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節

沒有熱水袋,他找來空瓶子裝了溫水墊在白玉霜打吊瓶的手底下,免得打針時間久了胳膊疼。再瞥見白玉霜幹裂的唇,端過水用棉簽沾着往他追唇上塗了些,白玉霜淺淺呻|吟一聲,不知是因為舒服還是不舒服。他想等他醒來就給他喝點淡鹽水,他不願意也得哄他喝,有益康複。

看着一切都差不離了,葉翼才打發兩人回去,賀從自告奮勇,“學長我幫你們送飯吧?”葉翼的不用兩字還沒說出口,樂正繼一邊拽着胳膊把賀從往門外拖一邊回頭對葉翼道,“學長我們先回去了,有什麽事情打我們電話,随時待命。”

郁悶蔓延

一出醫院的大門,賀從就不樂意了,但在大嗓門發飙之前他還是很細心周到地環顧了一下四周,見方圓十米之內沒有認識的人才放心地喝出一嗓子,“你幹嘛非要拉我走?!”

樂正繼不理他,自顧自大踏步走出老遠,賀從又巴巴跟上來問,“你今天什麽毛病你跟我說清楚!”樂正繼嘆一口氣,“咱們晚上吃魚吧,我覺得應該給你補一補。”

“補……什麽?”

“腦子!在補腦子之前你別說你認識我,我丢人的很。”

賀從十分悲憤十分不能理解,還有九分委屈,“為什麽?老子今天哪點做的不對?”

“請問除了拼盡一身力氣把白玉霜拖到半路之外你做的哪點是對的?”看賀從一臉茫然,樂正繼打算不要太為難低情商的賀從,決定循循善誘,“首先,你有沒有覺得葉翼學長對白玉霜那關懷之情超出我們預期。”

賀從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麽回事。誠然,看到自己的學弟生病出事是一件叫人着急的事情,但是同樣着急的他和樂正繼兩人卻還有有空拌兩句嘴開兩句玩笑,葉翼學長顯然不同,他在看到小白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時臉上神色急切,丢下自行車不管,甚至都沒跟他們打聲招呼,就把人環在了自己的懷裏。且“小霜”這兩個字從葉翼學長嘴裏蹦出來時,音調都是顫抖不穩的,還有葉翼學長那一個毫不猶豫的公主抱……好像事情是有那麽點不尋常,但是這說明什麽問題呢?

樂正繼打個寒戰摸摸自己胳膊,“賀從,你這樣一個大男生做出這樣一幅無知懵懂的表情我覺得渾身都麻了。我知道你不是很明白,我一件一件問你,首先,你覺得葉翼學長是個怎樣的人?”

“涵養很好。”賀從沉思一尚,“禮貌周到,平易近人。”又沉思一尚,以高考時候答題的全面思維來考慮這個問題,“平易近人不是他本性,也是他的涵養之一,大概就是離他三米之外他對你寬厚包容,一旦跨過三米警戒線,他可能瞬間邊笑邊滅了你。”

樂正繼大加贊賞,“孺子可教!因此白玉霜是跨過警戒線還備受關照的一個,你看葉翼學長在醫院時那細心體貼的勁頭,要死躺在那裏的是別的學弟,你覺得他會那樣做麽?”

別人的話,葉翼大概會吩咐一句,“你們照顧好他,我還要忙,有事請撥電話。”而後轉身離開,這才是常情吧。

“故而葉翼學長問軍訓是不是很辛苦,那并不是真正問你辛苦不辛苦,而是問,軍訓好像并不辛苦,為什麽白玉霜卻暈過去了?”

賀從被這理論繞的腦殼發疼,不禁嘆服,葉翼學長的心思好深沉啊,樂正繼好聰明啊,這都看得出來,完全不反思是自己卡殼變笨了的結果,但他很快總結過程得出結論,“所以你的意思是說,葉翼學長對白玉霜不同尋常,很想親自照顧白玉霜,我們留着實在礙手礙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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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正繼微微踮起腳尖摸了摸賀從的頭發,“真聰明!”賀從老臉通紅當即就怒了,“摸你妹啊摸,你不知道男怕摸頭麽你你還踮起腳尖摸!”吭哧吭哧氣了半天又覺得有滿腹疑問,巴巴湊上去問,“葉翼學長為什麽要對小白這麽好?小白又不是個姑娘。”

“小白确然不是個姑娘,但小白她姐是個姑娘,還是和葉翼學長親梅竹馬從小玩到大的姑娘。”

賀從對樂正繼的分析深表敬佩的同時懷着無比謙虛謹慎的心态請教樂正繼,“葉翼學長這是曲線救國?”見樂正繼點頭,立馬補充一句,“葉翼學長真是桃花潭水深千尺啊,竟能曲到這種地步!小白姐姐好幸福啊!”樂正繼聽見“桃花潭水深千尺”這一句古文的創新用法時,剛好一點的臉色立馬又不好了。

遠在千裏之外的白銀月一個噴嚏接着一個噴嚏,最後鼠标一拍,什麽圖她都不管不畫了,她要去醫院,她覺得自己或許是感冒了,打噴嚏打得鼻子都疼,她很不爽。

而此時病房之中白玉霜的手機執着地震動了一遍又一遍,葉翼看着那屏幕上亮了一遍又一遍的“鄭凱凱”三個字,表情很是複雜,終于在電話執着地再次響起時,葉翼按下了接聽鍵,那邊鄭凱呼哧帶喘地追問,“小霜子你怎麽不接電話,你沒出什麽事吧,我這就來找你了!”

葉翼覺得心底裏有點小火苗在蹿動,沉默了一陣才平靜開口,“你好,我是葉翼。”

“什麽什麽?你怎麽拿他電話,他人呢,沒出什麽事吧,喂?”又覺得電話那邊氣氛沉默,鄭凱這一陣急咧咧質問也被低氣壓壓制,他稍冷靜,意識到自己被白玉霜一直不接電話的事弄得有點緊張過頭,也被以往那些傳言弄得有點緊張,莫不是葉翼舊仇新算,去找小霜子麻煩了吧,但上次見到葉翼時不覺得他有次動機啊。冷靜是克敵必備素質,他遂沉聲問,“你怎麽接他的電話?”

“他之前暈了,這會兒躺着睡着了。”

“暈了?你把他怎麽了?你好歹是學長……”

“我沒把他怎麽,他中暑了,做夢都喊你名字。”停一陣才說,“你沒事過來看看也成。”

鄭凱本來聽說白玉霜做夢叫的是他的名字,心裏突突直跳,有些欣喜若狂,但是這話被葉翼說得殺氣沉沉,弄得他都沒法表達自己飛揚的心情,只得淡漠答應一句,“哦,我剛上了公交車。”連帶着心情都有點沉重,他真是很不爽。

葉翼當然也很不爽,他就坐在白玉霜床邊,白玉霜睡得香甜,想起樂正繼說他最近幾天睡眠質量實在不好,就想他多睡一陣,因此端給他的淡鹽水涼了也沒忍心叫醒人。但是這小子在轉了個身之後嘟囔了一句夢話,他湊近跟前想聽說的是什麽,白玉霜卻伸手一推他肩膀,清楚明白地說了一句,“鄭凱,別鬧,我頭暈。”葉翼頓時臉都綠了。

偏偏鄭凱此時作死地一遍又一遍打來電話,他覺得自己如此冷靜地應答那都是最近幾年涵養越來越好了的結果。

悲痛

白玉霜其實是做了一場夢,一場真假參半,算不上悲傷也算不上歡喜的夢。真正讓他歡喜的是他夢醒時候睜眼看見的就是鄭凱一張在自己面前放大了很多倍的臉。讓他悲傷的是,在他面前放大的,是鄭凱的這張臉。

夢境真實的部分是他打架被別人半塊板磚拍破了腦殼,鄭凱和他并肩作戰,見他受傷,那家夥英勇值抗揍值蹭蹭上升,恁是冒着磚塊棍棒的夾攻奔過去把拍他板磚的那家夥按着砸了三搬磚,胳膊粉碎性骨折。

這是真有其事,那時他高一,脾氣暴躁,三句話就冒火,于是從小争執小矛盾動手開始漸漸往大了鬧,鄭凱那家夥就是在他鬧得半大不大的時候和他聯手的,他兩個一起之後從被磕青胳膊肘到被別人板磚拍的流血,此過程中小戰大戰經過無數,一直都是風雨與共。

他被別人的板磚拍破腦殼那次是因為,他翹自習去操場上溜圈,靠在籃球架後面的陰影裏閉目養神養得正惬意,有人卻輕輕碰了碰他的腳,他擡頭時看見站在眼前的四個人,他們先是問他,“你是白玉霜?”

他自出道打架少說也打了小半年,經驗還是有的,明白眼前的人是來找事,但他那天恰巧只有乘涼看月亮的心,半點不想打架,于是口氣難得親切溫順地答應了一聲是。他們又問,“高二那誰誰誰是你打的?”

他也說是。打那男生是在廁所裏,他好好地上廁所,可是那男生非得說他是變态,說了又說說了又說,他都想着忍了,但那男生最後補了一句,“你和葉翼就是兩個變态,惡心。”于是他就把人打了。其實他至今還沒明白他以前怎麽招惹了那個男生,以致上廁所遇見,他都要那樣的惡意中傷。

可見說和人動物的區別是人以傷害同類為樂動物卻不這話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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