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四十二座山
氣氛突然開始詭異的安靜, 三人呈現出一對二的形态,孟纾和謝河野站在門外,談牧獨自一人站在包廂內。
聽到謝河野的話, 先是一愣,然後将手抄進口袋裏,眼睛漆黑如墨, 盯着謝河野身上的氣勢悄然在轉變, 和剛才獨自面對孟纾時截然不同,有種莫名的壓迫感,談牧說:“您說笑了。”
謝河野對立而站,那股勁頭不遑多讓, 他亦冷然的挺立在那,雙眸微眯呈現一種不爽蔑視的姿态。
孟纾夾在兩人之中,感受到頭皮上有一種約莫像電流般的東西滋啦的從頭頂炸開,然後激烈相撞, 她莫名頭皮一涼, 覺得情況十分嚴峻, 她不動聲色的用兩人交握着的那只手摳了摳謝河野的掌心。
剛在一起沒多久,分開還不到一天, 就撞上她和別的男人吃飯。雖然之前也遇到過, 但那時倆人還沒在一起,和謝河野解釋那是她的相親對象時,孟纾也坦坦蕩蕩。而現在顯然不太妙。
掌心被人不痛不癢的撓了下,他對上她的眼神, 先入為主的将那定性為撒嬌。
既然她都對他撒嬌了……謝河野冷哼一聲, 沖談牧哼的,上一秒還看上去拽拽的鼻孔朝天不太好惹, 也沒打算回話,下一秒就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
“談先生才好笑。”
孟纾:“……”
人家說你說笑了,你說人家好笑,找茬味道不要太濃。
謝河野拉着孟纾的手,往後退開幾步:“談先生自便,我就先帶着我女、朋、友回去了。我女朋友和你吃飯的錢我已經付過了,先走一步。”
那三個字一字一頓,字字重讀。
孟纾還欲再說什麽,被謝河野拉着就走,沒辦法只能歉意的對談牧笑笑,出于禮貌的說了句:“再見。”
談牧微笑回道:“再見。”
回答他的是謝河野陰陽怪氣的聲音:“再也不見。”
孟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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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牧:“……”
吃飯時他還在想,孟纾這樣過分恬淡看起來與世無争的女生會喜歡什麽人。現在算是知道了,不僅知道還見識到了。
倒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的,與她截然不同,看起來完全像兩個世界完全打不着邊的人。
對他敵意十足,像只護崽生怕被偷的老母雞,這麽一想,畫面好像生動起來了,他無意識的失笑出聲。
也罷,那樣率真的人倒也和孟纾無差,談牧臂彎挂着自己的衣服,準備離開。
才進走廊,服務員走上前來,攔住了他,遞上來了一張尚未結賬的消費清單。談牧微微蹙了蹙眉,謝河野不是結了嗎?
“先生您好,這是您的賬單,結付了一半,還有一半沒結,請問您現在方便嗎?”
談牧:“……”
當真敵意十足。
只結自己老婆的賬。
大正午豔陽天,太陽高懸于天空之上,照得地面滾燙,也莫名讓人心煩。
現在的謝河野就是,他那麽大一老婆居然在和前相親對象吃飯,還是孟媽媽安排的,可見他這卧薪嘗膽、奮發圖強、自食其力得來的位置有多麽的岌岌可危、危如累卵、風雨飄搖。
雖然自己一直在告訴孟纾自己可以處理,但怎麽處理尚未想出頭緒,要知道,孟纾媽媽反對的點是他難以改變的事實。
他沉沉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孟纾跟在旁邊,抿抿唇試探的喊了聲:“謝河野?”
聽到她的聲音,謝河野臉上多姿多彩表情迅速恢複正常,想到什麽又故意拉下臉來,沒好氣的哼了聲:“幹嘛。”
孟纾抿唇,往他那邊靠近幾步,另一只手挽住他的臂彎,解釋:“出機場遇見的,吃這個飯是為了和他講清楚。你不要生氣。”
謝河野将頭扭向另一邊,不看她的臉,張嘴就是否認:“生氣?怎麽可能,對着一個沒我高沒我帥沒我有錢的男人吃醋?哈哈,完全沒可能。我壓根兒一點危機感沒有。”
還帶拉踩的。
孟纾沒說話,想笑又怕刺激到謝大小姐忍住了。
她就只說了一個‘不要生氣’,給他詐出來這麽多詞兒,孟纾自覺地開始給他順毛,溫聲軟語:“你不用吃醋,也不用有危機感,我和他已經……”
謝河野立刻反駁:“誰吃醋了?誰有危機感了?誰?”
孟纾:“……”
她小聲嘀咕:“……反正不是我。”
她和談牧的這頓飯嚴格意義上來說只是完成任務而已,更何況她能看出來,談牧對她也沒有那個意思,她的話已經說到那個份上,完全沒有暗示已經是明示了,他當然能夠明白。
既然和謝河野在一起了,這種事她當然得和人家說清楚。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情況下,這頓飯其實也能叫散夥飯。
偏偏只有謝河野看不明白,滿腦子都是談牧即将上位登基的危機感,滿臉都是“我很委屈我很生氣你明明有我了為什麽還赴宴”,叫孟纾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她将臉貼上謝河野的衣袖,用下巴輕輕蹭了蹭。
“好啦,不是你,是我可以嗎?”
誰料,謝河野聽到這句話更不舒服了:“可以什麽可以!……你就打算敷衍我随便哄哄幾句讓時間抹平一切傷痛,拍拍屁股就完事兒了是嗎?”
頗有點無理取鬧的意思。
且還不敢大聲跟孟纾說話,本來第一句話的音量都拔高上去了,對上孟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下一個字又自動矮下去,聲音又小又悶,唇角下彎,看上去委屈極了。
孟纾下意識接道:“那你想讓我怎麽說?”
呃……看謝河野的表情,好像更踩在雷區上了。
謝河野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在孟纾的注視下深深吸了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了下,程度提升了幾番。
孟纾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句話怎麽那麽像敷衍了事的男人,趁謝河野還沒開始一哭二鬧三上吊趕緊主動認錯:“我錯了。”
謝河野冷笑:“錯哪了?”
他抱臂站在路邊,眼睛一瞬不移的盯着他,大有一副今天不說出個一二三來咱就不走了的架勢。
孟纾頗有種唯“吃醋的小心眼男人與小人”難養也的感覺,她眼神左右飄忽了下,實在不知道自己錯哪了,于是撿着謝河野此刻最想說的聽:“不應該和談牧吃飯。”
謝河野不依不饒:“就這?”
孟纾低着頭,像個乖巧的小學生:“就這個,沒有了。”
“沒有了?明明就還有!”
孟纾用腳在地上畫圈圈。
“你錯在沒有給我發消息打電話要求我必須立刻馬上來機場接你,不接你就要和我鬧脾氣;錯在到機場了也沒有給我發消息讓我立刻馬上來接你,不來接你就要和我鬧脾氣;還錯在沒吃飯也沒告訴我讓我立刻過來來帶你去,不來你就要和我鬧脾氣……”他噼裏啪啦舉例念了一堆,孟纾頭都大了,就這情況下還沒忘了将他也拉來樹蔭下,涼快着點再慢慢說。
謝河野說:“以上!就是你今天所有的錯!知道了嗎?”
孟纾乖乖點頭:“知道了。”
“重複一遍。”
孟纾:“……”
完蛋了,光覺得謝河野可愛去了,滿腦子只記得“鬧脾氣”仨字兒。
“嗯?”
頂着謝河野的目光威壓,孟纾沒轍的聳聳肩問道:“謝河野,你是不是想看我鬧脾氣啊?”
本來想含混過去的,誰知道謝河野哼了一聲,認真的說:“想啊。”
孟纾一愣,他說:“孟纾,這都是你的權利啊,我是你的男朋友,像接機、送你回家、帶你去吃飯這些事兒你完全可以要求我做的。而不是覺得不用麻煩了,你自己來就行,然後連航班信息都不告訴我。當然——
即使你不說,我也都會去做,只是你告訴我的話,我會更開心點。”
他說得很認真,已經沒了剛才那種幼稚的模樣。其實這次和好也沒幾天,但謝河野就是覺得不太得勁兒,在倫敦說幫她去買個宵夜,她說不用,回國接機這樣的事也不告訴他,多虧他知道自己去查。明明高中時候,孟纾還是個會用眼神默不作聲盯着他無聲催促的人。
他知道,她是覺得會麻煩打擾他。
可男朋友不拿來麻煩,談這個戀愛幹嘛?更何況他想和孟纾走的路,還不止只到這裏。他巴不得孟纾天天麻煩他。
孟纾抿唇,乖巧認錯:“好,我知道了。”
她确實想着不要麻煩他了,畢竟他工作看起來還挺忙的,大清早的就飛回國跑通告,她閑人一個自己回去又不是不行。
原以為他是因為談牧生氣,現在想來倒是她想錯了。現在知道他是在生氣這個,又覺得謝河野太好了,貼過去将他的手臂抱緊,讨好的墊腳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
有點夠不着,謝河野瞥了眼,發現她的意圖,自覺地低頭将下巴遞過來。
一吻落下,孟纾搖着他的手臂道:“那送我回去好不好呀?”
“不送。”
嘴上這麽說,身體還是誠實的拉着孟纾的手往地下停車場走,孟纾微微一笑,配合的接道:“送一下吧,好不好嘛,我以後一定天天麻煩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嘛。”
謝河野:“哼,不想理你,別說了。”
孟纾:“行,那我不說了。”
謝河野:“……”
嘿。
他轉頭不滿,就看見孟纾笑得眉眼彎彎。
得,擱這故意逗他呢。
孟纾抱住他的手臂,笑嘻嘻的望着他,這下那點子脾氣全磨沒了,謝河野無奈的搖了搖頭,低頭用額頭砸了下孟纾的腦袋:“小沒良心的。”
孟纾見他不似剛才,就湊上去再次親親他的下巴,說的很認真:“謝河野,真的不用生氣,也不用擔心,我和談牧已經說清楚了。”
謝河野冷哼一聲:“談牧談牧,叫得怪親切的。”
孟纾:“……”
叫全名還親切啊。
謝河野模仿着孟纾的樣子搖頭晃腦的喊了幾聲:“謝河野,謝河野,謝河野……”
他酸溜溜的:“我在你這也不過是全名,這小子好福氣啊。”
他那個尾音拖得有些長。
孟纾福至心靈,忽然喊了聲:“寶寶。”
腦袋“嘭”的撞上他的結實得像堵牆一樣的胸膛,孟纾不解的擡頭:“怎麽不走了?”
謝河野望着她,還是沒動。
“你剛說什麽?”
“……怎麽不走了?”孟纾答。
“不是這個!”
孟纾黛眉微蹙,想着剛自己說的就是這個啊,不是這個還是哪個?望着謝河野臉上期待的神情還有已經翹起的薄唇,心下一動,一字一頓的重複了句:“寶、寶?”
“诶!”
他驕傲挺胸答到。
孟纾被他的樣子逗笑了,謝河野十分神氣,牽着孟纾的手接着走,另一只手擡起來做帽檐狀遮在孟纾額頭上,替她擋太陽。
“沒錯,我就是你的寶寶!”
至于那個談牧,不過是個全名路人甲罷了,哼。
他那點小心思昭然若揭,孟纾垂眸失笑。
身後的樹冠如蓋,茂密的樹葉随風搖曳,沙沙啦啦一片輕靈的響。孟纾眼睛看見了樹,心裏卻看見了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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