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十九歡

虞汐又重新回到了之前掉下的洞穴裏。

通道很窄,僅能容納一人通過。

因為沈欲擋在前面,本就微弱的光忽明忽暗,外面的形勢讓人看不真切。

“你們是什麽人,竟然敢來我們這裏!”

對面兇狠的聲音傳來。

不知是誰忽然吹滅了蠟燭,整個通道裏再次陷入了極度的漆黑之中。

虞汐什麽都看不到。

只聽到拳拳到肉,利器穿透肌膚的聲音。

前面沈欲已經不見。

虞汐伸手抓了一手空。

虞汐跟着父親走南闖北,各種各樣的危險也遇到過不少,越是這種地方,養出來的人就越是窮兇極惡之徒。

沈欲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打架或許可以,但這些人顯然都是玩命的。

空氣裏彌漫着一股難聞的血腥味,也不知道是誰的。

腰間的紅繩始終保持在一個不松不緊的位置,她除了能感知到沈欲又在不停地換位置,其餘都感知不到。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打鬥聲持續了一會兒。

很快,黑暗中忽然安靜下來。

連多餘的呼吸聲都沒有了。

只有一道熟悉又急促的呼吸聲,不斷地朝着自己靠近。

“好了。”

沈欲一扯紅線,虞汐順勢就貼近了他。

熱氣撲面,他在黑暗中精準地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那些人……?”

沈欲的語調有些冷漠:“不必在意。”

經過這一番打鬥,這裏是不能久待了。

兩人這一次選擇原路返回,好在有繩子,沈欲爬出洞口以後,輕輕松松就把虞汐給提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沈欲的情緒似乎一直不太好。

虞汐也察覺到了,但完全不明白他這忽然生的哪門子氣?

虞汐扯了一下繩子,“沈欲?”

聽到她的叫喚,他一開始當做沒聽到,埋頭走了幾步,還是停了下來,轉頭問道:

“剛才你為什麽要讓我先走?”

虞汐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他會因為這種生氣?

“大概……習慣了。”虞汐說道。

“這也能習慣?”

“……”

虞汐被他反問的有些無措。

她從未想過這麽做會有什麽問題。

甚至對于很多人來說,她這麽做了,對大家都好。

自小父親對她的教育都是,沒有人不懼怕死亡,可是,在面臨危險的時候,總是要有人出來承擔和面對的。

有時候除了相信自己,也可以試着去相信別人。

更何況,與人周旋也是她所擅長的,而沈欲腳程快,他去找幫手再合适不過。

這也許是商人的本能,在最短時間內計算清楚利弊,對雙方最優的結果。

但估計她要這麽說了,沈欲會更氣吧?

想了想,剛才他畢竟豁出命去救了她,這種時候就不要氣他了。

虞汐道,“因為……我相信你會救我出去吧。”

“……”

沈欲怎麽也沒想到,竟然是因為這個。

心裏說不上什麽感受,雖然這份信任讓他有些高興,但他的情緒依舊沒有改善多少,“萬一我沒回來呢?”

“那我就自己想辦法離開這裏。”

“……”

所以,她更多的還是對自己的絕對信任吧?

無論身處任何地方,她總會抓住一切機會達到自己的目的。

就像是她相信自己一定能騙過他一樣?

沈欲被她氣笑了。

他拽過紅繩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虞汐。”

“?”

“再有下一次,我不會走。”

“……”

“你要是再趕我走,那我或許……”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沒有說下去。

虞汐擡眸等了很久,都沒有等到後半句。

可是那一刻,即便他什麽也沒說,她也感受到了他明亮的眼眸下,一閃而過的冷厲。

那是一種近乎偏執和瘋狂的眼神。

也是極力壓抑在冷靜外表下的暗湧。

好似沉睡的猛獸,還沒有被喚醒。

一旦喚醒……

那後果……她甚至都有些不敢想。

她從未想過矜貴受寵如他,會有這樣的一面。

這樣的眼神,熟悉得她仿佛曾見過無數次。

可追根溯源,卻始終想不起來在哪裏見到過。

虞汐讀不懂他這眸底深處洶湧的情緒,只能轉移話題道,“我們恐怕得先去跟龍鸾确定一些事情,不然等洞裏的人醒了,估計就會去通風報信了。他們畢竟看見我們的臉了。”

“這個不必擔心。”

“?”

“他們沒有機會去報信。”

“……”

不能報信,那除非都死了。

虞汐雖不喜歡殺人,但也很清楚,若不是他們死,那死的就是自己。

理了理思緒,她繼續道,“他們的同夥發現那些人死了,估計很快也會有所行動了。”

沈欲縱有千言萬語,現在也不是時候,只能先跟着她回了村子。

虞汐回去換了身衣服,就單獨把龍鸾叫到了一邊,詢問道:“除了種地,你們還有在這山上做過什麽嗎?”

“沒有。”龍鸾認真地想了想,“現在這情況,除了種地,我們也做不了什麽啊!”

虞汐一直看着龍鸾,注意到她眼底的茫然,顯然她所言之事并非虛假。

虞汐便也沒有繼續追問,而是繼續問道,“你們以前到底是為什麽換山的?”

“之前跟你說過了嘛,因為長不出莊稼來,沒辦法只能換了。”

“那你們選擇一座山生活的标準是什麽?”

“有山有水好種地吧。”

虞汐總覺得還差點什麽,怎麽就能那麽巧的,選了這座山正好就有礦了?

虞汐借着土地取樣研究的理由,讓龍鸾和向階分別去之前他們居住過的地方采土,她則和沈欲前往水源處走。

到了那裏,果然也看到了洞穴。

只不過,所有的洞口都被填上了。

虞汐觀察了周圍的情況,明顯是才填的。

“就連這些曾經待過的地方都填了,看樣子,我們去的那裏也被填上了。”虞汐看向沈欲,“他們知道有人發現他們了。”

沈欲點了點頭,比對着之前繪制出來的地圖,“你看他們的選址。”

虞汐湊了過去。

“整個周邊符合他們要求的山并不少,偏偏選中的這幾座都有開采過的痕跡。”沈欲說道。

虞汐:“那只能說明,這個選擇是基于這些礦。”

虞汐心裏已經大概有了數,回去以後便又叫來了龍鸾,把那塊偷偷帶出來的方鉛礦放到了她的面前。

虞汐:“這是在水源處發現的。”

龍鸾有些懵:“這是什麽東西?”

“方鉛礦,制作銀子的材料。”

“……”

“我都不認識這個。”龍鸾驚訝道,“我們這山裏怎麽會有這個?”

沈欲:“你們族裏,有人在做這個買賣。”

龍鸾驚呆了,她再怎麽着還是知道的,私自做朝廷的買賣是殺頭的罪。

族裏的人再怎麽跟朝廷作對,殺的也都是那些朝廷派來的,這些人大多都是死刑犯,殺了也不會有什麽太大的隐患。

他們的目的是争取自己的利益,不是真要和朝廷對着幹。

但如果是這種……那可就玩大了。

虞汐看出了龍鸾的慌張,還是穩了穩她的情緒,問道,“你們以前住的山裏是否發現過什麽異常的現象?”

“好像有過。”龍鸾想了想,“比如,地陷了。還下過黑雨。那雨後的水裏都是沙土。但我們都以為是天氣造成的,也沒多想過。”

虞汐看了一眼向階,“土的情況如何?”

向階:“跟這裏一樣的情況,都含有非常多的酸。”

虞汐總結道:“看來情況和我想的差不多,你們所有選擇居住的地方,都曾分布着這些礦石。但因為礦石的數量有限,開采完了以後就只能換地方,而且比如出現了地陷等情況,很容易被人發現,所以換地方是最好的選擇。而沖洗這些礦石會産生大量的酸性,然後你們又用沖刷過的水去澆灌土地,這也就導致了土地被腐蝕的很厲害,莊稼就漸漸長不出來了。”

龍鸾簡直氣的要跳腳,“什麽人這麽惡毒,他要開采礦,他自己去搞,為什麽還要牽連我們?”

“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掩人耳目。”

“這是什麽畜生!我去告訴爺爺。”

“不可。”虞汐急忙拉住了她,“現在還不是揭穿的時候。”

“為什麽?”

“我們找到的所有礦洞都被填了,以對方的謹慎程度,一定會處理幹淨。在沒有确鑿的證據證明開礦的人是誰之前,一切都只是我們的推測,此事我們只能當做不知道,免得打草驚蛇。”

“那怎麽辦?就讓他這麽繼續害人嗎?”

虞汐搖了搖頭:“不必,對方既然填了就已經知道有人去過,接下來他們一定會有所行動的。我們只需要等就行。”

龍鸾剛想問要等到什麽時候,忽然,一群人踹開了他們的房門,手持火把沖了進來,抓着虞汐和沈欲,向階一起帶了出去。

虞汐和沈欲互相看了一眼,和他們猜想的沒錯,果然……來了。

向階激動地破口大罵,虞汐和沈欲卻出奇的平靜,甚至無比配合的跟他們走了出去。

龍鸾卻沒他們那麽冷靜了,“你們這是做什麽?”

蠻子把龍鸾推到了一邊,“族長發現他們真實身份了,要處置他們。”

“什麽真實身份?”

“他們是官!騙了我們!”

龍鸾慌了,她雖然信任他們,可其他人不一定也這麽想,這也是她回來以後沒有将此事告訴爺爺的原因。

吉多跟他們一夥的,自然也不會說。

可現在……

到底是哪個傻驢洩的密!!

“爺爺要怎麽處置他們啊?”

“當然是殺掉,他們膽敢騙到我們頭上,今天,他們死定了!”

作者有話說:

沈欲:你說誰死定了?但凡吃兩顆花生米也不至于醉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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