“沁兒，”剛剛把東西放下，于斐就拉着李沁的手認真道。

天已經黑了，趕上月初連個月亮都沒有，黑漆漆的，好算葛大嬸給他們找了個燈籠，讓他們不至于兩眼一抹黑。

借着燈光，李沁看着于斐嚴肅的模樣，心下便有一些明白了。

其實在桌子上吃飯，當葛大嬸承認她被打了之後，于斐的身子就有一些繃緊了。他們兩個坐一條長凳，所以于斐的一個很細小的動作，她都能感覺得到。當葛大嬸說，小貓死掉了之後，他的拳更是握得緊緊地，甚至比葛長青都要先站起來沖出去的。不過還在，李沁發現了他的動作，輕輕地把手覆在他的手上。

她的手有些粗了，可是對比于斐而言，依舊是柔軟的不可思議。被這樣溫軟的柔荑包裹着，于斐再大的火氣也慢慢壓了下去。

後來葛大嬸又對葛長青勸阻一番，這些話于斐也是聽到心裏的，所以後來也如葛長青一樣，學着隐忍。只是，他到底不如葛長青一般老練，接下來的時間，他的臉一直繃的緊緊的，一看就是滿腹心事的模樣。

這會兒終于開口了，李沁便也擡頭看他。

他緊抿着嘴唇，眉頭也皺的緊緊的，“小貓不是畜牲，是咱們家人！”

第一次，李沁覺得于斐是真的懂她了，或者說，終于有人懂她了。只這一句話，李沁立刻湧出眼淚來，不待反應，身子已經撲進了于斐的懷中！

“以後，誰也不能把咱們分開！”

于斐話語中的堅定，仿佛給李沁吃了一顆定心丸。

從知道小貓被葛大嬸要去開始，她的心裏就仿似缺了什麽一般，再到知道葛大嬸把小貓送給齊家，她的心裏又是十分不快的，仿佛吃了蒼蠅一般，而直到知道小貓死掉的消息，她應該難過、應該表現的情緒更加激烈的，可是因為葛大嬸被打的關系，她只能隐忍，強撐着去理解葛大嬸，幫她解決眼下的問題。其實，葛大嬸也看出來了一些她的小情緒，可畢竟葛大嬸沒有她這樣的經歷，再理解也是有限度的。唯有于斐、唯他，能知道她這會兒最真實的感受，或者，他真的與她感同身受，所以才會說出這樣的話吧。

李沁緊緊抱着于斐的腰，眼淚不可抑止地、洶湧地流着，或許，小貓就是那個死去的她，半生坎坷，最後早早走完原該榮華的一生吧。

很快，李沁的淚水就打濕了于斐胸前的衣衫，他心疼地擡起寬厚的大掌，慢慢放到她的後腦的位置，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終于慢慢落下，輕輕撫摸起來。一下、一下，這也是小猞猁們最喜歡的動作，神奇地、讓李沁也覺得特別有安全感，當然，人和動物本來也是一樣的，只要用心去感受、對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