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小姐，您回來啦？”

一開門李媽就迎了上來，我點點頭，然後擡頭看了看牆上的時鐘，剛過五點，弄晚餐還有些早，

“李媽，我回房休息下，下午在外面帶了一個下午，有些餓了，你先弄些吃的給我，晚上我就不再出來了。”

李媽心疼的看着我，不停地點頭說：

“哎，小姐，您先進房休息，李媽馬上給您做些吃的送到房裏。”

我點點頭，換了鞋子進了卧室，躺在床上開始小憩。

睡了一個下午，竟然還是覺得異常的疲勞。只想閉上眼睛，徹底的睡過去。

我躺在床上，不自覺的，腦袋迷迷糊糊的想起一些過去的往事……

我身子自小岑弱，幾乎是知道自己懷孕了之後就立刻搬到了醫院裏安心養胎。

那時候，李氏風雨飄搖，邊城月幾乎整天都是呆在公司裏，不能每天都陪在我身邊，李媽除了吃飯的時間，不然整天都守在我身邊，韓大哥倒也是時常陪在我身邊。

“韓大哥……”

我感覺到有人似乎在撫摸我的發絲，我以為是韓大哥過來了，便猛地睜開眼睛，卻看見穿着白色套裝的婉瑩站在我的床邊。

婉瑩生的非常的漂亮妩媚，氣勢淩厲，這種感覺，越是長大以後越是明顯，只要是她到場，所有人的視線都會盯在她身上。

韓大哥随後走了進來，看見婉瑩的時候不悅的看了她一眼，什麽也沒說，也沒有和她打招呼，只是繞到我身邊。

現在想想，韓大哥當時是極不喜歡婉瑩的，雖然他在我面前什麽都沒說過，但是看見婉瑩過來的時候，總是很不愉悅。

我剛剛從昏昏沉沉的睡魇中悠悠醒來，迷迷糊糊的眨了眨眼睛，看向她，還有身後那一片白色的天花板和牆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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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瑩穿了一身刺眼的白色，似乎要和身後的牆壁融為一體，我一時竟分辨不來。

韓大哥走到我身邊，知道我向來是是不喜歡躺着看人的，便伸手把我扶了扶，然後調整了一下床鋪的角度，極其小心翼翼的讓我斜躺在床上。

我呆呆的看着身後的牆壁，醫院的牆壁總是白茫茫的一片，讓人看着不舒坦。

韓大哥低下頭，臉頰幾乎貼着我的臉頰，輕聲細語的問我：

“載陽，是不是覺得眼睛不舒服，要不要我請值班的醫生過來給你看看？”

我搖搖頭，沖他無聲的笑了笑，然後說：

“韓大哥，對面那片白色的牆壁看着讓人着實不舒坦，白的刺目，我現在眼睛有些疼，倒是不打緊，不必叫醫生過來。”

韓大哥轉過頭看了看對面那片白擦擦的泛着慘白色燈光的牆壁，微微皺了皺眉頭，轉過頭對我說：

“載陽，韓大哥馬上就叫人給貼上壁紙，你晚上安心睡一覺，明天早上牆壁就不是這個顏色了。

載陽，你喜歡什麽顏色？”

我費力的想了想，倏兒輕聲的笑了笑，

“我喜歡藍色……”

“要深藍色麽？”

韓大哥看見我笑了，皺在一起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低聲的問我，像是在哄勸驕縱任性的小孩子一般。

我嗯了一聲，搖搖頭：

“深藍色會顯得壓抑、抑郁，韓大哥，我喜歡淺藍色，就是在天空一碧如洗時刻的那種顏色。”

韓大哥笑着點點頭，轉身看着站在邊上的婉瑩，語氣顯得冷漠：

“李婉瑩，我現在出去一下，你和你姐姐說說話，好好說話，不要惹她生氣知道麽？你姐姐現在身子弱，不要說什麽渾話刺激她，給她吃水果的時候一定要削片兒，然後用熱水燙一遍，她現在不能吃涼食。”

一向從不會讓人批評一句的婉瑩竟然沒有和韓大哥頂嘴，只是默不作聲的點點頭，然後無聲的在我的床邊坐了下來。

韓大哥看了看她，然後伸手把我蓋在身上的被子掖了掖，

“載陽，韓大哥出去一會兒，馬上就回來陪你。”

我無聲的點點頭，韓大哥轉身走了出去，然後輕聲的關上門。

婉瑩坐在那裏看着我沒說話，我也只是一言不發的躺在那裏。

那時候我們的關系已經開始惡化，我開始意識到婉瑩似乎對我很不滿，但是到底是哪裏不滿，我也說不出清楚，所以我也不知道和她說些什麽來緩和這種奇怪而壓抑的氣氛。

加上我懷了孕，腹中小小的孩兒竟讓我覺得異常的疲勞，我一時間提不上力氣來，整天都覺得昏昏欲睡，似乎總是有睡不完的覺。

就這樣，我便沒什麽心思再去應付她。

婉瑩坐在我的床邊，直直的看着我，視線定在我的臉上，裏面是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

自從我們漸漸長大成人之後，每當婉瑩這樣靜靜地、一言不發的看着我，我便開始覺得犯怵，暗暗地覺得有些可怖且無法猜測。

在婉瑩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睛裏，似乎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情緒在瘋狂而無聲的滋長，而我，卻永遠猜不到那些到底是什麽。

那是婉瑩，是從不把情緒放在臉皮子上的婉瑩。

我被她看了久了，輕輕地咳了一聲，然後低聲說：

“婉瑩，謝謝你來看我。”

說完，我便想要閉上眼睛，再休息一下，我真的有些乏了。

婉瑩猛地握着我的手，我有些驚詫的睜大眼睛，除了年少在一起的時期，自從邊城月出現之後，婉瑩便不再和我做過這些親密的動作。

我從小體寒，無論什麽情況，四肢都是冷冰冰的，醫生說這是氣虛血虛，叫做富貴病。

婉瑩的手掌灼熱異常，我被她一握，只覺得一雙手好像被溫水包裹了一般，這溫度讓我覺得發怵，我的心髒都跟着發顫。

婉瑩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拿起我冷冰冰的手掌，放在手裏試了試，

“李載陽，手這麽冷，你的手不該拿出來。”

她掀開被子，然後把我的手輕輕地塞進去。

我轉頭看着她：

“婉瑩，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說？”

她搖搖頭，轉身拿起一個擺放在床邊的蘋果，然後拿起水果刀慢慢的削皮，一遍削一邊低聲說：

“李載陽，我很久沒有削蘋果給你吃了。”

我看着她修長的手指輕松地削去蘋果上一層紅豔豔的果皮，我只是輕聲的笑了笑，點了點頭。

我們兩廂又靜默下來，她突然猛地擡起頭，冷冷的看着我：

“李載陽，邊城月真的那麽好麽。你為什麽這麽喜歡他。”

她問的這個問題突如其來，我一時竟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她卻始終直直的看着我，似乎在等着我的答案。

我搖搖頭，

“婉瑩，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喜歡他了，我也說不上他到底是哪裏好，但是我就是喜歡他……他是你姐夫，你這樣直接叫他名字是不禮貌的，下次可要注意點。”

我伸手輕輕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她坐在那裏，毫無表情的讓我揉了揉腦袋。

我的手剛抽回來，她就猛地扔掉了手上的蘋果，扔在了垃圾桶了，順帶着扔掉了水果刀，低聲而狠戾的說：

“李載陽，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邊城月愛的根本就不是你！很多事情他都沒有告訴你！他背着你做過什麽事情，你都不知道！他有多狠，你怎麽一點都察覺不到？”

看着她變得冰冷的神情，那時候我并不知道他們的事情，并不知道婉瑩嘴裏所說的邊城月愛的人就是她自己。

我恹恹的的轉過頭，不想和她争吵，我只想靜靜的休息一下。

我已經厭倦了無休無止的争吵和那些無情的面孔。

那時候，在我眼裏，她還是個孩子，依舊是個因為庶出而別扭的孩子，我的妹妹。

我也不想再去和一個別扭倔強的孩子計較什麽。

我知道婉瑩在看着我，我還是無聲的閉着眼睛，然後低低的咳嗽了兩聲，揮揮手，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她卻拽着我的手，

“李載陽，你睜開眼，和我說話！”

她猛地一扯，扯痛了我的手臂，我皺了皺眉頭，緊接着急促的咳了幾聲。

“李婉瑩，你給我出去！”

韓大哥猛地推門進來，扯開婉瑩用力拽着我的手掌，然後把婉瑩請了出去。

“李婉瑩，以後不要再來了。”

韓大哥冷冷的說完這句話，然後把婉瑩關在了門外……

閉着眼睛的我真是的感受到有人觸碰我臉頰的感覺，我猛地睜開眼睛，卻看見依舊年少的婉瑩站在我的床邊，直直的看着我。

我猛地吸了一口氣，恍惚回到了上一世的日子，一切像是在重演，只不過提前了許多年。

“李載陽，你怎麽了。”

婉瑩直直的看着我，看着我的面孔。

我倒抽了一口涼氣，忍不住問出口：

“為什麽？”

“婉瑩，為什麽！？”

婉瑩似乎是疑惑的看着我，低聲問：

“什麽為什麽？李載陽，你是不是不舒服？滿頭都是冷汗。”

我回過神來，看着眼前婉瑩那單薄而精致的面孔……深深地呼了一口氣……然後呆呆的看着她的臉，然後轉頭在四周打量了一番。

李媽推門走了進來，笑着看向我：

“小姐，李媽今天給您煮了一些皮蛋瘦肉粥，但是瘦肉換成了雞絲，馬上給您端進來，趁着熱您趕緊嘗嘗，既好吃又好消化，養胃。”

一看見李媽走進來了，我趕忙笑着點點頭，李媽又看着婉瑩說：

“二小姐，小姐一個下午在外面，實在是有些累了，她先吃，晚些李媽在給你做晚餐！”

婉瑩點點頭，并沒有任何不滿意的表示：

“好的，李媽。”

李媽趕忙轉身朝着廚房走過去，婉瑩把吃飯的小餐桌從床邊拿起來，雙手拿着在我的床上搭好，

李媽一會兒就把皮蛋瘦肉粥端了上來，然後笑盈盈的坐在床邊看着我吃。

看到粥端上來放在面前，雞肉絲和白粥的香味緩緩地滲入鼻息，清淡而濃郁纏綿。

我才恍惚驚覺自己着實是有些餓了，畢竟一個下午沒吃東西，而且還被邊城月刺激的發了一個下午的瘋。

我接過李媽用手遞給我的勺子，低下頭一口一口的專心吃飯。

李媽看見我吃了，就先走了出去。

婉瑩依舊坐在我邊上看着我。

我咽下嘴裏的食物，然後擡起頭看着她：

“幹嘛這樣直直看着我，嘴饞了？饞了自己去廚房端一碗，我們兩一起吃。”

婉瑩直直的看着我，似乎是輕聲的笑了笑，轉而搖搖頭，

“李載陽，一會兒在你這裏看會兒書，行不行？”

我點點頭，沒有再看她。

只是低頭吃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