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Chapter7
她一笑,先前的疏離與客氣都與天光一同,倏然褪去了。
此刻郎臣的神情就如同狐旬頭一次見到她的時候一樣,溫和可親。
繁華的霓虹在她的面容上閃爍流轉,卻一點都不顯得喧嚣嘈雜。
她束在腦後的黑色長發如同一挂上好的緞子一樣,閃動着溫潤的光澤——
狐旬忽然明白了那種初次見到郎臣的熟悉感與懷念感是從哪裏來的:
郎臣身上有一種屬于前紀元東方美人特有的矛盾氣質:一半溫婉,一半清冷。
她有着前紀元的特質,卻行走在這個光怪陸離的都市中,這種無解的沖突感,讓她渾身上下都散發着神秘又寂寥的氣息,讓人一眼難忘。
郎臣,你究竟從哪裏來?
“喂,你這家夥。”
見狐旬呆在原地,郎臣略微提高了音量,“你在想什麽?”
狐旬剛要說話,她的耳機中忽然想起一聲催促:
“狐,總部有人找你,請盡快趕回。”
是清理部負責聯絡的同事送來的信息。誰來找她?狐旬有些不耐煩,又隐隐有些不安——難道是醫療中心出了問題?
她微微皺了皺眉,旋即對郎臣抱歉一笑:“不好意思郎小姐,臨時有事……”
她說着說着,居然罕見地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明明是她先約了郎臣,還沒來得及赴約,就要食言了。
郎臣笑着搖頭:“無妨,你去吧。”
郎臣出奇溫和的态度讓狐旬心中一喜。她連忙得寸進尺地說:
“那我們下次再約!”
“就約在——巴斯肯酒館好了,後天下午六點,我請客!”
狐旬一疊聲地安排好,一邊沖郎臣揮揮手,一邊後退。
然後她轉身,腳步急促地朝着總部飛馳而去。
郎臣仰起頭,仰視遠處高聳入雲的上弦月大樓。
晦暗的雲層之中,一輪纖瘦的弦月正一閃一閃,發着耀目的紅光,窺視着這座廣袤的城市。
收回目光,郎臣攏了攏衣領,加快腳步往南部趕去。
她并非無所事事,終日游蕩。
這個時代等級制度嚴苛,資源都掌握在貴族手中,能分配到億客手中的已經少之又少。
郎臣現在的身份是貧民,若是沒有工作,怕是維持生計都困難。
她目前就在南部的工業大區——水仙區的一家發動機廠供職機械師。
前幾天因為臺風預警,加之廠中的生意并不景氣,因此郎臣才沒去工作。想必今天廠中已經動工了,她也得去看看。
上弦月大樓176層A區,正是清理部的總部入口。
清理部——簡言之就是做一些見不得人的清理工作的部門。裏頭的人員數量很少,且大部□□份信息都是保密的。但麻雀雖小,卻五髒俱全。
叮!
電梯打開,清理部大廳的前臺小姐梅尹擡起頭瞟了一眼。
見是狐旬,她八卦地招呼道:“狐小姐!你猜猜今天誰來找的你?”
狐旬想起同事那催促的語氣,還有梅尹熱情的模樣,脫口而出:
“醫療中心的人來了?”
“切!”梅尹不屑地嗤笑一聲,“你的積分都沒攢夠,醫療中心有消息也不會直接找你的。”
她從抽屜中拿出一個金色的信封遞給狐旬:
“這是弗洛家中午送給你的信件,你沒在就放在前臺了。沒想到剛才又派人來了一趟,指名說要見你。”
狐旬默不作聲地接過信件。
梅尹好奇地叽叽喳喳:“狐,這弗洛家可是個有權有勢的大族啊,怎麽突然要來找你?你是不是撞上什麽大運了?到時候高升了別忘了我……”
狐旬嘻嘻一笑,挑眉道:“說不定是我闖了什麽大禍,弗洛家的人來興師問罪了呢?到時候還要你幫我說兩句好話呢……”
梅尹被這話吓了一跳。狐旬的确不是個省油的燈,平日裏嚣張跋扈慣了,難保出去不會惹是生非。
如果真是得罪了弗洛家的話,狐旬這次,可是碰到硬茬了。
弗洛家可是帝國內有權有勢的貴族——在權力一家獨大的清理部,也是說得上話的。
這全是因為弗洛家和清理部部長趙曦,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
梅尹心想,這回狐旬可要自求多福了。
她同情地看了狐旬一眼,往右邊的走廊一指:
“具體是為了什麽事我一絲風聲都沒聽着。弗洛家的人在176-02等着你,部長,副部也已經在那了。”
狐旬一邊走一邊拆開信封,掃完一遍之後,她已經走到門口。
門虛掩着,狐旬冷笑一聲,一把推開大門,大大咧咧走進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三雙眼睛懷着各種各樣的情緒聚焦在她的身上。
其中的一雙飽含陰毒的怒火,恨不得在她身上灼出一個洞來。
狐旬泰然自若,巡視一周,挑了個比較舒适的位置坐下。
柔軟的沙發陷落下去,又輕輕包圍上來。
狐旬還沒來得及調整坐姿,就聽見一聲陰險的問候:
“這位就是清理部一號,代號狐?”
狐旬擡起頭,看向音源的主人,大大咧咧地說:“對沒錯。”
她眨一下眼,面上倏而帶上疑惑的神情:“咦,那小子怎麽沒來?是不敢來麽?”
“狐!”
李聞清按捺不住,大聲呵斥,打斷了狐旬的話。
她坐在趙曦的身側,秀眉緊蹙,面上帶着嫌惡的神情:
“你知不知道你早上打傷的人,是弗洛西林将軍的侄子?這位是弗洛西林将軍府上的管家,你還不給人家賠罪麽?”
狐旬聽出來了。
李聞清雖然表面上疾言厲色,一直在訓斥她,可是也是在維護她呢。
只要狐旬按照李聞清說的,乖乖賠罪,那位管家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但是狐旬是個好事的性子,又不肯輕易服軟。她挺直了脊背,故意說:
“我當時從機械手下方通過,那位駕駛員根本不顧我的安全,就掏起樓房斷壁往外送。結果斷壁塌下,險些砸到我。難道這是我的錯麽?”
“若是砸到了我,給清理部帶來多少損失?以我的身份,難道還不能教訓一個後勤軍隊的駕駛員麽?”
狐旬聰明地隐去了自己是為了保護貧民,才險些被斷壁砸到這一細節。
她知道,這些帝國人員根本不在乎這些細節,他們只在乎結果——
狐旬将弗洛西林的侄子揍成了腦震蕩,現在還在醫療中心昏迷不醒。
但狐旬說的也是事實:她是清理部的王牌,在那樣的情況下,教訓一個駕駛員,根本算不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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