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第四十一座山
翌日清晨。
謝河野因為工作一早飛了國內, 而孟纾和楊簡的機票因為打折時間不太好,在當夜淩晨。
他走時故意弄出了很大的響動,就等着孟纾醒來好賴搭理他下, 最好是舍不得他然後依依不舍的撒嬌不讓他走,但孟纾只是稍微皺了下眉頭,連眼皮子都沒動彈, 尚無醒來的趨勢, 謝河野就吓得立刻噤聲。
立正站好,一動不敢動。
于是這一面沒見上。
孟纾醒來時已經快中午了。
在倫敦的最後一天,她收到了一張沒有地址的明信片,放在床頭櫃上, 明信片的背景是日本柏崎中央海岸。上面寫了一段話——
不必糾結當下,也不必擔憂未來。人生沒有無用的經歷,所以我們一直走,天一定會亮。
孟纾擡頭望向窗外, 窗簾半開, 透過百葉窗照進來的陽光, 電線間飛過的小鳥,視線往回收, 床頭的臺燈調着最低檔, 不刺目,以往的那個小黃鴨的夜燈在行李箱裏尚未拿出來。沒拿出來也好,被他看到了該是什麽表情呢?洋洋自得得挑着眉說:“我就知道。”又或者明明想笑得不行還是憋着故作淡定的喊她:“喲,小孟啊, 這麽愛哥?”
想起他, 滿心喜悅。她恬淡的笑了下,又看了眼明信片上的那句話。
說這話的人是村上春樹。
寫這明信片的是她的心上河野。
剛下飛機, 孟纾才拖着行李走出機場大廳,楊簡跟在身後想幫她卻被她拒絕了,另一手握着手機給母親回電話。
孟纾看了眼停了滿路邊的出租車,邊擡手招了一輛,一邊回答孟舟歌女士:“別麻煩人家了,我自己回來就成,您別跟着操心,我都那麽大了。”
話落,一輛出租車停在面前。
孟舟歌女士态度堅持:“人家都到機場了,這大老遠的還讓人家白跑一趟嗎?你就給我好好待着,等着人家給你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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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纾深深吸了口氣,在司機催促的眼神中還是妥協的沖司機大哥說了聲實在抱歉。
出租車駛離。
孟纾嘆氣:“媽,你就別費心思安排了。”她停頓了下,想借這個機會直接坦白,于是猶豫了會張嘴說道:“……其實我……”
後半句還沒說完,她親愛的母親口中安排好的司機出現了。
談牧穿着正裝,西裝革履倒像是參加了什麽會議趕過來的。一見她便沖她笑得很閑适:“又見面了,孟小姐。”
孟纾一愣,“……又見面了。談隊長。”
楊簡多看了眼這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但沒心思多想。
電話那頭孟舟歌女士道:“其實你什麽?……诶,這是遇到小談了嗎?行,那你們年輕人聊,吃頓飯再慢慢回來,不着急,不着急。”
電話挂斷了。
孟纾:“……”
她深深吸了口氣,談牧見電話結束,接過她手中的行李,孟纾推脫不想再麻煩他,談牧悠悠嘆了口氣,望向她的眼神有些無奈:“孟小姐一定要這麽客氣嗎?我以為我們已經是朋友了。”
孟纾怔了下,擺手:“不不不,談隊長言重了。”
談牧挑眉:“談隊長?”
他笑了下:“孟纾,可以這麽叫嗎?我記得你說這麽叫你就好。”
孟纾點頭。談牧道:“你也叫我談牧就好。當然,你怎麽舒服就怎麽叫。”
孟纾沒轍,喊了聲:“……談牧。”
她看向身邊的人道:“那麻煩你了,楊簡回京大,我回家。”
談牧顯然也注意到了楊簡,等孟纾開口後,沖楊簡颔首:“談牧,”然後伸手。
楊簡輕輕回握了下,拒絕了:“謝謝小孟老師,我就不一起了,我還有事。”
“有事?”孟纾問。
楊簡點了下頭,含混不清的說了幾句有的沒的,就急匆匆地走了。
孟纾也不勉強。
談牧見人離開,微笑着沖她伸開手掌,孟纾聳聳肩,将行李箱遞上去了。
談牧的車停在不遠處,他大步上前,将行李箱放進後備箱裏,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讓孟纾上去。
孟纾禮貌的點頭笑了聲。
車輛發動,談牧問:“想吃什麽?”
孟纾撒謊:“……我吃過了。”
“那送你回去?”
“謝謝。”
聽到她忙不疊應好的聲音,談牧扶着方向盤無聲的笑了下,孟纾不明白的問了句:“……你笑什麽?”
談牧思忖了下,也不避諱:“孟纾,我們彼此都該清楚這樣安排的意思。吃不吃倒是沒所謂,我們之間也不差這一頓,但是……我要是有什麽地方開罪了你,你可別憋在心裏。”
孟纾似是沒想到他會這麽說,斟酌着用詞道:“談隊……呃,談牧。你是個好人。”
聽到這句話,談牧伏在方向盤上的手指輕輕敲了敲,唔,被發好人卡了,他大概能猜到後面的話了。
孟纾沒注意他的表情,只是接着說下去。
“我對您的感覺更像是朋友,準确點來說該是沒感覺。我相信您對我也是這樣的,既然都是因為家裏人的關系不得已才這樣的,那我想或許沒必要往更深的地方走下去,您覺得呢?”
無論有沒有和謝河野在一起,這些話她也都打算直接說清楚,之前孟母就一直創造機會讓倆人見面,孟纾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意思,她拒絕不了孟女士,就必須和當事人說清楚。
談牧沒想到她會這麽直接。
她這樣的坦白直率,沒那麽多的彎彎繞繞,反而讓談牧覺得真誠。
“尊重女士意願。”
他心神領會,紳士的不在多言,反正都是為了應付各自的長輩。于是他将車輛行駛的速度放慢詢問:“但我答應了伯母帶你去吃飯的,就當幫我個忙,別讓我成為言而無信的人,撥冗赴宴如何?”
“現在有點餓的感覺嗎?”他問。
他直視過來的目光之中也有幾分無奈,孟纾被他的表情逗得笑了聲,想着也沒什麽事,謝河野也說自己在忙拍攝,便點頭答應了。
前腳牧馬人剛剛駛離,後腳一輛嚣張至極的卡宴就停在了剛剛那輛車的位置上。
車窗降下,露出一張俊逸的臉,謝河野手肘撐在門上,将墨鏡往下拉,望着機場出口摸了摸下巴。
他比孟纾早到一天,知道她淩晨的航班,計劃着時間,拍攝一結束立刻驅車趕了過來,沒告訴孟纾,計劃着給她個驚喜,主要是想看看孟纾被吓一跳的反應。
按照航班時間這個點應該沒錯才對啊。
他打開手機,點開聊天框又忍住了,這不顯得他現在就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嘛,那還不如一開始就告訴她呢,再等等好了。
又等了快半個小時。
謝河野:“……”
謝河野認清現實了。
他解鎖手機準備給孟纾打電話,然後委屈的求親親摸摸安慰一下,車窗被人敲了幾下。
謝河野降下車窗,楊簡彎腰站在外面喊了聲:“謝哥?”
“你怎麽在這?小孟老師已經走了诶。”
他已經意識到了。
謝河野決定以後不搞這種突然襲擊了,顯得他智商不是很高,問道:“走多久了?”
楊簡如是道:“快半個小時了吧。”
那不就是前後腳的事嘛,正巧錯過了。謝河野沖楊簡揚了揚下巴道:“行,謝了,你去哪?送你。”
楊簡想了想,也不客氣了,剛剛本來也打算蹭車來着,在倫敦吃壞肚子了,瘋狂想跑廁所,不想在陌生不明男人面前丢臉,才頭也不回的走了。現在又能蹭車,他忙不疊的報了個地址,拉開車門直接坐進去了,當然,想起上次在南雲所以他拉得是後座的門。
謝河野發動車輛,打算将楊簡送到之後再直接過去找孟纾。
楊簡抿抿唇,沉默了會往前移動,屁股只坐着三分之一,扒拉着駕駛座的椅子,模樣有些神神叨叨的道:“謝哥,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謝河野頭也沒回:“那就別講。”
“哦,好吧。”
楊簡屁股又移動回去了。
安靜了兩分鐘,楊簡又移動回去了,還是扒拉着椅子道:“可是我覺得一定得說。”
“沒什麽一定不一定的,憋回去就行。”
“哦,好吧。”
沒停兩分鐘呢,他還是湊上來了:“可是不說我覺得心裏不得勁兒,老憋着口氣會不會心梗致死啊?謝哥。”
“……說說說。”
楊簡說:“剛剛小孟老師是被一個年輕男人接走的,現在好像吃飯去了。”
“哦。”
吃個飯而已,能忍。
楊簡接着說:“好像是師奶那邊讓過來接小孟老師的。”
“哦。”
孟纾媽媽找來的,那能有什麽不放心的,難不成還能搶得了他的親親寶貝兒。
“好像姓談,談什麽來着,哦,對了!談隊長,談牧!”
“刺啦——”
行駛平穩的車輛原地突然一剎,倏地原地變道,吓得楊簡差點喊媽媽。
謝河野大驚失色:“你丫怎麽不早說?!”
緊接着,之前還能不緊不慢開車的男人突然加速,流線型的車身在高速公路上飛速駛過。
楊簡在後座心驚膽戰,拉着自己的安全帶,委屈極了。
“我想說啊,明明是你不讓的……”
他剛剛明明一直都想早說來着啊
楊簡是在市中心被扔下的,因為提供了準确的情報讓謝河野知道他們現在在山海澗,可以直接過去案發的第一現場直接逮捕,于是他好心的将楊簡放在了交通最便利,擁有着四通八達的地鐵和公交十分方便的市中心。
在楊簡感動的目光之中,飛速駛離,留了一公路的車尾氣撲了滿臉。
山海澗。
談牧先由孟纾點單,然後只加了幾個偏甜的菜,菜色都偏清淡,孟纾媽媽說過的,孟纾喜歡吃清淡一點,辣的、油的、看起來不健康的統統不喜歡。
談牧是刑偵隊有史以來最年輕的隊長,察言觀色的能力一絕,犯罪嫌疑人輕微一點臉色撥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但對犯人那招顯然對女孩不适用。
他沒将身上那另一面展露出來,看上去溫和有禮,親切健談,飯局上一直保持着不錯的氣氛,沒有半點的尴尬。
知道了孟纾的真實想法,談牧并沒有什麽別的情緒,這個年紀家裏催得緊答應過來相親見面都是很正常的事,至于別的就看一眼緣,剩下的就是慢慢相處的事。
他對孟纾眼緣挺不錯的,留下的印象也不錯,但是顯然她們之間沒有緣分,之後的那步沒必要進行。
朋友相處,談牧拿捏的尺度很好,既不疏離也不顯得過分親密。
至少讓孟纾在整個過程中感到很舒服。
孟纾吃得很慢,人雖然在吃飯,心已經飛家裏了,一直在等談牧,看他應該也差不多了才停下筷子,談牧驚訝的問:“吃飽了?”
也不怪談牧會問,本來她吃得就慢,且吃得還少,看上去沒動幾筷子。談牧顯然不是謝河野,桌上還剩了不少東西。孟纾覺得有點浪費但是沒說什麽,拉開凳子起身準備打道回府。
“送你回去吧。”見孟纾又要拒絕,談牧微笑說:“朋友之間應該可以送吧。”
孟纾拒絕的話鲠在喉中。
談牧打開門,伸手示意孟纾先走。
“畢竟你自己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
誰料,門一拉開。
“誰說她一個人?”
一道沉磁的男聲冷硬嗆到。
謝河野正好站在門外,像是剛到,估計還是跑着過來的,胸口前一秒還在急促的喘着氣,下一秒見門拉開,露出裏頭談牧的臉,立刻憋着。
孟纾好笑,他還較起勁兒來了。
還敢笑!
謝河野暗地裏磨牙,伸手将孟纾拉過來,宣示主權一樣與孟纾十指相扣,見談牧的眼神明顯往下移動看到他們交握的手上了,他驕傲的挺起胸膛。
謝河野一字一頓道:“兩、個。”
談牧以為他說的‘兩個’是加上了自己,也沒在意,禮貌的沖他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轉而望向孟纾:“既然有人送你,那我就不打擾了。安全到家了記得告訴我。”
孟纾處于倆人之間,沒看見他們之間湧動的詭異氣氛,接道:“行。”
“咳咳!”
有人重重咳嗽了聲。談牧和孟纾的視線都往謝河野看去。
告訴你妹。
謝河野上前一步,靠近談牧,他比談牧略高幾公分,但在視覺上并不明顯。都是經常健身的男人,身形相似氣勢上也毫不相讓。一個溫和有禮,一個桀骜不馴,兩人視線相交,仿佛滋啦在冒火花。
孟纾聽見謝河野冷哼一聲,執拗的又重複了一遍:“兩個人,因為——”
下一句,擲地有聲,铿锵有力:
“她肚子裏還有一個!”
談牧:“……”
孟纾:“……”
當着當事人的面就造謠不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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