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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沒見識,漫畫看一堆,卻一次也沒實踐過,有限的認知裏就那張四四方方的床。

雪裏說不是非得在家裏,哪哪都成,不然外面那酒店開給誰住?

春信傻乎乎的,還不懂,問:“水裏?咋整?”

雪裏被她那股子憨氣惹笑了,“水裏其實也行。”

“啊?”春信懵圈,“我想象不到嘞。”

雪裏說:“你還是看得太少。”

除了學習一生要強的蔣春信雙手握拳,“我會努力的!”

蔣夢妍聽她們在後面叽裏咕嚕說半天,困惑地皺皺眉,都是中國話,咋一句都聽不懂呢?她忍不住回頭問:“啥?努力啥?”

倆小孩各自把腦袋沖着窗外笑,不說話。

蔣夢妍白她們一眼,再“哼”一聲,捏着安全帶說:“覺得我什麽都不知道呢,我知道得可多了……”

趙誠問:“你知道啥?”

蔣夢妍坐直身體,眼睛朝着前面寬闊筆直的瀝青路——

“我們單位的會計,姓張,前年才來的。這個小張呢,有個姐姐,快四十,離婚七八年了,有個閨女,還在上初中。”

趙誠“嗯”一聲,蔣夢妍繼續說:“這個小張的姐姐呢,在公園跳舞認識了位大姐,這個大姐又比她大将近十歲,是個退休的舞蹈家。兩個人因為跳舞結識,志趣相投,又都是離異,日久生情,就搬到一起住了。”

趙誠問:“沒人說嗎?”

“說什麽?一個是做生意的,一個是退休的舞蹈家,誰管她們呢,舞蹈家已經退休,難道單位還因為她和女人住不給她發退休金了?就算真的不發,舞蹈家這麽多年,也不少積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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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誠說:“那孩子呢?”

“孩子?”蔣夢妍搖頭,“只是聽小張說,一放假,她們就帶着孩子出去旅游,小張姐姐的的孩子應該是接受的,舞蹈家的孩子在國外,想管也管不着。”

趙誠點點頭,“那還挺好。”

蔣夢妍說:“到這年紀,有錢有閑,還有人陪,多好。人活一輩子,不就圖個安安穩穩,快快活活。”

趙誠附和:“是啊,就圖個安穩,快活。”

媽媽話裏有話,雪裏聽出來了,春信不懂,好奇地歪着腦袋,只聽出兩個阿姨住在一起,經常帶孩子去旅游。

不管是從前的蔣夢妍還是現在的蔣夢妍,都是非常善良、大度、開明的。她更大膽,十九歲未婚先孕就敢抛棄父母北上尋夫,她骨子裏就是桀骜的,不凡的。

歷經千萬,重回故土,也使她更加珍惜家人,她任何離經叛道的想法和行為都不足為奇,雪裏知道媽媽是怎樣的一個人,雪裏心中,蔣夢妍就是一個傳奇。

她甚至連挑選男人的标準都是圍繞着孩子轉,她找到了同樣寬厚仁義的趙誠,給兩個孩子一個健康、健全的家。

她一早就看出女孩們之間的微妙,在這段不被庸世所接受的關系裏,她擔心她們會家庭原因感情破裂,或是止步不前,于是各種明示暗示,通過俏皮的玩笑話傳遞,叫她們只管放寬心,不會有人反對她們。

蔣夢妍是全世界最好的媽媽。

幸好,大家都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媽媽也能擁有自己的幸福。

車子到地方,出了停車場還得走一截,溫泉山莊建在半山上。

這時節山上的樹已經長得很好,冬青的葉片在太陽底下油油發着光,松柏被烤出香氣,香樟的味道最為濃厚,鼻腔胸肺滿是這山林草木的清冽味道。

對于久居城市,看倦了書本和試卷的小孩來說,非常治愈身心。

山風拂面,深吸一口氣,春信說:“可惜沒帶畫箱,不然就可以寫生了。”

“帶了。”趙誠回頭說:“咱們玩三天,媽媽猜到你要寫生,出門時候給你帶了畫箱。”

春信歡呼一聲,蔣夢妍說:“在後備箱,你倆下去拿吧。”趙誠把車鑰匙遞給她們。

離開大人的視線,春信心思又開始活絡起來,等到爸媽走遠,跳上兩層臺階,展臂抱住她,噘起小嘴要親。

雪裏微微偏頭躲避,“大白天的。”

“沒有人。”她捧着她的臉,小雞啄米似一下下親她,嘟嘟囔囔,“我可喜歡可喜歡你了。”

“我知道。”雪裏放不開,紅着耳朵躲來躲去,“晚點吧。”

“那你親我一下。”她挂在雪裏脖子上撒嬌,“就一下我就老實。”

雪裏先側耳聽聽山道人有沒有人,确定沒有,才垂下睫毛偏頭淺淺吮一口,唇瓣分離的瞬間,春信猛地撲上來,雪裏躲閃不及,被她牙齒叼住咬了一口。

雪裏捂住嘴巴,驚惶地看去,春信已經揮舞着雙手逃跑,“你上當咯!”

年初時雪裏已經摘了牙套,雪裏摸着嘴唇下臺階,心想幸好呢,不然被占便宜還要被笑話。

山莊整體風格偏日式,藍瓦白牆,多木質結構,庭院草木也清爽整潔。

蔣夢妍訂了一個大套間,有兩個獨立包廂,一個露天大池子,院子裏還有一棵桃樹,樹上已挂滿青色的小果。

原木材料的榻榻米房間,門口有木屐,房間裏有泡溫泉的浴衣,款式跟足浴城裏寬松的短袖和大褲衩差不多,春信“哇哇”個不停,“跟漫畫裏一模一樣哦!連房間布置都是一模一樣!”

她這時候才想起來,“我記得有一則,就是在溫泉裏,嘿嘿,嘿嘿……”

“嘿你個頭。”

她踩着木屐“噠噠噠”過來,“噠噠噠”過去,彎下腰,兩只手平直舉在身後,院子裏轉圈跑。

蔣夢妍說:“走,先去吃東西。”

典型中西結合,自助餐廳裏有蛋炒飯也有牛排,有鹵蛋也有奶油蘑菇湯,春信站在一對烤腰子面前,問雪裏:“你吃嗎?”

雪裏勾住她脖子把她拖走。

飯桌上她機械填食,雪裏好幾次都差點把她餐盤收走,“你要撐死?”

她咽下嘴裏的東西喝了口水,眼睛很機敏地掃視一圈,低聲說:“不吃飽怎麽有力氣?”

雪裏手掌在桌下貼上她肚子,輕輕揉揉,估計着她的胃容量,“再吃半碗,不然肚子又要疼了。”

“你也多吃一點,吃點肉。”春信給她擠眼睛,“雞腿,雞爪,吃什麽補什麽。”

雪裏笑不停,“怎麽這麽傻。”

吃過晚飯,一家人慢慢溜達回去,準備好酒水果盤,開始泡湯。

夏天泡湯更能解乏,春信眯着眼睛享受了會兒,天慢慢黑下來,她有點待不住了。

只是爸爸媽媽興頭正好,有一搭沒一搭閑聊着,春信不想掃他們興,露個腦袋在水面上,走過來走過去,随時間滴答流逝,越來越焦躁。

年初媽媽給換了智能手機,劉萍發了不少好東西過來,她抽空學了好多,早就迫不及待了,想快點回房間,和雪裏做羞羞的快樂的事情。

雪裏靠在池邊吃水果,被春信瞪了好幾眼,她心裏好笑,沖她招手,“要不要來喝點酒。”

蔣夢妍也發話說可以,“大孩子了,可以喝,來喝點。”然後取了水池邊托盤裏的小茶杯,給她倒了小半杯紅酒。

春信貼着池子邊挪過去,接過杯子啜了口,立即皺起眉頭,“這什麽啊,好難喝!”

蔣夢妍罵她沒品味,說這酒多錢多錢一瓶,雪裏接過茶杯,仰頭一飲而盡,蔣夢妍又罵她暴殄天物,敗家,拿酒當白開水喝。

趙誠拿了一小瓶過年時別人送的青稞酒擰開遞過來,“喝這個,這個好喝。”

雪裏看一眼度數,很低,就放心讓她喝了。

青稞酒很甜,酒味淡,口感醇厚,春信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瓶,眼睛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沖着雪裏用力擠。

雪裏擺手,“好了,可以了,再喝要醉了。”

春信就停下不喝了,蓋上瓶蓋,從池子邊緣手腳并用爬上去,“我拿去放着,明天再喝。”

蔣夢妍和趙誠沒說什麽,春信離開後兩分鐘,雪裏也從水裏站起來,“我回去睡覺了,累了。”

就這樣兩個人一前一後找到借口離開。

從那棵挂滿青果的桃樹旁走過,拾階走上回廊,在假山和廊柱後的夾角陰影裏,雪裏被人一把抱住。那兩條細軟的胳膊在她腰上使着力,又攀上她的肩膀,随即有濕熱的觸感落在她下颌、唇角,帶濃烈馥郁的甘甜酒氣。

“別在外面。”雪裏一只手攬住她的腰,一面回頭看,帶着她往裏走。

她們一身水滴滴答答,低瓦數的電燈光隔着一層米白色布燈罩朦朦胧胧投在地面,那上面有許多深色的水漬,形狀像兩個人糾纏的人影。

木屐聲急切淩亂,春信的聲音也因酒精而變得格外含糊柔軟,“你讓我喝酒,我就喝了,我是不是很乖,我喝酒,好讓你辦事。”

“乖。”雪裏像從前那樣安撫性順她的脊背,手指卻不知為何,順着寬松上衣的下擺搭在濕漉滾燙的皮膚,摸到脊背一側形狀分明的蝴蝶骨。

在兩個房間之間,有一間公共浴室,門口挂一塊藏藍色的波浪紋隔斷,裏面還有一扇木門,雪裏打開門把她推進去,“先洗澡,我去拿衣服。”

“為什麽?”她不解地揪着她的衣服邊,手指纏在上面繞了好幾個圈,不讓走。

“那水不幹淨。”雪裏低頭不看她,一圈圈解開她的手指。

“那你快點哦。”她聲音也變得像青稞酒一樣濃甜。

雪裏點點頭,轉身大步回房間,面色嚴肅,動作卻不顯一絲慌亂,越到這種時候,她越是從容有序。

折返,鎖上門,将幹淨衣物放在鏡前臺面旁的置物架,雪裏才脫下木屐往裏面走。

浴室四壁貼滿了白瓷磚,燈光是暖黃色,春信坐在外間一米多長的木凳上,已将周身阻礙都除盡,燈光下皮膚發出珍珠一般瑩潤的光彩。

看見她,春信立即微笑起身相迎,大大方方,沒有一絲羞澀扭捏。她的頭發濕着數量也非常客觀,互相糾纏着披散在後背,肩膀。

她在等待期間,大抵已經想好待會兒要怎麽做,可能也覺得這樣不太好,于是将及腰的長發捧來身前,稍稍遮擋一下自己,只隐隐約約顯出半個飽滿的弧度。

這場合太過正式,雪裏忽然有些無所适從起來,照面時她心猛地揪了一下,幸好地面還算幹燥,否則這時候滑一跤坐地上可太丢臉了。

“你來了呀。”春信也突然有些緊張,她後知後覺,這樣是不是太不知羞了,手忙腳亂的,不知該遮上面還是遮下面。

“嗯,來了。”雪裏像去過年去不太熟的親戚家串門,模樣又呆又傻,也不敢多看,目不斜視從她身邊走過,“怎麽不放水。”

“啊?這樣涼快。”春信兩手扇扇臉頰,“可真熱啊。”

雪裏有幾次想回頭都不太敢,背對着人,故作淡定調試花灑水溫,“入夏嘛,就是很熱。”

春信只有兩只手,遮前不遮後,就算背對着人,兩顆光腚還是歡喜沖着雪裏。水持續放着,浴室裏很快布滿氤氲的白汽,她在冰涼涼的木屬凳上坐下,大腳趾緊張地動來動去,直摳地。

雪裏站花灑下面澆了好半天才覺得身上很重,低頭一看,她還穿着衣服呢。這可真不仗義,怪不得春信不跟她說話,一直背對她。

雪裏趕忙處理好自己,借流動的水梳理淩亂的頭發,然後走到她身邊坐下,她們像一對被大雨澆透在路邊等公交車的小朋友。

誰還不是頭一回了,平時那小嘴叭叭可會說,到實踐的時候全傻眼,這麽坐了好一會兒,雪裏才說:“那洗吧。”

“洗吧。”春信說。

她們手牽手走到水流下,耳邊全是嘩嘩的水聲,澆得差不多,雪裏關水擠了沐浴露在手心裏搓泡泡,抿抿嘴唇,先從那對圓圓小小的肩膀開始。

久旱山野,星火可燎原,她的手指似有一種奇異的魔力。春信往後退一下,後背貼在白瓷磚,害怕地閉上了眼睛。酒勁兒被熱水一澆,騰就起來了,她整個都紅得要命,像一團粉粉的雪媚娘,經那雙手裹滿的細密白泡像粘在外頭的糯米粉。咬一口,又甜又軟,奶油迫不及待地湧出來。

雪裏兩手滑至她腰側,往後仰了仰,靜靜地注視片刻,俯身将她按向自己,嘴唇擦過她滾燙的耳廓。

“你好漂亮。”

好漂亮的春信也好嬌氣,“嘤嘤”地哭個沒完,被逼退在牆角,一條小腿挂在她臂彎,站立不穩只能緊緊抱住她脖頸,另一腳被迫墊着腳尖,不住地發着顫。

她驚惶地睜大眼睛,盯着白瓷磚上虛無的某一處,又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她并非全然不懂,但紙上得來終覺淺,這觸感太過真實,以至于讓她感到恐懼。

可雪裏非常溫柔,她們心口相貼,彼此感覺着心跳,肌膚的溫度,懷抱的力量,指尖勾起的綿密觸感,所有所有都讓她感覺到踏實。她是如此信任她,依賴她。

雪裏擡手打開花灑,讓水聲掩蓋那細碎不絕的哼吟,她張嘴大口喘氣,水澆不滅的滾燙,顴骨像打了兩團腮紅,一雙濕潤的黑眸怯怯望來,又微微地偏頭,被迫承受索求。

她太過嬌憐,長睫毛挂了水,胸口起伏不定,按在雪裏小臂的指骨,眼睛裏的淚全是求饒。

“好了嗎。”她小聲問。

雪裏沒有回答,但她的行動已經告訴她,沒有。

“什麽時候能好?”

這時候的雪裏已變了,“是你要玩的。”是她一直念叨要玩的。

她留有足夠的時間來等待獵物成長,不動聲色讓她放松警惕,看似溫順無害的外表下其實極具劣根性,最喜歡這種居高臨下的掌控感,喜歡看她求饒。

她可憐巴巴,淚水漣漣,“求求你了。”随即全身如過電,戰栗不己。模模糊糊,她聽見雪裏在耳邊溫柔說:“可你明明很喜歡。”

春信以為自己才是主宰的那個人,不知是從何時産生這樣的錯覺,現在意識到錯也已經來不及,雪裏還是跟平常一樣的溫柔,又多了一些陌生的嚴肅和霸道,她不同的表情變化,不同的力度深淺都讓人着迷。

好喜歡她啊。

……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雨了,爸媽房間黑着,湯池裏也沒有人,也許是出去玩了。

雪裏不知道她們在裏面待了多久,四處看看,确定院子裏再沒有其他人後,才轉身朝她伸出手,“來。”

春信眼睛藏在門縫裏,鼻尖嗅到雨落時潮腥的泥土味。

“沒關系嗎。”她小聲問。

“沒人,來吧。”

春信裹着浴巾出去,頭發已經被吹幹了,蓬松地披散着,她立在廊下,仰頭看瓦檐滴答落下的雨被燈光照得很白。

“回去吧。”雪裏說。

有滾滾悶雷自遠方而來,淩晨一點,她們卻毫無睡意,只是安靜坐在窗前,看院中奇峰怪石,蔥茏綠樹,看燈光照亮的一片小水窪泛起碎星。

春信托腮靠在桌邊看她,手指劃過她鼻梁,落在她肩膀,勾住一縷長發于指尖纏繞。

“你還好嗎。”她臉龐潮紅未褪,唇豔欲滴,好似被吮得掉了一層皮,嘴角微微上揚,像一朵甜蜜可愛的粉玫瑰。

雪裏忍不住擡手撫上她面頰,拇指擦過柔弱的嘴唇,“還好。”

“感覺你沒盡興,不太高興。”春信噘一下嘴,也是表達對她的不滿,有點‘你可真難伺候’那意思。

“這都是你欠下的債。”雪裏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春信軟軟地靠過來,兩只手挂在她脖子上,臉蛋蹭蹭她肩膀,又變得好乖,“那我還多少了。”

摸到她胳膊有點冰,雪裏手心上上下下搓搓,順手扯了榻榻米上的小毯子包住她。

“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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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五千,夠仗義吧。

幸好是假期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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