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二歡
沈欲說這句話的時候,語調輕松,明眸裏透着桀骜,顯然勢在必得。
黎毅腦袋嗡嗡的,這位祖宗又是玩的哪兒出?
所有官員們避之不及的位置,他還主動上了?
“小沈大人怎會突然想去做知府了?”黎毅問道。
沈欲的聲音如雪後暖陽,懶懶的,卻帶着力量,“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一個女子善且有此膽識,我身為朝廷命官挺身而出,自是應該。”
“……”
同樣的話,虞汐講出來好歹讓人覺得她是真想做事的,沈欲講出來,卻莫名讓人心慌。
黎毅頭疼地看着沈欲,“知府一般都由六部人員裏篩選,你是由陛下欽點入的翰林院,理應先在翰林就任。”
“不是還沒正式上任,那便算不得。”
“……”黎毅都要咆哮了。
入了翰林,那等于半只腳都踩在內閣了。
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機會。
一個外地的知府算個屁,在翰林院哪怕當個七品編修,将來也能輕松的升遷。
所有人削尖了腦袋要進的地方,他竟然還看不上?
人家虞汐圖錢,他圖什麽?!!圖那裏亂嘛!
黎毅強忍着怒火,好言勸道,“我朝至今沒有狀元第一年就外放的先例,更何況,小沈大人已有調令……”
“你說這個嗎?”沈欲晃了晃手裏的調令,打斷了他的話。
“正是。”
沈欲勾唇淺笑,随手撕了,“現在沒有了。”
“……!”
這位可真是随心所欲的不給自己留後路啊!
一個二個都上趕着要去西南送死,瘋了嘛?!
沈欲依舊懶洋洋的,似乎并不覺得去平蠻亂,是件多麽危險的事情。
“尚書大人,特殊情況特殊處理,既然此處知府空缺,又無人可用,何不靈活一些,讓想去的人去?”
這要是別人他求之不得,可偏偏他是沈欲!
就算他同意了,他那個身為首輔大臣的爹也不見得會同意!
黎毅嘆了口氣,“此事關系重大,我先同首輔沈大人商量一下,再給你們答複。”
說完,黎毅一麻溜跑了。
屋子裏只剩下兩人。
虞汐看着面前的少年,明珠在側,朗然照人,即便身處這古樸暗沉的房間裏,他的身上始終有種奪目的光彩。
這樣的人,更适合在華京這種奢靡繁華之所,而不是一個動蕩之地。
“姑娘為何不謝謝我?”沈欲打破沉默,忽地開口道。
虞汐愣了愣,“難道大人臨時改變主意,和我有關?”
沈欲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卻沒回答她的問題,而是把那份卷軸提了起來,反問道:“這字是你寫的?”
“是。”
沈欲的眼眸深處發着暗光,“姑娘的行書字體,自成一派風格。柔美中帶着硬朗,規矩中又帶着灑脫,倒是和我一個朋友的風格,有些相似。”
虞汐沒心思跟他聊字體,就沖他敢任性妄為的撕了調令,便能知曉,今日他是當定這個知府了。
但他既要求感謝,無論如何,也算是幫了她這個忙。
虞汐正襟危坐,對他說道,“大人開個價吧。”
“嗯?”
“我說過,我不喜歡欠別人人情。剛才你一共幫了我兩個忙,一次是黎尚書要趕我走的時候,一次是知府,這兩個忙要多少錢?”
“……”沈欲怔了怔,這是她第二次跟他聊錢了。
“你做事情都如此這般計算嗎?”沈欲問道。
虞汐點了點頭,“是。”
沈欲:“……”
沈欲微微皺眉,随即那有些許散漫的腔調在她耳畔響起,“我的人情,姑娘恐怕用錢也還不起……”
“……”
“不過,倒有一樣,興許可以。”
虞汐:“什麽?”
沈欲:“寫封感謝信給我。”
虞汐:“……”
沈欲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筆墨:“反正這輩子還沒收過感謝信,姑娘覺得如何?”
虞汐看着對面,少年的笑容太過幹淨,如這漫天白雪,剔透自然。
再見過無數污濁之後,這份幹淨便顯得極其難見。
雖然虞汐對他這個提議有諸多不解,但還是答應了。
虞汐想了想,把剛才的事情簡單地寫了下來。
沈欲對她寫什麽,似乎沒多大興趣,反而一直盯着她的手,視線落在她食指一道略深的傷疤上,“姑娘右手這道傷,想必很疼吧?”
虞汐:“太久了,已經忘了。”
沈欲怔愣了一下,“忘了啊。”
虞汐沒聽到他的呢喃,寫完将紙遞了過去,“欠大人的這份人情,便算兩清了。”
沈欲接過紙,本還想說什麽,黎毅匆忙地趕回來了。
虞汐走了過去,“大人,如何了?”
黎毅看了看虞汐,又看了看沈欲,總覺得今天的事情跟做夢一樣。
首輔大人不僅二話不說同意了,甚至還讓他們立即就啓程,一天都不準耽誤的過去。讓人都猜不透,他這個當爹的,到底是想讓兒子去死呢,還是不想?
“我這就為二人準備批文和調令,請稍等。”黎毅說完便去忙了。
拿到批文之後,虞汐将皇榜還給了黎毅并問道,“陛下曾說,能治下蠻亂者可答應其一個心願,還作數嗎?”
黎毅瞬間緊張起來,“當然。你有什麽心願?”
虞汐沉默了一會兒,“等蠻亂解決完再說吧。”
虞汐離開了衙門。
但沒走多遠,沈欲就追了上來,“姑娘打算什麽時候走?”
虞汐今日與他之間的人情已經還清,不想再和他有過多的牽扯,于是,和他保持一定距離道,“大人剛才看了我的卷宗,應該知曉,我的計劃裏并無官府參與。你我便不必同行了。蠻亂之事,我定會竭盡全力,大人還請自便。”
說完,虞汐扭頭走了。
???
沈欲被她氣笑了,真是個翻臉比翻書還快的女人,用完就甩?
一點情義都不講的?
回到教坊司,虞汐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東西,當天便啓程離開了。
她離京的消息早晚瞞不住,越早走,麻煩越少。
只是,在路上的時候,看着漫天飛雪,她一下就想到了白天的少年。
“你可知沈欲是哪家府上的?”虞汐随口問起了小喜。
小喜一聽這個名字瞬間興奮起來,“姑娘,他就是當今首輔沈璋大人的兒子啊。”
“……”怪不得都叫他小沈大人了。
“而且,他上個月高中,是大周最年輕的狀元郎呢!整個華京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的!我打聽過了,我們今天上的,就是他的馬車!不過,沒想到他真會幫我們,和傳言一點都不一樣。”
虞汐好奇道:“傳言怎麽說的?”
“沈家共侍過三國君主,家族為官史比咱大周建國都長,算是大周第一世家。別說沈大人了,就連咱們陛下對他都極其縱容,甚至還給他當過老師。也許正因為如此,沈狀元以前就是個真真的纨绔,一貫我行我素,離經叛道,誰也管不住他。所有人都覺得沈家要敗在他手上了。”
“後來,六王之亂的時候,他被叛軍抓了,直到戰亂結束才被找回來。此後,華京便再沒了他的消息,聽說去了江南讀書,等他再出現的時候,便是高中了。”
“不過,早在考入狀元之前,他就已經展現出了為官上的天賦了。兩年前江南水患,流民無處安置,随時都有□□的可能,就是他聯合了書院的學生們給處理好的。那段時間,上京到處都能聽到誇他的事跡呢。更別提他還考上了狀元,現在大家都說他會是下一任首輔,京城不少人想嫁他呢。”
“年紀輕輕能有這般作為,的确招人喜歡。”虞汐客觀道。
小喜搖了搖頭,“大家喜歡也沒用啊,姑娘你有所不知,沈狀元回京後,求親的人就沒斷過。但他對妻子的要求出了名的怪。”
“哦?怪在哪裏?”
“他選妻子,既不看長相,也不看家世,而看字!”
“字?”
“所有求親者都要帶上自己寫的字。但他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字,誰都不知道。九公主一手楷書,被譽為天才第一都入不了他的眼,給拒了。不過,畢竟他素來做事随心所欲,要求怪異些好像也比較符合他的性子。但私下有不少人都在猜,他其實是在用字找人。”
“找什麽人?”
“這就不知道了,有傳當年他被救,是因為有人用自己去換了他的,他找的是這個人;也有傳他曾經被一個女人騙了,那女人的字是他找人的唯一方式……反正傳什麽的都有。”
小喜說着,看了一眼虞汐,她一向很少打聽別的男人,這還是頭一次。
“姑娘,你是不是也對他有興趣?”
虞汐搖了搖頭,這樣的人,終究和她不是一路。
“他是這次鹽寧郡的知府,了解一下有備無患罷了。”虞汐淡淡道,低頭去翻看縣志了。
小喜有些失望,可惜了,自從三年前家裏出事,虞汐便一門心思撲在賺錢上,從未考慮過自己。
她總不可能做一輩子的官妓。
小喜其實倒希望她能自私一些,她要能喜歡上一個人,或許就能讓她多想想自己吧?
可看虞汐的樣子,一點也不願意多談。
小喜也只能閉嘴,默然行進。
十天後,兩人抵達了鹽寧郡。
看着這個蕭索的城鎮,虞汐一度以為走錯路了。
鹽寧郡是鏈接西南地區的要塞城鎮,作為貿易集散地,這裏算是一個商業重鎮。
她記得多年前曾随父親來過這裏,曾經鱗次畢節的商鋪如今卻所剩無幾,熱鬧繁華的街道上,半天都難見一個人影。
宛如一座荒城。
這裏情況比京城形容的還要糟糕。
兩人在鎮子上轉了整整一圈,才找到一家開着的客棧。
因為接連趕路,身體已經疲憊至極。
虞汐簡單吃了點東西,就準備睡了,可剛躺下,小喜就嘀咕起來:
“姑娘,這店真奇怪,大晚上怎麽把門窗全都鎖了,難道是因為不安全嗎?”
虞汐瞬間驚醒。
以前她經常跟着父親走南闖北,這些伎倆再熟悉不過了。
她當即下床查探。
客棧裏此時安靜非常,僅有櫃房閃爍着微弱的光線。
他們在四樓,窗戶外是小二們住的後院,之前還有人頭攢動,現在卻像都消失了一樣,毫無蹤影。
小喜也意識到了什麽,“姑娘,我們進黑店了?”
虞汐點了點頭。
“那怎麽辦?我們現在也出不去了。”
樓下那微弱的光熄滅了。
虞汐來不及多想,當即把随身帶着的匕首抽了出來,吹滅蠟燭,将小喜推進衣櫃,“你先躲起來。”
虞汐拉下床簾,把被子撐開,挪到角落裏,握緊匕首等待着。
忽然,窗戶被風吹開了。
冷風攜裹着雪花灌了進來。
緊接着一個黑影落入。
虞汐屏住呼吸,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當黑影掀開床簾的那一刻,她揮出了手中的匕首。
可手腕卻被猛地抓住,一股大力将她從床上拽了出去。
虞汐順勢跌進一個結實的胸膛,雪松般的氣息撲面,虞汐仰起頭,就着月光,看到的卻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又見面了,虞姑娘。”
作者有話說:
沈欲: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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