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人贓俱獲】 (1)

秦姌月一直很有信心,她一定能治好章三太太的宮寒之症,陳氏不過三十歲,還能生孩子,可是真的診出喜脈時她還是怔住了,久久無法回過神。

“我娘怎麽了?”章清蘭小心翼翼的問。她知道秦姌月給人看病的規矩,可是她遲遲不說話,教人實在心急。

秦姌月又再仔細診了一番,輕輕吐道:“是喜脈。”

“什麽?!”陳氏和章清蘭同時看着她,兩人一樣震驚。

緩了口氣,秦姌月展顏一笑,“應該是喜脈,只是日子尚短,脈象很淺,最好過陣子再确認。”

“我……有了身孕?”陳氏顫抖的伸手摸着肚子,這是作夢嗎?

“是,一個多月了,三太太最近別四處走動,最重要的是頭三個月。”

陳氏低頭看看肚子,又擡頭看看女兒,若非女兒堅持,她已經放棄生子的可能……她實在太感動了,眼淚嘩啦嘩啦流下來,吓得章清蘭連忙拿出手絹為她拭淚。

“娘,不可以哭,如今娘可是雙身子的人。”

“是啊,母親健康歡喜,腹中的孩兒就會健康歡喜,腹中的孩兒好或不好全随着母親身心狀況,三太太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陳氏用力點點頭,“我會照顧自己,謝謝姌兒姑娘。”

“我娘要不要吃安胎藥?還有,什麽不能吃?”章清蘭慇勤的準備文房四寶。

“三太太的身體沒什麽大礙,不需用藥,想吃什麽就吃什麽,至于該忌口的、該注意的事,我列一張清單,三太太和三姑娘看過之後交給林嬷嬷。”秦姌月執筆在紙上仔細交代,并吩咐此事暫時保密,只讓近身伺候的人知道就好了。

回到潇湘閣,春晚自動自發的守門,讓章清蘭跟秦姌月單獨說話。

“三姑娘,三太太有孕一事不可能瞞得住,不如利用這個機會将二太太引出來。”秦姌月真的沒預料到陳氏這麽快就有身子了,如今二太太的事就不好再慢慢來。

咬了咬下唇,章清蘭猶豫不決,“我知道,若是要我娘安心養胎,順利生下腹中孩子,最好盡快解決二伯母的事,可是我真擔心弄巧成拙,反過來危及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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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早晚要面對的事。二太太的威脅一日不除,三太太就要提心吊膽一日,今日是安息香,明日可能是吃食,府裏的中饋拿握在二太太手上,要對付三太太太容易了,防不勝防。若要三太太好好養胎,順利生下健康的孩子,二太太的事不能不盡快解決。”

章清蘭聞言沉默不語。沒錯,自從娘得知自己的處境,凡事多了一分心眼,這是好事,她因此安心多了,可是如個有了身子,心思太重了就不是好事,多思多慮不利于腹中胎兒。

“其實,三太太只要配合我們演出誘使二太太出手,用不着冒生命危險。”

“你不是說過,若想安排一場巧妙的‘人贓俱獲’,需要人脈嗎?”

“我們找四爺的藥童幫忙吧。”秦姌月理所當然的想到某人。

頓了一下,章清蘭懷疑的道:“他行嗎?”

“行,他可厲害了,你不也見識過了嗎?”

“再厲害,他也只是未滿十歲的藥童,再說了,這不是打探消息那麽簡單,同時讓好幾方人馬湊在一起,真要有點本事。”章清蘭不是小瞧藥童,就是她爹出面,她也是不放心。

“三姑娘放心,這個藥童很有本事。”

“我可以先見見他嗎?”

“……不行,他這個人小鼻子小眼睛的,對于醫術不如我這件事,他又羞又惱,因此受制于我,更教他覺得丢臉,他可不想讓別人知道他跟我有半丁點關系。”

章清蘭若有所思的看看她一眼,“你是不是欺負人家?”

“三姑娘真愛說笑,即使只是個藥重,也是四爺的荺童,我豈敢欺負他?”秦姌月嘿嘿嘿的幹笑。雖然對三姑娘撒謊很過意不去,但是她又不能抖出四爺,也不知道四爺在幹什麽大事,還要隐瞞多久。

“這倒是,我四叔的藥童可都是精心挑選,若是輕而易舉被你欺負,那太丢臉了。”

秦姌月繼續幹笑,然後轉移話題,“今日開始,三太太晚上不再使用安息香。”

“我娘本來就沒有……我懂了,你要慢慢釋放我娘懷孕的跡象。”

“應該說,我們要釋放三太太想懷孕,甚至是有可能懷孕的訊息。”

“這是為何?”

“若是确定三太太懷孕,二太太很可能采取激烈的手段對付三太太,所以,我們能制造三太太想懷孕或者有可能懷孕的假象,在大夫的建議下才暫停使用安息香。”

“可是如此一來,二伯母就不可能在安息香裏面下毒。”

“根據我的了解,二太太為人相當謹慎,在安息香裏面下毒是她最熟悉的方式,她也相信一切在掌握之中,因此她不會輕易舍棄這個法子,換言之,只要确認三太太沒有真正懷孕,她還是會采取相同的法子。而三太太在大夫的建議下暫停使用安息香,無論想懷孕還是可能懷孕了,在二太太只能經由安息香出手的情況下,當然會在安息香裏面加重馬錢子的劑量。”

章清蘭仔細想想還真是有道理,不過凡事都有意外,“二但母會不會改變策略?這些日子她以為我娘都有使用安息香,我娘竟然還有懷孕的可能,她會不會覺得在安息香裏面下毒的法子沒用?”

“先前二太太在安息香裏面下的馬錢子不多,而三太太平日使用安息香不過是一兩炷香的時間,起不了作用不足為奇。所以,二太太第一個想法當然是加重馬錢子的劑量,讓安息香能夠發揮效用。”

“可是,我娘不是在大夫的建議下暫停使用安息香嗎?”

秦姌月狡猾的一笑,“這事還要靠那位婆子幫忙了。”

“怎麽說?”

“你讓林嬷嬷去姚婆子面前演戲——三太太?上一直睡不好,老是夢到自個兒滿身鮮血的驚醒過來,偏偏大夫建議三太太暫時不要用安息香,而林嬷嬷覺得大夫太大驚小怪了,不過是一盞茶的時間,能出什麽事。”

“這樣有用?”

“你等着,我猜姚婆子一定會附和林嬷嬷,甚至提到有人懷孕使用安息香也安然無恙,待過幾日林嬷嬷再告訴姚婆子,三太太又開始使用安息香了,不過只燒一炷香的時間,到姚婆子将這個消息傳到二太太那,二太太肯定會加重安息香裏面馬錢子的劑量。”

半晌,章清蘭只能看着秦姌月,這實在太厲害了!

“三姑娘別高興得太早了,這是我的想法,能否将狼引出來,這要看老天爺是否站在我們這一邊。”

“會的,我比較擔心四叔的藥童,他真的行嗎?”

“三姑娘,有求于人,對人家就應該有信心,這是最基本的尊重,要不,我們自個兒想法子啊。”秦姌月拍了拍章清蘭的肩膀,“別想太多了,我們各自分頭進行,盡最太的努力達成目标。”

對“四爺”這個人,秦姌月也不知道自個兒哪來的信心,總之,她就是相信他,她唯一擔心的是——他會幫她嗎?

閻子骁似笑非笑的她,一臉的算計,“你欠我的帳簿上又添了一筆,長此以往,最後還不起,你如何是好?”

“這是靖國公府的事。”雖然她有一種對牛彈琴的感覺,但是不重述一遍這是他家的事,她又覺得很委屈。

“那又如何?”閻子骁也不厭其煩的重述自個兒的态度,差沒補上一句——我又不姓章。

“你真的不覺得自個兒有責任嗎?”秦姌月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怎麽有人可以對自家人如此冷莫?好吧,若他真的什麽都不管倒也可以理解,但他三番兩次幫她,當然,這是因為她是救命恩人,不過懂得報恩,這就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

“我記得不久前才告訴你,除非我的妻,否則我不管他人的生死富貴。”

瞪着他半晌,秦姌月只有一個結論,“你是一個很固執的人!”

“人不是應該有所堅持嗎?”

張着嘴巴,好一會兒,秦姌月才懊惱的問:“你幫還是不幫?”

“幫啊,可是別忘了我的想矩——我不做白工。”

秦姌月皺着鼻子,撇了撇嘴,“知道了,四爺是世界上最小氣的人!”

閻子骁舉起右手,手指在她的額上彈了一下,姿态高傲的道:“不知感恩的,若非你,我可不會插手。”

秦姌月捂着額頭,咬着牙道:“是是是,因為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格外施恩。”念念不忘救命之恩,她都忍不住懷疑是他救她,不是她救他。

閻子骁滿意的點點頭,“知道就好。”

秦姌月唇角一抽,他聽不出來她的諷刺嗎?

“我們言歸正傳,長此以往,若是還不起呢?”她不是說他是一個固執的人嗎?他當然不會忘了先前的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

“以後我也不會求四爺幫忙了。”換言之,她也不過欠他兩次,不至于還不起。

“是嗎?”閻子骁手指輕輕敲着幾案,“可是,我有預感,你還會求我幫忙。”

“四爺是覺得你靖國公府還有許多魑魅魍魉嗎?”

閻子骁聞言哈哈太笑,“沒見過你這麽鬼靈精的丫鬟。”

“四爺成日跟府裏的丫鬟厮混嗎?”成日窩在百草堂,他會見過才怪。

閻子骁不屑的産瞥了她一眼,“我才不跟丫鬟厮混。”

從小到大,他看遍無數妄想爬上主子床榻的丫鬟,再無恥、再愚蠢的事都幹得出來,三個叔叔的後院一個比一個還亂,說出去只是教人當成笑話四處宣傳,他可沒興趣成為別人的話題。

這一次換秦姌月對他滿意的點點頭,“不錯嘛,你很上道,行醫之人的過間是拿來鑽研醫術,救治人命,可不是拿來跟丫鬟厮混。”

“我倒是忘了,最近我好像跟你這個丫鬟混得太兇了。”不但如此,他還越來越習慣有她的日子,每次她來的時辰到了,她還未出現,他就忍不住翹首期待,想着她為何還不來?明明還是那張醜臉,卻越看越順眼,甚至覺得長這副德性也好,就不會有人惦記着她……他真的瘋了,從她成為他的救命恩人開始,她就甩不掉的鑽進他的腦子,然後死賴着不走。

“……我來這兒是給四爺調養身子。”

閻子骁也不在這上頭跟她糾纏不清,又回到最初的問題,“我還沒得到答覆,還不起,你如何是好?”

秦姌月忍不住蒙人,“随便你處置,可以嗎?”

閻子骁伸出手,“拿來。”

“嗄?”

“信物啊,否則你耍賴不認帳,我豈不是太吃虧了?”

“我說話算話,再說我還未走到那一步。”

“我怎麽知道你說話算話?”閻子骁指着她系在腰帶上的小玉瓶,“那個給我。”

“不行,這是我的小藥瓶,裏頭有我特制的解毒丸。”

“我再另外給你一個小藥瓶,至于解毒丸,藥材房的藥材随便你拿,你要做多少的解毒丸行。”閻子骁自動自發的靠過去解下小玉瓶,摸着小玉瓶的底部,上頭果然刻了一個圖樣,不知道是什麽,真令人好奇。

提起藥材房,秦姌月的兩眼就閃發亮,“真的嗎?”

閻子骁很大方的點頭,“真的,好吧,我們還是先來說說看,你那場‘人贓俱獲’的戲碼要如何上演?”

正事要緊,秦姌月連忙道出自個兒的盤算,而最重要的是前去鋪子事的人,最好是高門大戶,鬧起事來才有效果。

“我知道了,這事我會安排。”閻子骁很爽快的道。

“真的成嗎?”鋪子不可能真的賣含毒的安息香給其它人,這完全是栽髒,若不是關系極其親近或者是有共同利益的人,誰願意冒險幫他出頭。

“你相信我嗎?”

“相信啊。”

她的信任大大取悅他,他寵愛的摸一下她的頭,“你等着瞧吧。”

秦姌月一怔,他這舉動怎麽那麽像對待情人?她抖了一下,這絕對是錯覺,他們兩個站在一起多不相配,簡直是醜小鴨和天鵝的對比,怎麽可能?她可不想被唾沫星子淹死。

秦姌月是相當樂觀的人,惱人的問題轉眼就可以抛到腦後,當然不會注意到閻子骁的目光變了,醜小鴨已經變成天鵝了。

心情越煩躁的時候,秦姌月越是喜歡挑戰不可能的任務,何謂不可能的任務?就是做她最不願意碰觸的事物,毫無疑問,就是針線。她很擅長針灸,針線對她來說并不難,問題是姑娘家做針線好像不是因為你喜歡,而是因為你是女兒身,這讓她很不爽。所以,她一個荷包可以做上三個月,可想而知她有多不願意碰觸這個玩意兒。

總之,當她想轉移注意力的時候,做針線是最有效的法子,而章清蘭與她完全不同,一刻也靜不下,走過來又走過去,不時嘀咕一下。

“二伯母應該得到消息了吧。”

秦姑月瞪着自個兒畫出來的錦鯉,實在太胖了,這樣游得動嗎?

“二伯母究竟會不會上鈎?”

秦姌月好笑的拍一下腦袋瓜,游不動又如何?它也只能待在荷包上面。

“姌兒!”

吓了一跳,秦姌月手上的筆彈了出去,一撇,胖錦鯉毀了,這會兒它胖不胖已經不是問題了,她不由得懊惱的擡頭一瞪,“三姑娘幹啥吓人?”

章清蘭不屑的搖搖頭,“你這條錦鯉畫了一個時辰了,怎麽還沒畫好?”

“……我的錦鯉肥了點,要多花一點功夫。”

怔了下,章清蘭顯得很迷惑,“有這種道理?”

秦姌月正經八百的點點頭,回答她先前的問題,“三姑娘急也沒用,這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耐着性子等着呗。”

“萬一,她不在安息香動手腳,轉而從吃食下手,如何是好?”

“如今三太太只吃小廚房的吃食,而且是信得過的專人伺候,你就放心吧。”

章清蘭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但就是控制不住胡思亂想。她嘆了聲氣,在榻上坐下,她一日沒動靜,我就一日放心不下。”

秦姌月忍不住賞她一個白眼,“三日不到,你就坐立難家,若是等上一個月,你豈不是要瘋掉了?”

這會兒章清蘭可急了,“什麽?一個月?!”

“我只是舉例,應該不會等上一個月,可能五、六日,或者再多幾日。你可以想到從吃下手,她難道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嗎?她會猶豫不決不是人之常情嗎?”

“所以,她很可能考慮再三,索性從吃食下手更省事。”

“吃食太容易查出來了,即使無法證明是她主使,她也脫不了關系,長久被二房壓制的長房勢必趁機奪回國公府的中饋,這是她最輸不起的地方。”雖然婚姻失敗,但是府裏的奴才都要巴結讨好她,這多少可以彌補她失去的面子,若是失去權力,她将比三太太還不如,她不能冒這樣的風險。

聞言,章清蘭終于平靜下來了,“關于府裏的中饋,大伯母一直很有意見,可是祖母真正屬意的宗婦是二伯母,而且二伯母的身份又高于大伯母,大伯母也只能忍着,反正将來大伯父承爵,國公府還是大房的。”

“我們已經做了該做的,如今也只能等着二太太出手。”秦姌月随即拿起筆,準備重新畫只錦鯉。

章清蘭實在看不下去,“我幫你畫,你的錦鯉看起來根本是盤子上的食物,不是水裏游的魚兒。”

秦姌月頓時一僵,她畫的明明是可愛版的錦鯉,怎麽會變成盤子上的食物?難道不同的時代審美觀差那麽多嗎?

“不必了,我就喜歡這樣的錦鯉!”

“……你的喜好還真是特別。”

秦姌月幹笑了幾聲,真是太冤了,她只是習慣漫畫式的畫法,好嗎?算了,不過是一只錦鯉,犯不着太過計較了。

不過,就這麽一條錦鯉,她畫了三日才大功告成,而且還是那只胖得游不動的錦鯉。

這幾日朝霞院一直籠罩在郁悶的氣氛當中。

自從荷香院的消息傳來,章二太太姜氏的心情一直無法平靜下來,即便她很努力在控制,維持一貫的高貴優雅,可是不自覺握緊的拳頭洩露她此刻焦躁的情緒。

“如意,有可能嗎?你信嗎?李大夫明說她有宮寒之症,想要懷上子嗣很困難,有三姑娘已是老天爺格外施恩了。”姜氏冷冷一笑,“再說她都幾歲了,竟還妄想懷孕生子。”

“奴婢實在想不明白,三太太索性答應三爺納妾就好了,如此,老夫人也高興,不是很好嗎?”如意嗤之以鼻的道。三太太也不看看自個兒的出身,又不是皇家公主,竟妄想三爺守着她一個人過日子。

“小門小戶出來的,沒有見識,根本不知道三爺為此遭人竊笑。”

但是,陳氏卻是教絕大部分的女人嫉妒,看看她,姜氏更覺得自個兒委屈,每一次都恨不得掐死她,一個沒見識沒手段的女子憑什麽得到她心儀的男子?沒有陳氏,她嫁的人就是三爺,如今不但人人嫉妒她,更不會讓夫君用一個戲子羞辱,害她成為忠勤伯府那些姊妹的笑話!

“夫人難道沒發現,三太太已經許久沒叫李大夫進府請平安脈了?”

姜氏微蹙着眉,“難道她察覺李大夫被我收買了?”

“三太太是個蠢的,怎可能發現?”

姜氏冷冷的瞥了如意一眼,如意立反應過來的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奴婢說錯話了,請夫人責罰。”

“記住,三太太是主子,不容許你說三道四。”姜氏可不是護着陳氏,而是無法容忍丫鬟在她面前放肆,丫鬟就是丫鬟,即便得她看重,也不過是個奴才。

“奴婢再也不敢了。”

“陳氏心思單純,不懂算計,但旁人點她幾句,她還是會想明白。”

頓了一下,如意想到一個人,“三姑娘嗎?”

“這丫頭比起寧姐兒更懂得動腦子,也更能看清楚自個兒的處境,只要教她生出警覺,她必然成為麻煩。”一頓,姜氏若有所思的蹙眉,“你會不會覺得三姑娘自從去年大病一場之後,好像脫胎換骨似的,變得更有主見,行事也更為沉穩?”

“奴婢也察覺到了,尤其最近三姑娘更顯得聰慧過人,不但與大房的四姑娘、五姑娘交好,還刻意親近文華院的丫鬟婆子,如今已經引起玉嬷嬷注意,若是玉嬷嬷在老夫人面前為三姑娘說幾句話,老夫人對三姑娘的态度也會有所轉變。”

姜氏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只要三太太一日不松口,老夫人對三房的态度就不可能改變,無論她花了多少心思在老夫人身上,老夫人都不會喜歡她。”

如意似乎有不同想法,可是張開嘴巴又閉上了。

姜氏不悅的瞥了一眼,“有話直說,別吞吞吐吐。”

“若是三太太真的懷孕了,老夫人的态度會不會改變?”

老夫人最不滿意的就是陳氏未給三爺生個兒子,若是陳氏又可以生孩子,老夫人的态度雖不會立即變好,但至少和緩一點,如此一來三姑娘在老夫人身上下的功夫就有作用了。

姜氏沉下臉,“你讓王嬷嬷進來,你守在外面。”

如意應聲退了出去,過了一會兒,王嬷嬷走進來。

“嬷嬷想必已經得知荷香院的消息,我想知道,嬷嬷可有把握不動聲色在吃食裏面加入馬錢子?”姜氏在奶娘面前向來直截了當,奶娘知道她最隐密的心思。

略微一想,王嬷嬷搖搖頭,“大廚房有長房的人,長房盯得很緊,若是教長房察覺老奴在吃食動手腳,必會借此機會奪回中饋,夫人還是別在吃食上頭冒險。”

“陳氏用了一陣子的安息香了,可還是懷孕了,若不直接從吃食下手,當不是看着她為三爺生下子嗣?”

“還不能确定是否懷孕了,只是在大夫的建議下暫停使用安息香。”

“陳氏何時請了大夫進府,我怎麽不知道。”

“老奴也未得到消息,有可能是悄悄請了醫婆進府。”

“若是醫婆,懷孕的事就很難說了。”

“是啊,若是真的懷孕了,應該請大夫進府診脈,三太太難道不想在老夫人面前争一口氣嗎?”

“這事不确定,陳氏不會急忙的去老夫人面前邀功。”

“無論如何,老奴以為萬不得已,還是別在吃食上頭動手腳。”

姜氏當然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上時心急,忍不住想用更直截了當的法子。其實最穩妥的法子還是走老路,再加重安息香中馬錢子的劑量,就可以達到目的,問題是陳氏暫停使用安息香了。

姜氏将自兒的想法告訴王嬷嬷,而王嬷嬷倒不覺得這是個問題。

“太太在荷香院又不是無人可用。”

“姚婆子只是個粗使婆子,在一旁煽風點火還成,想法子讓陳氏使用安息香這就不容易了。因為長房盯着,她不好明目張膽在各院安插自個兒的人,用的都是粗使婆子、丫鬟之類的,不醒目,但是在主子面前也說不上話。

“姚婆子不是跟林嬷嬷交好嗎?”

“這倒是,先前也是經由姚婆子在林嬷嬷那兒下手。”

“是啊,夫人不如讓就婆子先試試看,不成,我們另外想法子。”

姜氏想想也對,便點頭同意了,“此事要快,若成了,重重有賞。”

這是秦姌月第一次被“四爺”請到百草堂,當然,是經由藥童出面,不過,這還是讓她神氣得屁股都翹起來了,走路有風,總算應了她當初立下的誓言——終有一日,他會主動為她打開百草堂的大門。

“你會不會下棋?”閻子骁在秦姌月的精心調養下看起來更是白裏透紅,姑娘見了都要嫉妒。

秦姌月一直覺得坐在柳樹下與自個兒對弈的四爺很美,像一蝠畫,不過,這幅畫絕對沒有她的位子。

“我的時間都用來鑽研醫術、制藥,哪有閑功夫研究這玩意兒?”目光轉向石桌上的棋盤,接着是棋中的棋子——白子為羊脂白玉,墨子為墨玉,她不由得發出驚呼聲,“和阗玉做的,四爺真是奢侈,用如此昂貴的棋具!”

閻子骁微微挑起眉,“你倒是個識貨的。”

“碰巧見過。”上一世的老爹深愛此等玩意兒,可惜她只停留在欣賞的階段。

“坐吧,我教你下棋。”

秦姌月頭手并用婉拒他的好意,“別別別,我對這個沒興趣。”

閻子骁對她嗤之以鼻,不長進的丫鬟!“當丫鬟的多多少少要陪主子下棋。”

“三姑娘自個兒都不愛下棋。”

“那你來當我的丫鬟好了。”

秦姌月覺得腦子當機了,這是什麽情況?

閻子骁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你知道有多少人想當我的丫鬟嗎?”

“不知道,但是我不想換主子。”若她是真的丫鬟,四爺的地位在三姑娘之上,四爺的丫鬟當然更吃香,可惜她身負重要的任務,不能成日窩在百草堂。

閻子骁忍不住皺眉,這種遭她拒絕的感覺令他郁悶,“我以為你很聰明,這會兒怎麽犯傻了?”

“雖然百草堂在我眼中是個寶庫,但成日悶在這兒,那才真的會變傻。”

“我會将你帶在身邊,不會讓你成日悶在百草堂。”又不是章四的丫鬟,章四也不會同意她待在百草堂,當然,他也不會将她丢在靖國公府不管,除了進宮當差,他都可以帶着她。

若是跟在他身邊,他去威武侯府,她就可以去威武侯府,然後确認父親是否還好好活着。秦姌月承認自個兒心動了,可是二太太的事還未了結,她待在三姑娘的身邊還是更方便行事。

“我再考慮看看吧。”

閻子骁的臉都綠了,雖然他自個兒湘竹園裏的丫鬟沒有一個合他意,但是最醜的也勝過她百倍,她竟然要考慮看看!

見他臉色不對,秦姌月就意識到自個兒說錯了,這位四爺可驕傲了,他開口了,她竟然還要考慮,這豈不是教他面子挂不住?

她趕緊狗腿的補救道:“能夠成為四爺的丫鬟是我的榮幸,可是眼下我還不能丢下三姑娘不管,何況如今三太太的性命還遭到威脅呢。”老實說,丫鬟當成她這個樣子也太神氣了。

閻子骁的臉色緩和下來,轉入今日真正的主題,“二太太已經采取行動了,你真的要用如粗暴的法子對付二太太嗎?如此一來,只怕靖國公府的名聲也會受到牽連。”他不在意靖國公府的名聲,但是她如此維護三姑娘,他總要提醒一句。

“你有更好的法子嗎?”她個人倒是沒有家族名聲的觀念,可是确實不能不為三姑娘考慮。

“直接讓她暴斃,你覺得如何?”

秦姌月唇角一抽,這個法子不是更粗暴嗎?

“若依我的法子,二太太的所作所為難以公諸于世,你肯定不滿意。”

“我更喜歡她好好活着,但名聲臭不可聞。”

“好吧,不過這件事最好有人在一旁敲鑼打鼓,落實二太太意圖謀害三太太的罪名,才能真正扳倒二太太。”

秦姌月當然明白這個道理,老夫人的偏心有目共睹,雖然人贓俱獲的戲碼會因為王嬷嬷順利牽扯出二太太,但并不能因此咬定二太太想謀害三太太,必須讓老夫人大肆搜索各房的安息香,再從各房的安息香查出三太太的安息香有毒,這才能指出二太太謀害三太太的事實,站在老夫人的立場定不樂意見到此事鬧大,說不定想借銀子堵住五城兵馬司的嘴。所以最好從靖國公府拉出一個人加入這出戲,讓此人來敲鑼打鼓,老夫人就不好蒙混過去。”

原本此事交給三爺最為省事,可是如此一來老夫人肯定更不喜歡三房,按照這個邏輯來說,最适合出面的人就是老夫人最寵愛的麽兒。

“你看着我幹啥?”

“若是四爺能碰巧在場,跟着五城兵馬司的人押着王嬷嬷回府,然後适時在一旁敲鑼打鼓,搜出靖國公府各房的安息香,就能落實二太太謀害三太太的罪名。”

閻子骁很跩的擡起下巴,“我可不想卷入此事。”

“……這是靖國公府的事。”她知道他有難處,躲着不現身自然有不能現身的理由,可是,他是最适合的人選。

“你要我說幾遍,我不管他人的生死富貴,除非我的妻。”

“你這個人真的是……”

“要不,你欠我的帳上再添一筆,如何?”

“……你覺得這像話嗎?”

“不像話又如何?這就是我的規矩,如何?要不要再添一筆?”

秦姌月恨恨地咬牙切齒,“沒見過像你如此愛計較的人!”

“這個問題我們不是已經讨論過了嗎?”

“是,我應該感恩戴德,若非看在救命恩人的分上,你還懶得跟我計較。”

“真是個聰明的丫鬟,越看越令人歡喜。”

歡喜不同于喜歡,可是,為何她會如此不知所措?秦姌月渾身不自在,還是趕緊走人,“反正是欠你,兩筆還是三筆有差別嗎?好啦,這事有四爺了,我先走了。”

閻子骁看着轉眼就跑上拱橋的秦姌月,不由得笑了,又不是後有惡犬,這丫鬟有必要跑得如此快嗎?

秦姌月一離開珏,閃到一旁的閻河就立即靠過來。

閻子骁收回目光,一副漫不經心的回:“剛剛都聽見了嗎?”

閻河連忙搖頭,“我的耳朵關得很緊,絕不敢偷聽主子和姌兒姑娘說話。”

閻子骁自顧自的問:“章四是不是去太久了?不是說一個月就回來嗎?”

“章四爺說至少一個月,不過确實早該回來了,孟闵都已經快到京城了。”

孟闵回來了,他在百草堂的日子也要結束了,靖國公府的事必須趕緊做個了結,否則那個丫鬟不會跟他離開。

“趙成安排保護章四的人可有發出求救信號?”

“沒有,他們要離開燕州之前還傳過消息回來,一切進行順利,不過,早在一個月前他們就已經離開燕州了。”

“若是有事,必是在從燕州返回京城途中,你讓趙成親自去尋人,尋到人立即送消息回來給我。還有,想法子讓那個制香的師傅摔一跤,別太重了,躺上幾日就好了。”

閻河怔□地看着閻子骁,顯然不明白主子的意思。

“章四沒回來之前,‘人贓俱獲’還不能上演。”

頓了一下,閻河遲疑的道:“主子連四爺都算計了,适當嗎?”

“靖國公府的事不做個了結,那個丫鬟不會跟我走。”

“不是有聖旨嗎?”

閻子骁冷眼一睐,“你家主子只能靠聖旨嗎?”

閻河乖乖的閉上嘴巴,在他看來,若沒有聖旨,主子絕對帶不走姌兒姑娘。

“若是章四還未回來,再摔,務必在章四回來那日正巧見到這場‘人贓俱獲’。”半晌,閻河才反應過來的應了,主子真會算計,出頭的差事交給章四爺,好處落在他自個兒身上……姌兒姑娘一旦得知主子的真實身份,不知有何反應?

雖然一顆心還懸在半空中,可是看到秦姌月冷靜的樣子,章清蘭的心情很自然的跟着平靜下來,不過有一件事她實在忍無可忍。

“十日了,你還在繡同一個荷包,而且只繡了一條錦鯉,真是不簡單!”

秦姌月鄭重其事的點點頭,“确實不簡單,以前這麽一條錦鯉至少要花上我一個月的時間。”如今不用種草藥,還有熬阿膠賣銀子,做針線的進度當然快多了。

章清蘭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一條錦鯉要一個月?”

“我又不是繡娘。”

“你若是繡娘,早就餓死了。”

“所啊,術業有專攻,一條錦鯉繡一個月也沒什麽大不了。”

“我真是服了你,你總是有法子将歪理掰成正理。”

秦姌月覺得好無辜,“我說的本來就是正理啊。”

章清蘭擺了擺手,不在這上頭跟她糾纏不清,“你為何繡錦鯉,不繡花?”

“我想念我養的那兩條魚。”她在上一世養的并非錦鯉,可是這會兒的高門大戶喜歡養錦鯉,她索性将兩條小王子變成錦鯉。

“我還以為你只喜歡草藥,沒想到你會養魚。”

秦姌月可沒有興趣給章清蘭上課,藥材其實也有動物藥,她研究的當然不會只有草藥。她收起針線活兒,勸道:“三姑娘還是先坐下來,該來的過候就會來,不會因為你不急就不來,也不會因為她心急就提早來。”

雖然秦姌月不介意章清蘭偶爾像幽魂似的飄來飄去,可是這樣于事無補,還不如坐下來練字。

章清蘭坐了下來,仍是忍不住道:“從我娘釋放可能懷孕的消息至今有半個月了,朝霞院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朝霞院已經采取行動了。”秦姌月覺得這點事無須提起,畢竟目的還未達成。

“什麽?!”

“三姑娘別急,雖然采取行動了,但是想來個‘人贓俱獲’必須精心安排。”

其實秦姌月也急,十日前王嬷嬷就去了香料鋪子,按理制香的師傅早該做好含毒的安息香了,而王嬷嬷也前去取貨了,可是至今風平浪靜,四爺不但沒有消息,就是見上一面也難,這幾日去百草堂,四爺和閻河都不在,她突然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好像失去了什麽……是啊,日日可見之人突然見不着,難免會有失落感嘛。

如今百草堂的大門依然為她的開,但她已經失去走進去的熱情。

“萬一錯過了呢?”

“四爺的藥童已經答應我了,此事必然能成,我們就等着吧。”

雖說有求于人,對人家有信心是最基本的尊重,但章清蘭還是抱持懷疑的态度,四叔的藥童未滿十歲,真有本事做這麽大的事嗎?

這時,文華院的王嬷忽然帶着一個丫鬟和百草堂的一個藥童來到潇湘閣。

玉嬷嬷恭敬的行禮道:“三姑娘,老奴奉老夫人之命前來詢問三姑娘,近來可有使用安息香?”

章清蘭忍不住看了秦姌月一眼,連忙道:“我沒有使用安息香的習慣,但是我娘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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