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二十一歡
沈欲黑瞳裏有耀眼的光閃爍着。
他沒有回避虞汐的目光,反而迎上去問道,“如果……見過呢?”
虞汐沒想到他會反問自己,認真地想了想,應該不可能吧?
像他這樣帶着如此濃烈個人色彩的人,她不應該會忘記的。
可是記憶裏搜刮了一圈,好像真的沒有過。
雖然剛才的他給她一種極強的熟悉感。
但理智分析的話,父親棄政從商以後,便和朝廷沒什麽往來了,她也不在華京待着。
首輔家的兒子,和她的确也沒什麽交集。
虞汐看了他一眼,說道,“如果真見過,不如你給我一些提示?”
沈欲似是松了一口氣,明明在期待着什麽,但又同時害怕着什麽,“那不如你說說,為何會覺得我們見過?”
“剛才我在你身上,想到了一個人。”
“什麽人?”
“忘了。”
“……”
雖然虞汐非常努力地想要記起那個人的樣子,但就是想不起來。
只是某一刻的熟悉感罷了。
尤其現在的沈欲身上,又恢複了平時那副氣質幹淨倨傲難馴的模樣,剛才那種一晃而過的熟悉感,想再尋,也尋不到了。
沈欲眼底的失落毫不遮掩,低嘆道:“忘記一個人,還真是容易啊。”
“?”
虞汐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這句話是感慨她,還是在感慨自己?
“趙家果然問題很大,你打算怎麽做?”沈欲沒有繼續再追問,而是轉移了話題問道。
虞汐對于他一會兒一個樣的脾氣,早就習以為常,也沒多問,接着他的話頭說道:“口頭的表達不會形成任何證據,我們還是得有實際的證據證明礦是趙家的才行。”
沈欲:“這一次沒能解決掉我們,他們下一次只會更小心,痕跡也會清理幹淨。”
“所以,我們需要讓趙家自己上鈎。”
“你想到辦法了?”
“嗯。”
虞汐點了點頭,道:“趙家算得上是村子裏的大戶,但是人口畢竟有限,想要開采這樣的礦只靠一家人,肯定是不夠的。村子裏一定還有不少幫手。我們得先去找一找,趙家還有哪些幫手。”
“這個恐怕藏的會很深。”
“的确。但沒關系,我們只需要找見到光,容易流淚的人就行。那是長期在黑暗中的人才會有的毛病。”
聽到她的話,沈欲的情緒再次波動起來:“你如何知道的?”
虞汐瞥了他一眼,語氣很是輕描淡寫,就像是在敘述一件極為普通的事情一樣,“我在黑暗中生活過一段時間。”
“?”
所以,其實也沒有完全忘記不是嗎?
只不過,忘記的是他而已?
罷了,至少她還記得在黑暗中生活過這麽一段事。
興許是時間太久遠了,一時想不起來也正常。
他多少年都等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虞汐心裏一直在琢磨着趙家的事情,沒太注意到沈欲的情緒。
臨睡的時候,只發現他今夜回來似乎話比較少,但估計是累着了,也沒去打擾他,吹了蠟燭就讓他安心休息了。
次日,兩人去找了龍鸾,要來了那份趙家人給村民們的配方。
向階看完配方以後,之前所有不理解的地方全都懂了。
向階:“這個配方看上去的确沒什麽問題,甚至配方還是極好的。”
虞汐愣了一下,“怎麽說?”
“這配方裏的成分都是能緩解土地酸化的。可以這麽說,如果不是因為用了這份配方,那這地完蛋的會更早,而且也會更容易發現問題出自水源。”
虞汐思考了一會兒,說道:“看樣子這礦還沒挖完,他們需要繼續在這裏待着,但又不能讓人發現,所以用這種方式,看似在幫大家,但其實不過是為了掩人耳目罷了。”
向階點頭,“是有這個可能。我前幾日去研究過水源,發現他們家背後的山上有一個蓄水裝置,連通的是他們家裏。估計這家人用的是沒有被污染過的水源。但其實這山上的泉水本就是同根同源,只要一條被污染了,另一條也不可能絕對的幸免。只不過比較起來,可能影響沒那麽大罷了。”
沈欲指尖點着桌面上的配方,“這地的問題如何能改善?”
向階想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它的這份配方裏用到的很多東西,都是對土壤屬性改變有用的,因為汐汐比較着急,沒有時間一個個去試,去調配,我記得前朝有人寫過一本《農典》,裏面有一篇《問土》是關于這種情況的改良配方,能找到這本書估計就好辦多了,我們可以用現成的配方來試。”
虞汐沉吟片刻:“這本書并不好找。”
“我記得虞先生當年重新編寫整理過這本書?”
“是。”虞汐應了一聲。
民生是一切生意買賣的根基,所以父親對這些方面的事情都很在意。
為了能給後人在種植留有一些可以研讀的經史書籍,這一套書父親弄完之後,就免費制作好送給了各大書院。
家裏也就留着原稿。
只可惜,三年前父親自缢,一場大火把家裏全給燒了,什麽都沒留下。
“這套書目前只有五家書院有。如果按最近的地方,恐怕等拿到手,最快也得半個多月了。”
“那怎麽辦?”
虞汐想了一下,她的記憶力一向很好,這本《農典》因為是跟着父親一起弄的,那會父親太忙,基本都是她來執筆完成,甚至這本書後來的運送也都是她來的。
“上面的內容我還記得一些,我試默寫出來吧。”
向階沒反對。
虞汐回到房間就開始寫。
許是這些天太累了,一直奔波也沒好好休息過。
她才寫了一半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等再醒來的時候,那篇《問土》已經完整的放在了桌子上。
虞汐看着後續補上的部分有些意外,她沒記得自己寫過了啊。
那是誰寫的?
沈欲懶洋洋地在對面喝茶,聽到動靜輕聲問道:“醒了?”
虞汐拿起紙卷:“你有見誰動過這些紙卷嗎?”
沈欲:“只有我。”
虞汐:“那上面的內容……?”
沈欲:“看你太累,就幫你補上了。”
虞汐驚了一下,“你也看過《農典》?”
沈欲倒是一臉平靜,似乎這是一件極其正常的事情一樣,“家裏最多的書便是虞先生的著作,家父每天都看,我耳目濡染自然也都看了一下。”
“……”
這些天總裝尋常百姓,她都忘了,他可是金科狀元。
這點東西,應該難不倒他。
她只是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連這種類型都會看。
若不是心懷天下,的确思考過如何能改善百姓生存環境,這個類型的書籍一般人是真的看不進去的。
更何況,裏面涉及到的很多專業知識,更适合的是類似于向階這樣的人,或者農戶。
金尊玉貴的身份,卻還有一顆實幹的心,他的成功想必也絕不會是偶然了。
虞汐看着沈欲眼底那隐隐若先的倨傲,忽然覺得,他身上的光芒還真不止一點點而已。
想到昨晚沈欲的詢問,如此耀眼的人,她不可能沒有印象。
真沒有的話……那恐怕就是的确沒什麽交集吧。
此時,龍鸾也正好來看他們,“我聽向階說你在默寫文章,怎麽樣了?”
虞汐晃了晃手裏的紙卷。
“寫完了啊?真快。”
龍鸾急忙接過去看了看,“一看你就是分了好幾口氣寫完的,累了吧?我給你們準備了好吃的,一會兒去吃?”
虞汐怔住了,“你沒發現這上面的字并不相同?”
龍鸾前後翻看了一下,“沒有啊,雖然這個字後面有些不太一樣了,但你看風格是一樣的啊,明顯是一個人寫的啊。”
虞汐拿過紙張重新看了看,龍鸾不說她都沒注意到,沈欲的字和她的,氣韻乃至書寫習慣都是一致的。
嚴格來說,字如其人,每個人的字都不會相同。
但對于很多學子和家族來說,字也是一種臉面,所以練字幾乎是每個人的功課。
除非是同一個人教授的書寫,能在落筆和收筆上看到一致性,否則,絕對不會出現兩個人寫出一樣的字。
虞汐的字是父親教的,可沈欲又不認識父親,那他字的這些書寫習慣和技巧從何而來?
虞汐總覺得他似乎瞞了自己什麽,斂眉走到了沈欲的面前,問道:“你的字……是誰教你的?”
沈欲擡頭,看了她一眼,“你啊。”
“我?”虞汐愣了一下,“我什麽時候教過你?”
總不至于是之前那封感謝信吧?
一封感謝信就能讓他模仿出自己的字了?
況且,她這一手行書,以前常常都因為太過随性,被家裏的哥哥們笑話,就算真模仿,也騙不到錢,那他這麽做又是為什麽?
沈欲看着虞汐皺起的眉,笑了。
看着她終于開始思考他們之間的關系,之前的失落瞬間一掃而空。
面前的虞汐,好奇看着自己的樣子,莫名有些乖。
尤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時候,微尖的眼角隐隐透亮,看着就和山蜜一樣的沁着甜意。
沈欲目光明亮,語氣散漫中卻又透着隐約的期待,道:“誰知道呢。”
“???”
作者有話說:
說好的不差這一會兒?
龍鸾:真能編,你那尾巴都搖成螺旋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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