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二十條彈幕
顧休休下意識伸手去接,卻沒想到看起來身形消瘦的太子殿下,竟是如此沉重,砸下來将她猛地向後一帶,腳下晃了晃,兩人便一同栽了過去。
這一下來得突然,兩人實實在在栽到了地上,即便如此,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松開手——只要她松手,至少可以保證自己不會跌倒。
但摔下的那一刻,她卻什麽都沒有想,只是本能地用纖細的手指緊緊叩着他的手臂,去支撐着他的身體。
她眼睛還睜着,冰冷的雨點子落在臉上,似乎除了肩膀摔得有些疼,腦袋并沒有什麽痛感。
顧休休疑惑地側過頭,看到一只墊在她腦後的手掌,那是元容的手,蒼勁而骨節修長,耷落在泥水中,顯得潔白無瑕。
“抱歉,有些撐不住了……”他側躺在雨水中,似是無奈的朝她笑了笑,嗓音低啞,又輕飄飄的。
斷斷續續說完這句話,他便阖上了輕顫的眸,顯然已是筋疲力盡,陷入昏迷了。
顧休休看着他垂落在濕潤土地上的手掌,有些失神,雨水不斷沖刷着地面,一絲絲血色從掌背處蜿蜒流淌出來。
她回過神來,将他的手掌擡起,這才反應過來,剛剛摔下去的時候,他用手護着她的後腦勺,幫她擋住了地上尖銳的碎石。
他的指關節處被碎石硌傷,雖無大礙,只是皮外傷,卻讓顧休休心裏有些不好受。
明明該是養尊處優的太子殿下,到底受了多少苦罪,才會落得如今這般一身沉疴舊疾,年紀輕輕就已是病得石藥無醫。
她胸口堵着一團郁氣,呼吸略顯不暢,嘗試着呼喚太子,一連喚了幾聲,都沒有得到回應。
此時雨勢已是轉小,她緩了片刻,從泥濘中爬起來,深吸了一口氣,又俯下身子,将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扛了起來——她好歹從小習武,雖然武藝不精,卻多少有些內力在。
方才是他倒得太猝不及防,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自然是受不住他一倒。
如今她有了心理準備,一鼓作氣将他扛到肩上,猶如背麻袋似的,穩着腳下步伐,扛着他進了寝室。
寝室裏雖然沒有人,卻燃着燭火。這是顧休休從小養成的習慣,即便夜裏睡着了,室內的燭火也要通明亮着。
她扛着元容,腰口的傷口被牽扯得有些疼,蹙了蹙眉,不想引來玉軒裏的仆人,只是輕輕悶哼了一聲,便忍了下來。
她将他放在圈椅上,四處看了看,視線從床榻劃過,轉到美人榻上,又落到他一身泥濘的狐裘上,緩緩向頸上移動。
他早已過了弱冠之年,身上卻仍有一種清泠的少年氣息,凝脂玉般的皮膚透着玉石的光澤,頰邊似是微醺,烏黑的發濕漉漉地貼在頸旁,雙眼緊閉着,濃密的睫羽輕輕發顫。
她沒想到,有朝一日,‘楚楚可憐’這一詞也能被用在一個男人身上。
在這一瞬間,顧休休好像突然懂了西燕君主為何執着于折磨元容——這樣精致的脆弱感,像是一只被折斷雙翼的金絲雀,哀鳴婉轉,破碎而美。
她伸過手去,用皙白的指尖,輕輕抵在他發燙的臉頰:“殿下,殿下……”
喚了幾聲,他仍是絲毫沒有反應,似乎睡得昏沉。她猶豫了一下,收回指尖,将微涼的掌心貼在他額間,感受到那滾燙的溫度,她不禁愣了愣。
這體溫……不是快要燒熟了吧?
她移開了手,看着那張紅得不正常的臉頰,不知怎地,腦海裏倏忽閃過他從竹宴上倉皇離開的模樣。
元容大抵已是習慣了如此,每日将苦澀難咽的湯藥當做飯食一般按時服用,時不時高燒不退,咳血暈厥,全是家常便飯。
即便如此,他出現在外人面前時,仍是風輕雲淡,一幅悠然自得的模樣,仿佛被病痛折磨的人不是他似的。
可再是樂觀,悲苦的命運也不會放過他半點,再有不到三個月,他便要……
顧休休抿了抿唇,看了一眼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将屏風拉上擋住太子的身影,走到床榻旁,拉了一下挂在床頭的金色搖鈴。
北魏士族家的女郎閨房中都備着這樣的搖鈴,搖鈴上拴着一根銀線,另一端連接到婢女的住處,這邊一搖鈴,婢女房中就會叮咚作響,便是方便女郎們起夜時,使喚婢女伺候。
雖然是胎穿到北魏,顧休休仍是不習慣這樣折騰人,力所能及的事情便盡量自己做,是以那搖鈴基本上就是個擺設。
她輕扯銀線,搖鈴晃了晃。不多時,便有婢女打傘走到了寝室外,顧休休隔着門吩咐道:“接一桶溫水,去冰窖裏盛些冰塊,準備幹淨的寬袍浴布,送到我寝室來。”
婢女應了一聲,腳步聲消失在雨中。
顧休休趁着這空隙,也沒閑着,翻箱倒櫃找着備用的傷藥。往日都是朱玉收拾這些東西,好在這幾日她受傷了經常需要上藥,很快便翻找了出來。
她蹲在他身側,執起他微微發燙的手掌,将清水狀的流體藥膏灑在他受傷的指關節,用紗布輕輕推開,待傷口被完全覆蓋住,再用柔軟的細綢包紮好傷口。
婢女還沒有回來,冷風從窗縫中嗖嗖鑽進來,顧休休已是忍不住打了幾個噴嚏。
她走到衣櫃前,翻出一套亵衣亵褲,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本想就地脫下濕透的衣袍,換上幹淨的裏衣,可又怕他突然醒過來,猶豫片刻,還是将屋子裏的燭火熄滅了。
摸着黑,顧休休褪下被雨水浸透的衣袍,冷肅的風灌進屋子裏,吹得她手臂冒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本能地打了個寒顫。
她搓了搓赤着的手臂,冰冷的身體瑟縮了兩下,雖然知道他昏迷着,心裏仍是有些怪異。
顧休休加快了手下的速度,麻利地換好了白色亵衣,聽見寝室外隐約傳來腳步聲,便知道是婢女回來了。
她點燃一支蠟燭,握在手裏,走上前去打開門,寝室內黑漆漆的,只有手中的燭火苗在潮冷的空氣中躍動着,照亮着腳下的路。
吩咐婢女與仆人将打好水的浴桶擡到屏風外,并着冰塊、衣袍、浴布一同放好,她便驅趕他們離開了。
即便元容是她的未婚夫,但沒有過定成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就算什麽都沒做,讓人看見便是自毀名節。
再者,顧休休感覺玉軒裏藏有內賊,不然上次怎麽就那般巧合,參宴前突然便染了惡疾,久治不好,卻莫名被顧佳茴送來的琉璃火珠治好了。
如今還沒有查清楚此事,左右人心隔肚皮,防備着些總是好的。
待婢女與仆人都離開了,她才将滿屋的燭火重新點燃,頓時寝室亮如白晝。
顧休休方才換上了幹淨亵衣,此時身體已是恢複了些溫度,她得幫太子也褪去濕透的衣裳,不然本就發着燒,再穿着濕衣裳,怕是熬不過三個月,今晚就要喪命在永安侯府了。
她有些吃力地褪去了他的狐裘——那狐裘浸水後,沉重無比,廢了好一番功夫,才解開頸間系着的長帶。
而後是外衣,他穿得衣袍飄逸寬大,将衣襟處一扯,那外袍便松散開了。
除去衣袍後,便只剩下一套單薄的白色裏衣。濕漉漉的裏衣被浸透,沿着他身形肌肉的弧度緊貼着,他冷白的皮膚泛着潮紅,就連那隐秘的輪廓,都可以透過薄薄的布料看得一清二楚。
顧休休咳了咳,神色不自然地別過視線,不知怎麽舌下就分泌出了些唾液。寝室內實在太過寂靜,她竟是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吞咽唾液的聲響,與那亂了節拍的心跳聲。
前世的她只顧着努力學習,想要報答孤兒院和資助人的幫助,即便後來追她的男生并不少,她也沒有心思浪費時間去談戀愛。
而重生到北魏後,她每日習武學琴,因容貌過于惹眼,極少出門,更沒有心思沉醉于男女之情。
明明寝室有些潮濕,顧休休卻覺得口幹舌燥,她盡可能控制住胡思亂想的大腦,別過頭不去看他,顫着手緩緩靠近他的裏衣。
可越是控制,便越是控制不住,她大腦的反射弧一直給她傳送着幾個大字——他沒穿苦茶籽。
北魏這朝代還沒有內褲,一想到揭開裏褲,便要看到……顧休休褪下裏衣後,動作僵了一下,睫毛顫了顫,遲疑起來。
一個聲音告訴她,男女大防不可破,即便是為了救他,怕他穿着濕透的衣裳會加重病勢,也不能這樣無禮行事。
另一個聲音告訴她,在救死扶傷的醫生面前,病人沒有男女之分,你一個現代人,又何必給自己畫圈為牢。難道你要看着他活活燒死在眼前嗎?
作者有話要說: 玩個小游戲,扣1休崽繼續,扣2休崽住手,根據評論區決定接下來的走向~
感謝白丁小可愛投喂的10瓶營養液~感謝汐瑜小可愛、echogao小可愛投喂的1瓶營養液~
抱住小可愛rua一下~麽麽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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