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十一條彈幕

她的眼神有些迷茫,看起來似懂非懂的模樣。耳朵裏像是塞了團棉花,軟綿綿的,聽不清他在說什麽。

似乎是知道她左耳耳疾,元容将頭微微俯下,側着貼近她的右耳窩,低聲重複道:“豆兒……我是誰?”

他向來清泠悅耳的嗓音,此時壓得低了,便顯得晦澀嘶啞,嗅到她鬓發間的香氣,喉結不自知的上下滾了滾。

“豆兒……”顧休休猶如複讀機般,低聲喃喃地重複着,她努力睜大的眼眸中,清晰的映出了他的臉龐。

她似乎是在思考,可腦袋裏像是一團漿糊似的,早已經喪失了思考能力,只是聽到他喚自己的乳名,便理所當然的喊道:“爹……”

“……”元容長睫一揚,眉骨微動:“爹?”

顧休休仰着頭嗅了嗅,小幅度地搖着頭,喃喃道:“你不是我爹,你身上的味道好好聞……你是,你是我娘!”

元容側過頭,漆黑的眸微微眯起,視線落在她霧蒙蒙的雙目上,倏忽笑了起來。

顧休休是中了春合散。

春合散自苗疆傳來,卻是西燕人通過改良寒食散的配方,從而發明出來的。

寒食散,又名五石散,是西燕與北魏貴族名士大家最愛的“仙藥”。

服用後會讓人精神亢奮,渾身燥熱難耐,需吃冷食、沐冷澡、行走散熱,方可纾解。

因此兩國士族喜愛穿寬袍廣袖,瞧着風姿卓越,頗有仙風傲骨,其實是便于服用寒食散後揮發藥性。

據說此物有驅寒壯陽之效,又能使皮膚如凝脂白潤,一經出世,令文人名士趨之若鹜。

而春合散則是在寒食散的功效上稍作改變,以苗疆蠱葉入藥,被用作北魏貴族房中之趣。

傳聞春合散不解藥性便會死,其實不然,它與寒食散一樣,通過散熱便可以纾解藥效。

且這東西只是讓人暫時神志不清,事後清醒過來并不會失憶。

便是不知,待到她恢複神智後,想起現在的所作所為,會作何感想。

他輕笑着,身子向後撤去,覆在她唇上的兩指,将她向下抵去。

顧休休被他按回了美人榻上,他站起身,撫了撫被水浸濕而褶皺的衣角。

他的尾指上,似乎還留着一絲溫熱之意,殘存在他冰冷的指腹間,像是被火灼傷了,那觸感久久不能散去。

元容走出了浴室,又很快提着什麽重物折了回來。

他換了身寬大的衣袍,衣襟松松垮垮,露出半個胸膛,左手提着一桶冰塊,右手抱着一只藥箱,臂彎間還夾着一套衣裳。

顧休休現在神志不清的樣子,也不可能自己站起來散熱,這采葛坊裏沒有婢女,便只能他親自來了。

他解開了她的衣襟,将外裙剝落,只留下一身白色亵衣。

亵衣已是被血染紅,他将不怎麽配合的顧休休翻了個身,瞧見她腰後綻開的一片刺目猩紅,猜測她該是從三樓向下跳時,摔下來被二樓露臺上的陶瓷盆栽傷到了。

指尖落在她的後腰上,微冷的指腹還未有動作,已是引起了她的顫栗。

這倒是正常的現象,服用過春合散後皮膚會十分敏.感易破,看似變得瑩潤皙白了,實則是藥物中含有重金屬的毒物,吃得過多便會全身潰爛而亡。

是以,他取了一套自己穿過的衣物,較為柔軟,不會磨傷她的肌膚。

元容本想先給她處理後腰的傷勢,但她方才在熱湯池裏泡了一會兒,加速了春合散的藥性。此刻已是臉頰紅的滴血,看着他的眼神如狼似虎,仿佛随時都會撲上來咬他。

元容不得不拿出盛放冰塊的木桶,将桶裏的寒冰碎塊,鋪倒在美人榻的周圍。

寒冰在溫暖的浴室中,很快揮發,她忍不住貼近冰塊,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讓她舒坦些。

他取了一塊荔枝大小的碎冰,蒼白冰冷的手掌叩在她的下颌上,輕輕一捏,令她張開了嘴。

另一手撚着冰塊置在唇齒間,正要離開,卻見她合上了唇,舌尖吮了兩下。

指腹又冰又暖,元容微微僵住。

顧休休眼底含着迷茫,看起來有些無辜,他仿佛被雷劈了,掐着她的下巴,以極快的四度拿出了指。

原本還想順便幫她處理一下傷口,此刻元容卻不敢擅動了,起身一連往後退了幾步,直到與美人榻有一段距離,這才停住腳。

這東西藥效來得快,揮發的也快。

元容在一旁候了片刻,見她臉上的紅暈漸漸褪去,便知道她已是無礙了。

他微微松了口氣,可不知為何,明明已經離得那麽遠,砰砰跳的心髒仍是依舊躍得歡快,仿佛要跳到喉嚨裏,連呼吸的頻率都紊亂了。

這是往日不曾有過的體驗,如此陌生,如此恍然,卻又并不令人抵觸。

“嗚……”

顧休休哼唧了一聲,精致的小臉上顯露出一絲痛苦之色,細眉蹙了起來,只覺得渾身又疼又冷。

腦子混沌得很,似乎宕機了。

元容聽見動靜,擡眸看去,見她撐着手臂,從布滿冰塊的美人榻上坐了起來。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她,嘴角勾着淺淡的弧度,似是在笑,又很快壓了下去。

顧休休看到了他,愣了愣,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見還穿着亵衣,微微松了口氣。

雖已經做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卻還是抱着一絲僥幸,倒沒想到自己如此幸運,竟什麽都沒有發生,便解了春合散。

她一動,那堆在美人榻上的冰塊便嘩啦啦落了下去。顧休休看着融化的碎冰,沒來得及疑惑,便被眼前刷屏的彈幕遮擋住了視線。

【刺激!!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到的劇情嗎】

【太子和顧休休簡直配一臉啊!我把民政局搬來,請你們就地結婚】

【太欲了,阿休怎麽可以又美又欲,DNA狠狠動了】

【輪胎爆了沒開成,把太子不行打在公屏上】

【苦茶籽都脫了,你就給我看這個?】

【姐妹知足吧,這可是綠江,脖子以下高位截癱】

【哈哈哈哈哈笑死,樓上真相了】

彈幕似是拍打在礁石上的浪花,一道又一道,驚得顧休休小臉變了顏色。

她的大腦似乎漸漸複蘇了,而後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記憶,一股子湧進腦海裏。

不知想到了什麽,她的瞳孔猛地收縮一下,僵硬地擡起頭,看向立在不遠處,神情坦然散漫的元容。

他禮貌又疏離地問:“醒了?”

“嗯……多謝殿下出手相救。”顧休休扯了扯嘴角,笑容難看又勉強。

元容輕笑一聲:“不必客氣,你如今還是孤的未婚妻,你有難,孤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你的傷口還未處理,這有幹淨的衣裳,你換上,孤讓人送你回去。”

那句‘你有難,孤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令顧休休的呼吸莫名加快了些,心跳錯亂不已,忽快忽慢。

她舔了舔唇,想要解釋什麽,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糾結了許久,最終還是轉移話題道:“殿下怎麽在這裏?”

才問出口,顧休休便有些後悔了。這個問題,四皇子已是問過一次,莫要說他們如今還未成親,便是成了親,他也不可能事事向他報備。

倒顯得她多嘴。

顧休休想要找補一下:“我的意思是……”

元容垂眸低笑了一聲,拿着搭在臂彎間的衣裳,朝着她走了過去:“孤是采葛坊的家主,昨夜身子不爽,來此泡私湯。”

顧休休愣住了,她看着他,見他赤着足走來,身前衣襟松垮着,行走間,胸膛若隐若現。

她原以為太子病得那麽重,寬大的衣袍下定是枯槁破敗的骨頭架子,誰料他身形挺拔,如松如竹,隐約能瞧見肌肉的線條輪廓。

她覺得嘴唇有些幹燥,又舔了舔唇:“采葛坊是你開的?”

采葛坊可是北魏乃至西燕各大國最鼎盛的布坊,其間的珍稀布料有價無市,就算是皇親貴族來了,也得按照坊內的規矩來。幾年前賣出的一匹青蟬翼,拍出三十萬金的高價,甚至能買下十個永安侯府了。

早就看彈幕說太子有錢,倒是沒想到如此多金,竟是富可敵國。

“嗯。”元容走近了她,将幹淨的衣袍遞了過去,垂着眸,似乎是在避嫌:“孤在屏風後等你,地上有藥箱,先簡單包紮一下再更衣。”

顧休休點了點頭,若是旁的男人這麽說,她定不會同意。可太子在她中藥糾纏時,仍恪守着禮規,沒有僭越半分,她感激之餘,也生出幾分信任來。

待他走到露臺那扇屏風後,她忍着疼,勉強撐着手臂下了美人榻。

先是簡單包紮了一下手掌上被簪子劃開的傷口,而後用一只手緩緩褪下亵衣。

停留了太久,腰後被盆栽碎陶瓷片紮出的傷口已是凝涸住了。她随意用白紗布纏了幾圈,換上了他準備的衣袍。

她感覺肌膚隐隐刺痛,像是被針紮了一般,好在換上的衣袍柔軟寬大,稍稍緩解了不适感。

“好了。”

似是想起了什麽,她猶豫了一下,問道:“殿下如何知曉怎麽解春合散?”

其實她更想問的是,他怎麽知道她中了春合散,又是如何知道她的閨名豆兒?

她逃進浴室看到他,腳下一滑,直接摔進了湯池裏,根本沒來得及與他多說什麽,四皇子就追了進來。

顧休休看着那扇隔在兩人之間的屏風,午時盛陽正烈,細碎的金光燦然灑落,将他的影子投映在屏風上。

灰白的輪廓勾勒出一絲孤泠,元容似乎僵住了,繃直的身子輕顫起來,皙白的頸凸起道道青筋。

他是……如何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可以猜一猜~

感謝餅桃小可愛投喂的1個地雷~

感謝筱柒小可愛投喂的10瓶營養液~感謝張·man小可愛投喂的2瓶營養液~感謝汐瑜小可愛、茉莉釀酒小可愛投喂的1瓶營養液~

抱住小可愛親一大口~感謝小可愛們對甜菜的支持~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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