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扶手

最後還是帶了幾份文件過去, 姜鹿說，就算自己沒用，也得敷衍一下對方, 後來突然想起, 對方好像是沈顧津。

那就更要敷衍了。

他們是坐飛機去的, 沈顧津也一起, 大概要飛兩個小時。

程江臨拿出眼罩，然後麻煩空姐拿一條毯子過來，讓姜鹿睡個好覺。

沈顧津就坐在他們右側, 看到之後, 啧啧兩聲：“你談生意帶家屬啊這是, 我都沒帶我女兒過來, 麻煩你給我點面子, OK？”

聽着話, 似乎是很有誠意的想合作，程江臨接過話，微微一笑：“想談也可以，我這邊要四。”

沈顧津：“？？？”

“你搶錢呢。”

“那就不談。”程江臨垂下眼，看都不看他。

“哎不是, 你怎麽就去長淮那裏呢，要不這樣，你開個口，來我這邊怎麽樣？”

程江臨擺了擺手，讓他小聲點。

“他在睡覺。”

沈顧津：“……”

他被迫壓低聲音：“你考慮嗎？”

“考慮什麽？”

“就我剛才說的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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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為什麽回國的, 長淮這邊出了問題, 現在穩定下來了，你又開始了, 據我所知，沈氏目前發展勢頭還不錯。”

“不錯而已，誰不想更好，而且你打算一輩子都在明輝啊。”

程江臨搖頭：“不會。”

且不說合約只簽訂了一年，就算要長久留下，明輝的發展方向跟他個人走的路不太一樣，等解決國外那些事後，這邊的情況基本也能定下來了。

剩下的，就跟姜鹿商量一下。

程江臨看了看姜鹿的側臉，閉着眼，睡顏柔順安靜，然後抓着他裸露在外的手放進毯子裏。

姜鹿皺了皺眉頭，然後将頭扭過來，換了個姿勢睡覺。

離下飛機還有十五分鐘的時候，姜鹿醒了，他右臉睡出了個印子，紅撲撲的，程江臨上手捏了一下。

“等會兒先去酒店。然後再吃飯。”

姜鹿将臉頰蹭在他手心裏，一臉惺忪模樣。

那瞬間，程江臨心裏說不出什麽感覺，但是很暖很充實。

午飯是跟沈顧津一起吃的，他們聊來聊去的話題都非常的平淡日常，姜鹿在旁邊一直聽着，吃完飯後分道揚镳，開始各玩各的。

姜鹿跟程江臨牽着手，走在街上，他問了句：“你們不聊工作的事情嗎？”

“聊過了，沒談好。”

姜鹿面上閃過一絲詫異：“什麽時候？”

“飛機上，談失敗了。”

“……”那這趟旅程的意義在哪，真的是約會啊。

一下子就刷新了姜鹿的三觀。

程江臨原本都想好了這兩天是怎麽過的，結果姜鹿真的是一點心思都沒有，還是說年輕人都已經不玩這套了。

但其實也不是，姜鹿還是很期待的。

他們去了小鎮水鄉，原本想試試坐船，結果風一吹，寒冷刺骨，凍得臉都紅了。

程江臨才沒讓他去的。

坐在邊上的小木屋裏，半掩着的窗口，有冷風吹來，一絲絲的。

姜鹿将手伸出去。

“聽說下雨的話，會更有味道，我在網上見過圖片。”

程江臨笑了：“這個季節，大概不會下雨，會下雪。”

“那下雨的時候我們能來嗎？”

“能的。”

江南城這邊下雨的季節就在他們初相遇的那個月裏。

走過石子路，看過室內傳統工藝制作現場，等風小一點了，他們站在橋上。

姜鹿哇了一聲：“好寬的一條河。”

說完後，又瑟縮一下身體：“不過有點冷了。”

餓了的話，他們去買了點當地甜糯的小吃，程老板沒買，他對吃的挑剔，吃了一口就不大願意吃了。

姜鹿有時候略表嫌棄：“你這麽挑食，還長這麽高。”

“你不挑食，吃胖點，不然每天晚上抱着硌手。”

姜鹿說：“沒有吧，我胖了好多。”

一日三餐沒少過，偶爾還加餐，晚上睡覺每個月做幾次運動，睡得老沉了，周末的話，要麽懶得在家裏，要麽程老板會帶他出去走走，飯後散散步什麽的。

老年人都沒他作息健康。

黃昏日落時氣氛格外的迷離沉醉，晚上的小鎮別有一番風味，盡管融了一點商業氣息，但這邊還是保留了原汁原味，不至于很現代化。

他們走到了充滿商業氣息的街道上，然後走近了一家做傳統工藝的店裏，這時候的客人很多。

姜鹿環顧四周，團扇、刺繡、漢服、還有各種日常用品，如手套帽子圍巾，或者耳墜耳環手鏈之類的小飾品，全部标明純手工，這家店的老板娘看着是上了年紀的，笑起來的時候，連眼紋都充滿着慈愛，特別有親切感。

他們走進來時，老板娘就迎上來：“随便看點什麽嗎？”

程江臨微笑：“我們自己看就行。”

然後程老板就牽着姜鹿的手走到賣針織品這邊，拿起了一頂黑白色的帽子，造型上跟熊貓是一樣的。

姜鹿皺眉說：“我不要。”

他現在戴了手套，穿了羽絨服，還圍了圍巾，再帶頂帽子，不如直接讓他穿着棉被出門算了。

走的每一步路，都十分的沉重。

程江臨慢條斯理的說：“你說你聽話的。”

姜鹿憤怒的表示，那都是程老板在床上哄他說的！

姜鹿看着程江臨一件到小腿的修身毛呢大衣，脖子戴着一條長圍巾，風度優雅，對比一下他，跟個球似的。

“不要。”姜鹿看了看，然後說，“戴上去幼稚。”

他五官本來就趨于年輕的那種，戴上就跟大學生似的。

成熟點不好嗎。

“可是你戴熊貓的，好看。”程江臨低低地說，“真的好看。”

這時候有一對情侶也跟着走到這邊來，他們兩個大男人就站在這，擋了別人的路，姜鹿只好妥協了。

付了錢走出門後，程江臨就給他戴上，剛剛好。

姜鹿伸手摸了摸帽子的兩個圓耳朵，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現在真就跟個球似的。

現在天也已經暗下來了，周圍的路燈并不是像外面那種，亮如白晝，而是昏暗昏暗的，回去的路上，他們根據地圖路線選了條比較少人的路，要穿過幾條巷子的那種。

經過其中一條巷子的時候，在暖黃黯淡的路燈下，姜鹿摸了摸耳朵說：“你該不會就喜歡這個吧。”

程江臨低笑一聲：“我喜歡的是你。”

說完後，低頭吻了一下，柔軟冰冷的唇碰在一起，有了溫度，也有了濕意。

姜鹿掀起眼皮看着程江臨的眼睛，自己也迎了上去。

晚上回到酒店已經很晚了，從小鎮裏還帶了一份青團，姜鹿洗完澡後坐在沙發上慢慢的吃，吃的嘴巴都鼓起來了。

結果吃膩了，第二天早上都不想吃東西。

因為這樣的情況發生過不止一次了，程江臨總結了一下，大概就是對喜歡的東西，會在那一段時間裏瘋狂的吃，然後吃膩了，你就不再吃了。

這段話講給姜鹿聽的時候，他說：“對啊，我就是這樣的。”

他喜歡一首歌，會在那段時間裏瘋狂地聽，聽膩了之後就扔在收藏夾裏，基本上很難再撿起來了。

對于其他興趣愛好的态度也如此。

程江臨靜靜的看着他，唇角似笑非笑，那點溫柔的面容一下子就收斂起來了。

姜鹿輕咳兩聲：“那種，像食物啊歌曲啊，我不吃我不聽，他們也不會消失的。”

過了半晌，姜鹿輕輕的說：“可是你會，我才不舍得，你得跟我過一輩子。”

程江臨擡起手臂将人攬入懷中，輕笑道：“這話我愛聽。”

明天一早，程江臨帶他去見一個人，他的高中老師，已經退休了，然後搬到這邊來，這裏的環境很舒服，生活節奏也适合他這種老人家。

沈顧津也來了。

昨天不知道去哪裏，今天倒是一臉的疲憊。

“我看到他就害怕。”沈顧津說的是高一帶他們的班主任，雖然已經過了幾十年，但……那張臉是忘不掉的。

他惆悵的幾乎要拿出煙，來抽一根。

程江臨說：“你最好別抽，老人家聞不得煙味。”

他們的高中班主任，姓龍。

龍老師住在這附近的綠化小區內，旁邊就是著名的湖景公園，很多人一大早就在一大片空地裏晨運。

龍老師也不意外。

他們過去的時候，還觀賞了一段太極。

“突然來找我，吓一跳了。”他們找了一處蔭庇的地方，大樹下面是石桌石凳，就在那喝點東西。

龍老師剛過六十五歲，白發蒼蒼精神矍铄：“昨天江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還納悶着，結果是你們過來了，特別是……”

龍老師擡起眼角：“特別是沈顧津。”

沈顧津冷汗狂飙：“……”

那眼神跟當初他在桌底下玩手機，龍老師在窗口一直盯着他的眼神，一模一樣，幾十年了，都不帶變化的。

程江臨笑了笑：“想着既然過來了，就看看你，本來帶了禮物，但你不在家，還放在車上。”

龍老師擺擺手：“我不要，你也不是第一次過來，我什麽時候收過，白拿了。”

三人敘舊，聊了些前塵往事，再關心近況，也不過十幾分鐘的事，龍老師這才把目光落在姜鹿身上。

“我倒不記得，我教過這麽一個年輕的學生，大學畢業了嗎？”

姜鹿牽起嘴角的笑容：“畢業快兩年了，我，我不是你的學生……”

龍老師突然将眼神轉到沈顧津跟程江臨兩人之間，問姜鹿：“誰是你哥哥？”

“……都不是。”姜鹿在桌底下扯了扯程江臨的衣服。

程老板，你咋不說話呢。

程江臨低笑一聲說：“他跟我一起來的，在一起有段時間了。”

姜鹿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龍老師看起來年紀挺大啊，老人家會接受這種嗎，程老板你可以委婉的吧，好吓人。

誰知道龍老師表現的很淡定：“你是時候找個伴了，年紀也不小。”

“沈顧津呢？”

被點名的沈顧津看了看隔壁的程江臨，最後硬着頭皮說：“老師，我……有個兩歲的女兒。”

說着就把手機相冊打開：“喏，你看，像我不？”

龍老師微微挑眉，倒是有些意外：“就嘴巴像。”

沈顧津：“……我覺得都像。”

就這麽聊着到了飯點，一起出去吃了頓飯，清粥小菜，養生養胃。

姜鹿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麽拘謹的兩個人，程老板平時吧，雖然看起來親切，但實際上很有分寸感，也有那麽點端着的意思，你想靠近還得他考慮一下才同意，至于沈顧津，那更加的明顯了，風流倜傥大少爺搖身一變三好學生，就跟老虎變小貓，別有一番風味啊。

臨別時，他們将老師送回住所裏，龍老師從房間出來後，看了眼姜鹿，然後眉眼和善的笑了笑：“給你見面禮。”

姜鹿驚吓：“不，不用了。”

那是一份小禮物，看着包裝精致。

程江臨卻說：“收着吧，老師祝福的心意。”

姜鹿這才接過。

回去的路上，姜鹿默默地說：“你跟你老師關系真好，不太像一般的師生。”

程江臨說：“良師益友，終生不忘。”

他們下午挑了個電影看，在手機買票，吃的喝的什麽都沒買就進去了。

是主旋律電影。

但是這個時候電影院沒人，幾乎就是包場狀态，一邊聊着電影的內容，一邊拉着程江臨的手，抓着一根手指，握在手心裏。

程江臨的手掌很大，手指也很長，骨節分明，手心有一層厚厚的繭，看着像是做過什麽的。

“很癢。”

姜鹿哦了一聲，然後他的手心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從電影院出來後，變成一座大商場，走着走着，突然就看見了一家裝修十分豪華的寵物店。

小到有倉鼠，大到有阿拉斯加！

柴犬、金毛、小短腿柯基。

另一邊則是各種貓類。

藍貓、胖胖的橘貓等等！

軟乎乎的，好想摸。

不過是禁止觸摸的，姜鹿只能隔着玻璃看他們。

姜鹿突然就懷念老家裏養的那只中華田園犬了，農村地方每家每戶都有養貓狗，随處可見。

只是來到南城之後，他自己都快養不起了，寵物就更加不行了。

畢竟養了就得對他負責。

但是……如果程老板肯幫幫他的話，是不是可以養……

姜鹿緩緩的扭過頭，看着面無表情的程江臨。

“看完了？看完就走吧。”

姜鹿：“……”

這不是他想要的回答。

但就算程老板同意了，他也不能在這邊買，要養也得先回南城再說，所以這個建議，姜鹿幾乎憋到了坐飛機上，然後回到家裏。

離看寵物店的日子，只過了一天時間，姜鹿委婉的提醒了一下。

“昨天我們去看的那只金毛，很溫順是不是啊，毛看起來好好摸。”姜鹿說，“你還記不記得，你去北城的時候，有一只狗跟着我回家的啊，我還喂了根火腿腸，他超級禮貌的，吃完就走了，我還看到了他在過馬路，紅燈停綠燈行，好聰明呢！”

程江臨笑了笑說：“我們鹿鹿也很聰明，紅燈停綠燈行。”

姜鹿：“？”

“我……你不覺得很可愛嗎？還是說你喜歡貓，我也喜歡啊。”

程江臨順着他的話說：“很可愛。”

但姜鹿聽到了滿滿的敷衍。

他都說的那麽明顯了，程老板不可能聽不懂。

“你不同意？”

他們談話的地點在床上，因為剛從外地回來，所以先洗了澡再吃東西的，也沒什麽事做，但這期間姜鹿一直在旁敲側擊的表示自己想養寵物。

程江臨說：“我有個朋友，家裏養了一只狗陪伴了他整個童年，在他出來工作後幾年就去世了，那只狗大概活了二十年左右，已經算是長壽了，我親眼看着他哭的很慘，很悲傷。”

程江臨輕輕挑起姜鹿的下巴說：“我不希望在你臉上出現這樣的表情。”

姜鹿一怔。

确實，也是個道理。

養了寵物的那一刻，相當于埋下一顆悲傷的種子。

但是。

姜鹿搖了搖頭：“我不管，我就要養，哭死就哭死！”

程江臨沉默了一下，良久，擡起手臂就把姜鹿勾進懷裏，攬着他的腰，在床上淺淺的親吻着。

不聽勸就來硬的。

姜鹿喘着氣，從他的懷抱中掙紮了一下：“你幹嘛！”

“轉移注意力。”

“？？？”

該死的老男人。

差不多淩晨的時候，姜鹿沒什麽力氣的趴在床上。

打算下床去洗個澡什麽的。

後來就是被抱着進浴室了，本來以為是這麽結束的，姜鹿站花灑下，任由水珠滑下，迷迷糊糊的問：“養嗎？”

程江臨動作輕柔的幫他擦頭發，捏了捏耳朵問：“要不要再來一次？”

“……”

站着的話，身體比較難受。

浴室地面濕潤，姜鹿腳下打滑，程江臨帶來到他之前嫌棄的扶手面前。

姜鹿為了不摔下去，下意識的立刻抓緊扶手。

抓着扶手的白皙手背，在充滿濕潤的環境下青筋明顯，手指時而微微放松，時而抓緊。

姜鹿滿臉都是水。

程江臨擦了擦他眼角的淚，輕聲呢喃：“怎麽這麽愛哭。”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倒計時～就還有幾章，不算番外（番外還是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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