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真心

“嬸子！”李沁壓低了聲音提示她輕點聲音，“她昨兒是被她嫂子拖過來的，我瞧着她像是有話說的樣子，你好歹聽聽人家怎麽說啊。”

葛家的院子沒多大，李沁這麽一句話的功夫，姚小嬸就進了門。

“嫂子。”姚小嬸抱歉的一笑，把東西放在了炕邊上，就坐了過來。“嫂子可還好？”

葛大嬸撇撇嘴，可到底一直和姚小嬸關系還不錯，也不能真的當面打臉。昨天幾乎所有的山裏人都來退兔子皮了，總不能因為關系好，就真的讓人賠錢。“也就那樣吧。”葛大嬸淡淡的。

姚小嬸見狀也知道葛大嬸心裏是有疙瘩了，便也不再說話，直接彎腰從背來的大包袱裏把兔子皮都拿了出來。

“這——”葛大嬸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嫂子，”姚小嬸的微笑恰到好處，“昨兒實在有些不得已。嫂子幫我這麽多，就算是不掙錢，這些兔子皮給嫂子我也是心甘情願的。所以還希望嫂子你能理解我。這兔子皮，就當我給嫂子賠罪了。”說着，姚小嬸把整包兔子皮都推到了葛大嬸面前。

葛大嬸人實在，不怕人對她不好，就怕人對她好，所以姚小嬸的做法立刻讓她感動起來，“這是什麽話！你有難處我還不知道麽！我昨兒是生氣，可生氣歸生氣，我能不理解你麽！”葛大嬸忙把兔子皮推了回去，“你也別說這樣的話了，讓你嫂子們知道你把兔子皮拿到我這裏，指不定多不高興呢！”

“嫂子你放心吧，我出來的時候都包好了，她們誰都看不見。過後就算知道了，問起來，我就和她們說實話就好了。她們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嫂子你這麽幫我，她們終歸是能理解我的。”

姚小嬸的這一番話倒是讓李沁另眼相看。山裏人普遍沒什麽文化，甚至說有些愚昧的，他們單純，卻也愚蠢。所以他們習慣用真心待人，卻也容易被人鼓動。李沁對姚小嬸的印象一直是個柔柔弱弱的小媳婦，更何況沒了夫君，更應該是一副受氣包的模樣。可是她進門這麽久，又說了這樣多的話，可是一點楚楚可憐的樣子都沒表現出來，甚至，她還一直面露微笑！可見，她根本不是表面看起來那樣弱不禁風，甚至說，她其實是個很堅強的人！

有了這個認識，李沁對姚小嬸的好感也是倍增。

而葛大嬸，有了姚小嬸的推心置腹，更是感動的無以複加。“弟妹，既然你信得過嫂子我，那嫂子也就都收下了！不過咱們話可要說在前頭，我不知道最後這兔子皮值多少錢，所以我也學着小琴，這錢就先不給你了。等年底齊家人那邊給出價格，該多少錢，我再給你！”

“那怎麽行！都說好了給嫂子的了！而且你還教我做皮底鞋，我怎麽能這麽沒良心！”

“這叫哪的話！親兄弟還明算賬呢，咱們不也得算明白麽！你就別和我争了！”葛大嬸一拍大腿，就下了定論。

姚小嬸還要争辯，李沁忙開口道，“小嬸，我覺得我嬸子說的有道理。咱們之所以算明白賬，不是說用錢了、感情就俗了。相反，越是親近，就越要算明白，這樣咱們以後才不會因為錢的事兒鬧得不愉快，是不？”

姚小嬸轉頭看着李沁，只見她眼中一片澄明。這不是她第一次對李沁刷新認識了。前兩天李沁跟在葛大嬸身邊幫着忙前忙後，葛大嬸也沒少在她面前說李沁的好。她只覺得李沁心眼好、人也實在。可今兒看來，她還很善解人意，關鍵是聰明！難怪葛大嬸這麽喜歡她了！

“小琴說的正是這個理兒！”葛大嬸拍了拍李沁的手，笑的很是開懷。總感覺她說不出口的、表達不清楚的話，李沁全都替她說明白了！“哈哈，你的那些，差多少錢，到時候我也補給你！”于斐的兔子皮也全都送到了葛長青家，昨兒在大家夥都知道錢給的少了要退的情況下，憑借着兩家的交情，兩人愣是都同意繼續把東西交給葛大嬸，這樣的信任，葛大嬸自然不會眼瞧着他們吃虧。

沒曾想話音一落，李沁立刻抱住了她的胳膊，臉也貼了上來，“嘿嘿，我就是這麽尋思的呢！我就知道嬸子不能虧待我！”

剛剛還是一副小大人兒的模樣，轉眼就耍起賴來。一個多月的相處，葛大嬸哪裏不知道李沁的真實想法，可還是被她這個假裝算計她的樣子給逗笑了。于是，也跟着開起玩笑來，“你這臭丫頭，我說你咋一大早上就來我這兒，感情兒就在這兒等我哪！小樣兒，連你嬸子都算計！”說着，就作勢去打她的小屁股。

“哎呀，嬸子我知道錯啦！那你說，我算計的你高興嗎？”李沁一邊耍賴，一邊趕快推開葛大嬸，一骨碌就滾到了炕裏邊。

葛大嬸對她真是無奈了，笑着搖了搖頭，“你啊！精的跟猴兒似的！高興，我高興極了！天天被你算計，都這麽高興！”

說完，兩人都開懷大笑起來。

姚小嬸看着眼前笑作一團的兩人，唇畔的笑意也慢慢到達了眼底，化作濃濃的溫柔。

對面的兩個人，年齡差了二十多歲，可還是推心置腹，才認識了一個多月，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般。而且最難得的，這兩個人都對自己一片熱誠，這是不是說，自己将來也可以和她們這般好呢？想着，眼裏就流露出了無限的憧憬。有人幫扶、有人真心，老天待她真的不薄。

其實姚小嬸後來想起來，每每都覺得自己特別幸運。其實，要論悲慘，這山裏的人又有誰能慘得過于斐呢？父死母亡，一個人寄人籬下，又是癡癡傻傻的。買個媳婦，還是個奴藉的，一輩子都低人一頭。而她，雖然死了丈夫，可好歹還有兩個子女，又有婆家幫扶。相比之下，她真的好太多。可是于斐他們都能努力把日子過好，自己又差什麽呢？所以，今天她的選擇無疑是她這輩子最正确的決定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