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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婚?”春信費力咽下嘴裏的食物,雪裏果汁已經喂到唇邊,左手杯子剛放下,右手紙巾就遞來揩嘴巴。
春信笑起來,“幹嘛呀你,讨好我。”
“是啊,我就是讨好你。”雪裏很老實的,“你願意嗎?”
春信接過紙巾,睫毛緩緩扇動兩下,“那……女生和女生不是不能結婚咯。”
“可以辦婚禮。”雪裏說:“不犯法。”
“那結婚證呢?”春信問。
雪裏說:“有很多辦法,如果你想要,我去找人辦。”
春信:“找誰辦?”
雪裏:“電線杆上很多。”
春信仰頭大笑,笑得拍桌子打板凳,雪裏只是靜靜地看着她。
笑過之後,春信意識到雪裏并沒有在開玩笑,她的樣子很認真。
雪裏說:“必要的儀式感少不了,花點錢就能解決的事。但婚禮不可以馬虎,我想和你結婚,我們需要一場婚禮。”
人的一生能有幾回這樣重大的儀式呢,她們在一起生活了那麽久,其實也完全可以就這樣一直生活下去,但雪裏不希望鄰居、同學、老師,還有将來的同事以為,雪裏和春信只是姐妹或是親密的朋友關系。
她想要的春信,是作為愛人的春信,她們都需要這樣一場儀式、這樣一個堅定的選擇。
“你願意嗎。”這是雪裏的第三遍。
她很少把一句話在很短的時間內翻來覆去說,第二遍不理會,她便不再繼續。
春信笑眯眯看着她,壞心又起,不想讓她得逞,又不能讓她傷心,或許是因為還有一點難為情。
總之,老老實實說話從來不是春信的風格。
“我又沒說我不願意。”她搖晃着腦袋,轉動圓桌轉盤,把一盤鲈魚轉到面前。
雪裏很自覺的,連筷子帶勺把魚肚子上最大最肥的那塊肉挑進她碗裏,又把碗端到面前,細心地挑走小刺才還給她。
“以後也會這樣一直對我好嗎?”
雪裏很想翻白眼,“我什麽時候對你不好。”
春信兩三口解決掉魚肉,又點了幾個菜,點完也不伸手,只管張大嘴巴“啊啊”,用胳膊捅她,雪裏無奈拾箸,做沒有感情的投食機器。
酒足飯飽,春信滿足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胳膊,“看在你這麽聽話的份上,我就勉為其難答應你好啦。”
雪裏說:“那我真是謝謝你了。”
這個消息在周六的家庭聚會上公布,蔣夢妍早有預料,“結呗,媽掏錢,辦,大辦特辦。”
趙誠問:“西式還是中式?要不還是西式吧?爸爸想吃牛排了。”他還伸手比劃,“咱像電視裏那樣,也弄個香槟塔。”
蔣夢妍笑着錘他一下。
小萊大為震撼,“真的?你們真的要結婚?!”
春信嫌她大驚小怪,“不是蒸的還能是煮的。”
小萊露出羨慕的神情,春信得意搖頭晃腦,拍拍她的腦袋瓜,“要加油哦!”
一頓飯功夫就把婚禮的諸多細節敲定,網上找家靠譜的婚慶公司,場景的布置都交給他們,第二天上午,雪裏帶春信去買戒指。
把戒指藏在蛋糕或是別的什麽地方,搞突然襲擊在現實很難成立,既然戒指是戴在對方的手指,那麽對方的喜好便至關重要。其次是指圍,不量指圍,戒指不合适,量過指圍,不管通過何種方式,都不可能做到天衣無縫,也就不存在什麽驚喜了。
雪裏确實不擅長制造驚喜,她絕不允許這種關鍵時候出現丁點的差錯。再者,她們之間是藏不了任何小秘密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就能傳遞出內心的真實想法,誰也騙不過誰。
現在大多數的珠寶店,只要保存好證書和票據,戒指都可以進行置換,春信兼職存下的錢和雪裏的獎學金派上用場,她們各自給對方挑選能力範圍內的禮物。
春信手很小,指骨很細,挑選好的戒指還得進行二次加工,店裏客人不多,在商場裏吃點東西,随便逛逛,不到一個小時那邊就通知她們戒指改好了。
春信坐在店裏對着小鏡子試戴,頭歪來歪去,店員一臉姨母笑,大概也猜到她們的關系,今天她賣掉兩枚鑽戒,加工戒指時,心情很好的自掏腰包訂了一束香水百合送給她們。
“還有花呢!”春信捧着花,深嗅一口,“又是百合花!”
雪裏對她說謝謝,店員聲音很輕的,“要幸福哦。”
這個世界美好得不像話,雪裏感覺像做夢一樣,心一時跳得很快。
戒指要在婚禮當天才正式交換,店員為她們準備了禮盒,禮盒又裝進紙口袋,春信雙手接過塞進斜挎的牛仔包裏,拉上拉鏈,很用力地拍兩下,“可千萬不能弄丢!”花了老多錢呢。
雪裏握住她手腕,春信疑惑地擡頭看向她,她在發抖。
“你怎麽了?”
雪裏拉着她走出商場,站到太陽底下才稍微好點,春信擡手摸她額頭時不忘把包轉到身前,“你生病了嗎?”
“沒有……”雪裏說話都有點喘,“心慌。”
“心慌?是不是餓了?我給你買個冰淇淋吃吃,第二個半價呢。”
雪裏蹲在地上,捂着臉笑,有點生氣地拍了一下她褲腿,“就知道吃!”
春信給她順背,“心慌可能是低血糖,吃個甜甜的冰淇淋就好啦,怎麽樣?”
雪裏沒說話,春信像扶老太太似的把她扶到路邊樹下,花塞她懷裏,“等我哦,親愛噠!”她今天很高興,說話尾音總是愉悅上揚,馬上就跑開去甜品站排隊了。
怕雪裏無聊,春信不住地回頭沖她招手,雙膝微曲舉手在頭頂比心,食指和拇指biubiu愛心發射,獻上飛吻。
雪裏看了半天,一動不動,春信生氣叉腰,比劃着,也要她發射小心心。
雪裏把花放在一邊,生硬地模仿她,左右手合攏比個愛心回過去,她一下捂住胸口,好像被擊中了,半天不動,又突然活過來,誇張地揮舞着雙手。
一隊人都被她惹笑,有男生甚至想加她微信,還要請她吃冰淇淋。
雪裏臉一垮,馬上就腰不疼腿不酸胸不悶了,抱着花小跑過去,把春信往外推,“我來排,你去歇着。”
“不嘛,咱倆一起。”春信親親密密摟着她胳膊,旁邊要微信的男生被雪裏瞪了一眼,好像看出點什麽,不再自讨沒趣。
“招蜂引蝶的你。”雪裏小聲兇她。
春信也不是好惹的,胯胯骨撞她,“我看你心一點不慌。”
現在确實是不慌了,但剛才的慌也不是作假,總覺得像做夢一樣呢。
雪裏抓着她手從大拇指一根根捏過去,又一根根捏回來,慢慢平複心緒。如果這真是做夢,就讓她做一輩子吧。
回家戒指盒拿出來,春信抻着兩條腿坐床上,要雪裏戴上戒指跟她拍照,兩枚鑽戒款式很接近,是比較簡單兩爪戒,春信那枚更好看些,旁邊還有兩顆小碎鑽,當然也更貴些。
買戒指的時候春信猶豫不決,她這枚可比雪裏那枚貴不少,雪裏二話不說就定下了,春信得了便宜還賣乖,在那假模假式“哎呀哎呀”個沒完,雪裏說兩顆小碎鑽而已,以後掙錢給你買大的。
春信說也要給她買大的,雪裏不要,說就喜歡那個,以後有閑錢了再給她換克拉戒。
春信掙錢不容易,畫畫做圖都挺累的,雪裏舍不得花她的錢,不然她一下課就去工作室,都沒有二人世界過了。
現在她把櫃子裏最漂亮的一條碎花裙翻出來,裙布當背景拍了幾張照片,放大看縮小看,都不是很滿意,裙子挂回去,又翻出來塊床單,左比劃右比劃,還是不得勁。
雪裏說:“那個。”手指了一下挂牆上的畫,春信“哦哦”兩聲,牽着她過去,一只腳踩在書桌上,一只腳踩在床上,雪裏高高地舉起手配合她,以《明天》為背影拍了一張牽手照。
“完美!”拍完她往床上一蹦,美美開始調色修圖。
想了好多朋友圈文案,都太矯情了,最後只有‘嘻嘻’兩個字,配一張戴了鑽戒的牽手照。
發完她滿床打滾,“啊啊”亂叫,雪裏坐在床邊,很自覺地把圖片保存下來,配文‘哈哈’發了朋友圈。
一會兒功夫手機頁面上那個小紅點就跳到三位數,春信統一在朋友圈回複:到時候來喝我們喜酒呀!
雪裏發完就放下手機了,春信絕不允許她這麽淡定,握住她肩膀狂搖,“官宣啦!官宣啦!啊啊啊啊——”
雪裏兩手保護脖子,閉上眼睛任她發瘋。
婚禮在四月下旬,場地是婚慶公司提供的,綠樹草坪,鮮花拱門,羅馬柱路引兩邊是白色座椅,中間一條過道灑滿玫瑰花瓣。
蔣夢妍一左一右牽着春信和雪裏,女孩們一樣的白色頭紗,露肩拖尾婚紗,春信笑嘻嘻比過年還高興,不停揮手跟大家打招呼。
小萊感動得哇哇哭,鴨舌帽女孩坐在她身邊,罕見的沒戴墨鏡,但是換了一頂非常誇張的黑色直筒禮帽,帽子上還有個紅色大蝴蝶結,人群裏非常顯眼。
春信遙遙指一下她們,小萊趕緊把眼淚抹幹,她身邊那個二兮兮的黑禮帽女孩也自覺把帽子摘下,變魔術一樣從帽子裏抓出一把花瓣往天上撒。
春信被她逗得哈哈笑,雪裏說:“你嚴肅一點。”
春信哼一聲,“我結婚我高興。”
蔣夢妍讓她倆閉嘴,“大喜的日子還不消停。”又笑着說:“現在就開始吵,晚上還不得打個你死我活啊。”
春信真的憋不住了,“鵝鵝鵝”笑起來。
雪裏:“真無語。”
烏龍不斷,婚慶公司的工作人員忘了今天有兩位新娘,中間留出的過道有點窄,走一半又不能倒回去,三個人你擠我,我擠你,湯一辰拿機器錄像,紮個馬步在旁邊螃蟹似的橫過來橫過去。
春信第一次穿高跟鞋,軟軟的草坪不好走,蔣夢妍嫌棄湯一辰擋道,揮手驅趕她,春信腳下一偏,“啊”的大叫一聲,兩只手只顧護着胸口,直直地倒下去。
旁邊蔣夢妍要來抓她,沒抓住,胳膊還夾着雪裏的手,三人你串着我,我串着你,一起滾到了地上。
雪裏想起不久前她還在感慨,一切都是那麽順利,合着老天爺等着在這裏戲耍她呢。
春信躺在地上,高舉右手,不知道從哪裏學的,還很矜持用左手擋住咯吱窩,“重來!不算!”
客人們把她們攙扶起來,工作人員趕緊上前重新布置現場,蔣夢妍指指這個,戳戳那個,兩手叉腰,哼一聲,“看你倆能辦成什麽事,幸好都是要留在媽媽身邊的,不然誰能放心得下。”
衆人會心一笑,這場搞笑烏龍也變得溫情脈脈。
重走一遍,蔣夢妍順利把女孩們送到司儀身邊,宣誓致辭後,兩位新娘交換戒指,之後是扔捧花,年輕女孩們不管不顧争相湊上來,混亂中,雪白柔荑靈巧一撥,葉莺被人流帶到臺前,無措地回頭看,那只手的主人已經尋不見。
春信背過身去,玩了好幾次假動作,大家嘁嘁喳喳笑罵她。
她狡黠一笑,轉手就把捧花塞進小萊懷裏,沖大家做鬼臉,“才不給你們!要給妹妹!”
“偏心!”
“壞人!”
春信閉眼吐舌頭,“略略略,随便你們怎麽說。”
雪裏高舉右手,“別急,我這裏還有一個。”
衆人再次歡呼,春信雙手合攏,很貼心地幫雪裏遮擋胳肢窩,雪裏扔了捧花,讓她們去搶,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笑得直不起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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