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莫名其妙吵架,又莫名其妙和好,雪裏把她抱回去的,托着小屁股扛在肩膀上,回房間睡覺。
小豬仔睡得可熟,白天下午睡那老長一覺,晚上竟然還睡得着。
她睡眠好,吃飯也規律,這兩三年都沒怎麽感冒發燒,身體倍兒棒。
但雪裏還是不放心,叫媽媽抽時間帶她們去體檢。
主要還是給春信體檢,怕她有什麽隐藏的病根,早點檢查出來早點治。
春信今天穿得可漂亮,媽媽買的,跟雪裏一個款式的碎花吊帶裙,雪裏是白色,春信是嫩黃色的。一個安安靜靜,一個花蝴蝶一樣飛來飛去。
她們有好多衣服是一樣的,只是尺碼和顏色不一樣,
蔣夢妍買衣服的時候沒想那麽多,就是圖省事,雪裏喜歡淺色,春信喜歡花的粉的,按照喜好買就行。
也有點小小的虛榮心在裏面,走在外面,人家一看就知道,兩個漂亮女孩都是她的閨女,蔣夢妍可太享受別人羨慕的眼神了。
大街上過去一對穿情侶裝的男女,春信還是第一次看見,被雪裏牽着,人家走出老遠了還不住地回頭看。
雪裏小聲訓她,“好好走路。”
春信說:“剛剛過去那兩個人,穿的衣服也是一樣的欸,只是顏色不一樣。”
蔣夢妍也看見了,随口說:“人家穿的情侶裝。”
“情侶裝?”春信還是頭一次聽說,“還有情侶裝呢。”
她挺新鮮的,低頭看看自己,又擡頭看看雪裏,“那我和冬冬也是情侶裝嗎?”
蔣夢妍這才醒過神來,可不是嗎,她買的時候光想着姐妹裝,哪想到還有情侶裝這種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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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裏不出聲,蔣夢妍也不說話了,春信故意落後媽媽兩步,抱着雪裏胳膊把她肩膀壓下來。
雪裏彎腰聽她在耳邊小聲問:“我們是情侶嗎?”
雪裏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是捏捏她耳垂,春信不懂,也不想刨根問底。萬一她說不是呢?雪裏的心思可太難猜,她那嘴除了吃飯和教訓人都不輕易張開。
這個年紀的小孩心思特別多,春信尤其多,她有八個心眼,七個裏面裝滿壞水。
大街上有發傳單的,遞過來時春信從不拒絕,雪裏那份她也幫着收,有時候人家不發,她還專程跑去要,蔣夢妍停在路邊買水時,春信就去要了兩張回來。
兩個老太太發的,傳單還疊成三角形,人家不給她,她偏要,還問人家,“為啥不給我。”
老太太嫌她煩,“給你給你。”
什麽傳單還搞得神神秘秘的,春信拆開,只看了一眼耳朵就燒起來了。
是那賣藥的小廣告,寫滿了小文章,都是認識的字,組合起來又好像全都不認識了,什麽‘激情’、‘雄風’、還有什麽‘女人的青睐,男人的神采’等等。
她臉紅得像熟蝦,老太太還在一邊說她:“非要看非要看,你這小姑娘,真是的。”
她還犟嘴,“我哪知道你的!”
老太太翻她白眼,“人家不給她非要,怪誰。”
雪裏遠遠叫她,春信胡亂把廣告紙塞包裏跑過去。
“臉怎麽這麽紅。”雪裏問她。
春信揪緊包帶,含糊應:“熱。”
“媽媽買了冰棍。”雪裏幫她把包裝袋撕了,“吃吧。”
吃冰棍也散不去的熱,春信腦袋暈暈乎乎,那廣告紙上還帶插畫,她匆忙間瞥了一眼,大白天的就感覺很不得勁兒。
雪裏看她樣子有點不正常,手背貼她額頭,天熱感覺不出來,撩開她額前的碎劉海,與她額心相貼。
這麽好的機會春信當然不可能放過,偷着親了親她的嘴角。
這大街上呢,青天白日的,媽媽還在一邊看着,雪裏心虛擡手按在她後腦擋了一下,春信揚臉又碰了碰她的嘴唇,“嗚嗚”兩聲就要往人懷裏靠。
春信黏糊也不是一天一天了,可在外面哪有這樣過,雪裏沒多想,摸到她臉和脖子都燙得要命,有點着急,“是不是熱感冒?”
“病了嗎?”蔣夢妍湊上來,“要不要喝點水。”
“就是熱。”春信心虛,不敢看人,低頭找地縫,聲音像蚊子哼哼,“沒感冒……”
“很熱嗎?”雪裏很擔心她生病,拿水瓶幫她冰臉。
她一雙眼睛也水亮的,揪住雪裏腰兩側的裙子布料,“找個地方涼快涼快就行了。”
“嫌熱就別一直往我身上貼。”雪裏扯開她的手,給她一個警告的眼神,意思現在大街上,收斂一點。
春信:“你怕我傳染給你啊。”
雪裏:“你真的很會杠。”
她嘟嘟囔囔,“本來就是。”
醫院裏涼快,在挂號大廳坐了十分鐘就正常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東西暫時飛走,接着也沒時間想了,各種檢查項目,一趟趟跑也累。
做完最後一個項目,已經是傍晚時分,去衛生間上廁所,雪裏聽見外面春信不知道又在神神叨叨抽什麽瘋,沒急着沖水,她站起來打開隔間門往外看。
春信站在鏡子面前,揮舞着雙手,“快快走開,全部走開,快快走開,全部走開……”
小神經又在作什麽法?
雪裏踩一下沖水腳踏閥,水聲響,春信立馬收功,乖乖洗手。
她時不時就犯神經,這次不知道又因為什麽,雪裏心事太多,沒深究,只感覺春信今天特外黏人,晚上睡覺一直往她身上貼。
她故意把空調開得很低,雪裏不覺得熱,就沒推開她,出神想着事情。
春信樹袋熊一樣挂她身上,先是玩她的手指,一根根捏,捏完了牽在一起,玩膩了又放開,歪個腦袋看人,看一會兒覺得人家習慣她的存在了,沒注意她了,大着膽子有一下沒一下親人家下巴。
雪裏輕輕擰了擰眉,低頭看她,她立即賣乖,“你冷不冷呢。”說着扯了夏涼被過來捂嚴實,溫順地把腦袋擱在人肩頭。
“冷就把空調關了。”
“哎呀我熱。”她蹬了被子,床上滾出半米遠。
一天二十四小時待在一起,是再如何死守也防不住的,親得多了,雪裏就疲了,不回應就行。
春信也怕她生氣,都是試探着輕輕碰一下馬上就離開。
雪裏也發現了,只要順着她意思,多多少少給一點,比什麽教訓都管用,她一整天都能乖乖的,叫看書就看書,叫學習就學習。
出賣點色相,換來一個聽話的春春,相當劃算。
體檢報告隔了一個多星期被蔣夢妍帶回來,沒啥大毛病,兩個小孩身體都很健康,春信不太高興,“白花錢。”
“白花錢?”蔣夢妍敲一下她腦袋,“你這個笨蛋,沒毛病就偷着樂吧,你還想真檢查出毛病啊。”
春信說:“以前尹願昌也帶我去過一次醫院檢查,其實那次是想把我賣了。”
确實一開始說要去體檢的時候她非常抗拒,覺得就是浪費錢,沒病沒災的去體檢幹嘛,有那錢不如多買幾包辣條。
雪裏忽悠她,說上高中都得體檢,不體檢不讓讀書。
春信面色一喜,雪裏趕忙轉移話題,說感覺自己最近不太舒服,又不想一個人,希望她陪着。
連哄帶騙的,才把她騙去體檢的。
雪裏不放心,回房間去開了電腦,在網上比對着參數查,春信坐在床邊看她,越想越覺得怪。冬冬為什麽要查她的體檢報告呢。
“你是不是拿錯了,你拿那本是我的。”春信提醒她。
“兩個人的都得看。”雪裏頭也不擡。
春信的伶俐除了學習,各方面都有體現,雖說雪裏出發點都是為了她好,可她實在是很怪,就像尹願昌當時帶她去醫院。
但雪裏跟尹願昌的不同在于雪裏一定是關心她,為她好,可她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呢?
春信摸着下巴在那琢磨半天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但她會演會騙啊,調整調整狀态,覺得差不多了,起身走到雪裏身邊,手搭桌沿問:“你是不是有事瞞着我。”
這句是從電視裏學來的,冷色調畫面,低迷的家庭氛圍,一般是男女主吵架的開場白。
心虛的那一方這時候就要問:我瞞着你什麽了。
春信幾乎都能想象到雪裏說出這句話時臉上的表情,但出乎意料的,雪裏頭都沒朝她扭過來,滑鼠标的右手騰出來推推眼鏡,漫不經心說:“又演上了是嗎。”
“哎呀。”她一跺腳就賴人家身上了,扶着電腦椅把人轉過來,坐到人腿上,雙手勾着脖子,“你看老半天了,不理我。”
她太嬌了,又黏人,雪裏有時候被她纏得煩,又舍不得教訓她。但其實大部分時候還是喜歡被這樣黏着的,享受這種被需要的感覺。
春信好好的,健健康康,活蹦亂跳,所做的一切努力就都不是白費。
雪裏也想開了,她若是想起,恨也好怨也罷,好好活着就行,別的什麽也不求了。
心态放寬,臉上表情平和,看起來挺好說話的樣子,本來老實埋在人肩窩裏嗅的某人又開始不老實,下巴一動一動,又想幹壞事了。
雪裏把頭扭到一邊,讓她親不着,她哼唧兩聲,又往懷裏坐了坐,黏人得有點不正常。
“熱。”雪裏說她。
撓撓臉蛋,春信自己走開了,回去床上躺着。
一開始雪裏沒注意,直到這天家裏大掃除,她在地毯下發現好多紙。
有一些街上發的賣藥小廣告,有書上剪下來的情感專欄故事,粗略看看,內容也很特別,專欄名叫百合花開,收錄了許多女孩子或甜蜜或心酸的情感故事。
這本雜志雪裏知道,春信每個星期都買,以前是現在也是,她不愛看這些,從來不知道書裏竟然還有這樣的內容。
春信在客廳幫蔣夢妍扶梯子,拆吊燈上的水晶球,雪裏捏着這一大把紙,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思來想去,還是沒戳破,給她原處放好,地毯也不洗了,随便用吸塵器吸吸。
她藏得很挺嚴實的,那塊地毯是伸到床底下去的,就算鼓起一個小包平時也不容易發現。
發現了春信的小秘密,雪裏也假裝不知道,但晚上睡覺的時候,她還是問起這事了。
雪裏背對着她裝睡,春信一條腿搭在她腰上,玩着她長直的黑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在她背上畫圈,問:“姐姐有沒有看到我地毯下的東西。”
雪裏說:“什麽東西?”
春信說:“就是我的紙。”
雪裏說:“不知道,什麽紙?”
她意味深長“哦”一聲,“那誰翻我紙了,我放在地毯下的紙,順序都不對了。”
還有順序?這麽嚴謹?!
原來是小狐貍故意設下陷阱讓她往裏跳呢。
“看見了,沒動你的。”雪裏只能交待了。
“你看見多少。”春信問。
“都看見了。”
“哦——”
春信很久沒再說話,雪裏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打破沉默,小孩心思太多太細了,萬一說錯點什麽可不好哄。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雪裏都快睡着,才迷迷糊糊聽見她小聲在耳邊問:“那你對我是什麽感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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