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林初平點點頭:“我昨天才知道的。”

林小斌不安的道:“要不要給金安哥打聲招呼?”

林初平捧着茶杯思索許久, 林小斌也坐着靜靜等他開口。

林小斌嘴巴嚴實,他性子忠厚老實, 要是跟他攤開說清楚其中緣由, 林初平怕小斌叔鑽牛角尖,到時候兩家農場結仇反而不美。

林初平想了又想,最終決定簡單跟他透露兩句:“我想查查永福盛背後的手腳, 金安叔他心眼多,他能玩得過永福盛,況且, 他農場大, 現在積壓的貨更多, 身上壓力也更大。小斌叔你信我,我定不會坑咱們林崗人的。”

“等我查完了, 實在不行的話,我這邊到時蔬菜應該也有些缺口, 他的菜到時賣給我也行。”林初平最後又補充了句。

林小斌這才放輕松, 他笑起來,說:“有你給我透這個底, 我肯定是放心的。”

林初平本以為林小斌這次來問金安跟永福盛合作的事兒,會不會是他農場壓貨多,但這會兒見林小斌并無再開口的意向, 他便主動問了。

林小斌笑了笑:“也不算什麽好出路,就是最近西田市裏頭搞小吃的多,農場裏的菜我都直接拉到城南蔬菜批發市場了。雖然賣不上價錢,但也能回籠回籠資金。”

林初平:“這就好, 這就好。”這應該是西田市小吃生意繁榮起來後, 帶動上游蔬菜肉蛋生意了。

剛聽林初平關心他農場壓貨的事兒, 林小斌還以為林初平想吃他的貨呢,結果半晌就聽這麽一句。

林小斌失望了。他是惦記林記串串香,但他現在又不是絕路,林初平不跟他開口,他也不說。

林初平願意帶兩個舅舅一起搞串串香,那畢竟是在他之前讀大學時兩個舅舅沒少幫襯他們三農場。他小斌農場一直都沒幫上三農場什麽事兒,林初平願意在關鍵時候提點他兩句,林小斌覺得他也應該知足了。

投桃報李,作為提醒他永福盛酒樓有問題的回報,林小斌突然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嗎?現在隔壁市也出現了串串香的小吃。”

林初平,揚了揚眉毛。

林小斌:“在西田市競争不過你,但是可以去別的城市啊。”

西田市一些想做串串香,但又怕競争不過林記導致失敗,一些人就攜家帶口去外地做這個。

林初平笑了起來,這是好事兒啊,幫他開拓外地市場,培養臨市人提前适應串串香的口味呢。

林小斌見林初平并無憂色,但他話都已經提醒到這份上了,林初平不放在心上他也沒轍,起身準備離開。

林初平思索了下,還是決定給鎮上其他家農場一個活路,他提醒:“我最近去汽水廠跟造紙廠幾個跟民生相關的廠子去了,看那邊廠子經濟狀況也還可以,那邊菜市場也挺豐富。”

林小斌又重新坐了回來。

他農場小,最近已經低價把積壓的肉菜處理了,但還有幾家農場在發愁場裏一大堆貨要怎麽辦呢!

林小斌又深深看了林初平兩眼,他明白這個小侄的意思了。

因為林初平阻止了他農場跟永福盛酒樓的合作,但沒阻止金安農場跟永福盛的合作,現下林初平應該怕他心裏不舒服,專程告訴他銷售農産品的途徑,讓他給鎮上其他家農場主指路呢。

路是林初平指的,人情卻落在了他林小斌頭上。

送佛送到西,林初平幹脆講個清楚明白:“我看每個廠子附近的農戶都在把自家種的菜拿去廠裏賣,既然他們能賣,咱們也能賣。咱們完全可以給這些小販以批發蔬菜和肉類的低價,讓他們做咱們的銷售商,甚至于還可以在城區菜市場也這麽做。”

現在這時候,蔬菜批發市場還未徹底興起,整個西田市也就城南那麽一個蔬菜批發市場,但也很凋敝。

既然給工廠供不了貨,那就直接去做蔬菜批發的生意。不光是西田市的蔬菜批發,甚至臨近幾個縣城的蔬菜批發市場也可以搞起來。

林小斌仔細把林初平的話都記在心裏,出門就去找跟他要好的那幾家農場了……

聽聞文化路最近越發繁榮,林初平便動了心思,打算再親自去瞧瞧。

兩個舅舅聽聞林初平要進城,他們也跟着一起去。

三人在文化路逛了大半天,從南到北走個遍。

比起上次過來,文化路上賣炸火腿腸的人少了,但賣的小吃種類卻越來越豐富,還出現黃米糕、攪攪糖、酸梅湯……各種各樣的小吃冰飲。

林初平三人都買了些嘗嘗,發現大多味道還算過得去。

林山本還心裏不踏實,但見一個擺攤賣冰奶磚的小販跑去他們林記串串香攤子買了一大把串串吃,想起上次外甥講的經濟循環,微微發怔。

林川見還有擺攤賣女童衣裳的,他又想起林初夏,跑去給外甥女買了幾條花裙子。

這會子太陽正大,按理說人們吃了飯都要回去睡覺,但女孩子們見着賣漂亮衣裳的就走不動道。

吃了飯,逛街買衣服,這不大型商場的經營模式麽!

這時候還正流行水晶涼鞋,就是透明帶子的涼鞋,一般還要在上面還點綴着幾個實色的鮮豔塑膠花。

用後世的眼光來看,這肯定是落伍的。但在這個時候,算相當流行的了,賣水晶涼鞋攤子這兒,圍了不少小姑娘。

這個時候顏色鮮亮款式新穎的衣服還很少,就連林川這個大男人家,都一頭紮進去左挑右選。

賣鞋子的男攤主一邊攬生意,還一邊介紹他的涼鞋,他把涼鞋對着彎來彎去,展示他的涼鞋質量好,還說:“要真是穿一個夏天穿壞了,還能用剪刀把後面這兩個綁帶剪掉,用燒火鉗子一燙,熨平整了還能當拖鞋穿!”

一些持家婦女們也把持不住了,你一言我一語地挑涼鞋。

林川沒忍住,給林初夏買了三四雙水晶涼鞋。付錢時要不是男攤主提醒,差點忘記自家兩個臭小子,最終又給他們帶了兩雙男款拖鞋。

市場上還有賣衣服的。

林初平也給自己添置了兩身短袖短褲,捎帶着也給老爸買兩身。

一直走到路盡頭,便交着濱河路了。

現在下午3點,正是一天當中最熱的時候,林川瞧着河灘柳樹蔭下面有幾個正在玩沙子的孩子,他沖林初平笑說:“還記得不,你小時候小舅舅還帶你去通河邊洗澡呢。”

林初平笑起來:“是啊,我得謝謝小舅舅,游水游了半裏多地,才把我沖跑了的拖鞋撈回來。”

“哈哈哈哈!”

中午吃的小吃,鹽分大,這會兒又頂着太陽走了兩個小時,甥舅三人都渴了,林初平便建議回去喝汽水。

回到自家攤子,喝上冰鎮的汽水,林川是渾身舒爽,一口氣把一瓶汽水悶完,然後打了個長長的隔。

林初平閑着沒事兒,問問大海他們攤子汽水的銷售情況。

“特別好!”大海高興地說:“一般上午帶30瓶出來,到中午沒多久就賣完了。半晌裏還得回去再拉一次呢,就這,有時候到傍晚還不夠賣的。”

林初平點點頭,心想:這文化路經濟一繁榮起來,到後面肯定就更不夠賣了。交代大海下次出門多裝些汽水。

3點多,這會兒街上的生意漸漸淡了點兒。大海他們準備推着攤子回去補充物資,順便也能休息半小時,等五點多再出來。

七月的盛夏,這會天空萬裏無雲,人在太陽地兒走個幾分鐘,就感覺頭上熱的發燙。

天實在太熱了!路上都沒幾個人。

突然林初平好像聽到什麽動靜,他停下腳步。

他這一停,大智幾個人也跟着停了。

林初平豎起耳朵傾聽,問:“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麽動靜?”

“什麽動靜?”大智也跟着張起耳朵。

林山皺着眉,不是很确定地說:“我好像聽到有個女的在呼救?”

“啊——救命!救命!”

“還真是!”林初平跟大智幾乎是同時拔開步子往呼叫的那方面去。

緊接着林川林小歡幾個擡腳就往那邊跑。林初平跑在最前面,還不忘回頭交代:“大海,你看着攤子,黑子,你趕緊去找警察!大智,我們幾個過去看看!”

大海和另外一個女同志留守,兩人把小吃車推到樹蔭底下,焦急地往林初平他們消失的方向張望。

林初平幾個男人們飛一般的奔向呼救的方向,穿過幾個狹窄的小巷子,最終在一個死胡同底找着了。

是幾個穿着背心的混混,他們拿着木棒鐵錘大刀,正在慢慢地往死胡同逼去,胡同最裏面是個渾身髒兮兮頭發蓬亂的女人,女人手上拿着刀,刀刃刀尖對外。

可她面前的混混實在太多了,她刀尖對對這個,對對那個。

“別、別過來,你們要是再過來,我、我就不客氣了!”

“呵!臭娘兒們,你怎麽對哥幾個不客氣?”

“富,別跟他廢話了,這女人既然不識擡舉,不想留着身子去那邊賺大錢,幹脆咱們就先把她用了!”

女人聽見這話,悲痛欲絕,她強咬着下唇,忍着眼淚,刀尖直指剛才說要羞辱她的那個男人。

“你們在幹什麽?”林初平朝他們大吼一聲,簡直就是平地一聲驚雷:“你們這可是犯法的。我們的人已經叫警察過來了!”

幾個小混混轉過身來,見林初平幾個平頭百姓,他們晃晃手上的鋼管,砍刀,為首的那個惡狠狠道:“跟你們沒關系,趕緊滾蛋,這是我們的生意。少管閑事,再多事小心你們腦袋!”

林初平冷靜的道:“我們已經報警了,現在立刻把人放了。”

“少他媽的不識擡舉!”混混頭子直接脫了背心,露出上身青色紋身,他拎起砍刀就往林初平他們這邊來,後面緊跟着的就是氣勢洶洶的小弟。

林初平幾人根本就沒帶武器,大智從旁邊靠着的竹竿當中,揀幾個好用趁手的,快速發給林初平他們。

根本就沒有廢話,一觸即發。

女人看林初平為了救她,已經跟混混搏鬥,她恨得咬牙切齒,舉起手上握着的長水果刀就朝一個混混紮過去。

林初平在打架這方面很不擅長,林山直接把他推到後面。自己拿着長竹竿沖那邊混混,随後大智奪了個鋼管,場面越發混亂了……

“啊!”一個混混被女人紮傷了胳膊,瞬時後背被刺傷處鮮血就噴出來了。

女人臉上、身上被濺了不少鮮血,她的頭發也披散下來,就跟惡鬼一般,她拔了刀就朝另外一個最近的混混捅去。

混混們被她這樣不要命的兇悍勁兒給吓着了,再加上他們的武器也被大致幾人搶。就在混混們士氣稍落,那頭子大吼一聲:“今天不是你們死,就是我們亡!不要慫,殺了他們!”

這些混混眼看打不過,自個兒就要受傷,也一個個手上動作越發狠厲起來。

林初平這邊的人少,而且手上大多都沒武器,眼看主力大智也被敲了胳膊,林初平正要接了大智手裏的砍刀他沖到前頭……這時候巷子外面又傳來一些雜亂的腳步聲。

“財哥,財哥就是這裏,我們被搶劫了!”黑子的聲音傳來。

很快跛財就帶着幾個拿砍刀的壯漢闖了進來。

還真是冤家路窄,就是瞎子那幫人!

這兩天文化路來擺攤的人一多,他們兩幫的人為了收保護費,昨晚才剛打過一架。

跛財的人看見瞎子的人,恨得牙根癢癢,揚起砍刀就沖過去。

混混頭子一看架勢不對,直接帶着小弟們跑了,跑之前還不忘給林初平他們放狠話。

林初平上前抓住仍在張牙舞爪,要吃人似的發瘋女人。

女人還沒收住勁兒,差點一刀紮到林初平身上。

好在大智一聲大吼,把她意識拉回籠,刀才沒針紮進林初平胸口。

女人癱坐在地上,刀也“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她眼睛流淚,淚水沖着鮮紅的血,顯得她更像人形女鬼了。

“嘶——”跛財倒吸一口冷氣,他也被這不人不鬼的女人給吓着了。

跛財不滿地把黑子拉到他跟前,上下打量:“你小子真給我們交保護費了?我怎麽沒見過你?”

大智把手上搶來的砍刀往地上一扔,朝跛財走過去,說:“這是我帶的徒弟,我之前給你交過300塊錢的保護費!”

看見大智,跛財點頭:“哦,你們啊!怎麽又是你們給我惹事?要是再叫我們出來,就要加保護費了啊!”

大智不跟他說話,捂了捂受傷的胳膊,跛財見他受傷,“啧”的一聲,問:“走這麽偏的路,這不活該你們被搶嗎?”

林初平奇怪地看向黑子,他記得剛才是叫黑子報警來着,怎麽過來的卻是跛財?

黑子撓撓頭,幹巴巴的小聲在林初平耳畔:“我尋思着警察局離這兒太遠,等他們過來,怕這邊都打完了。心想大智哥不是說給我才交了保護費嗎?交了保護費不就得保護咱們嗎?”

黑子越說,越覺得有道理,聲音也越大。

大智不吭聲,跛財翻白眼:“你們下次要是再走這條路被搶,可別叫我了!”

塵埃落定,林初平這會兒才感覺自己左臂鑽心的痛,一看才發現剛才不知誰給他左臂來了一棒子,這會兒已經直接烏黑了。

再看看大舅舅大海他們也是身上帶彩,林初平說:“走,咱們去醫院包紮。”

林初平發現跛財帶來的小弟當中也有受傷的,但只是自己胡亂包紮一下,棉繃帶上還在滲着血跡,便順帶叫上跛財的人一起去醫院。

跛財心裏舒坦了,他正眼瞧林初平,問大智:“這是你們老板啊。”

大智點頭:“我們東家。”

跛財:“啧啧啧!倒還是個知情懂事的。”

在跛財看林初平的時候,林初平也在看他。

跛財是個二十上下的青年小夥子,只是左腳跛了,但他要強,站姿端正,走路時也盡量挺直了腰板。

這小子雖說見着林初平沒什麽好話,但林初平看他眼神清明,瞧着不像是個窮兇極惡的,當下便生了好感:“早就想跟財哥認識了,有空咱們喝兩杯。”

“行啊!”說起喝酒,跛財倒是樂意。

到了醫院,科室醫生是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瞧着又嚴肅又慈善。

林初平幾人包紮時,醫生忍不住說:“瞧你們這麽大一把年紀了,怎麽老想着打打殺殺?小心到時候吃收費的花生米!”

這個時候,拉出去槍斃居然是要交槍子兒錢的……要是不交也行,反正家屬不交錢,就不能把躺着的人拉走。

醫護們正義感強,對這些欺行霸市的街頭小混混可沒什麽好感,這下送到她們手中,下手狠極了,連帶給他們處理傷口的時候,一群大漢剛打架時還拼死拼活的眼都不眨一下,這會兒被包紮卻在科室裏痛得嗷嗷叫。

“醫生先給我們東家看看!”大海趕緊把林初平拉去醫生那兒。

女醫生沒聽清什麽“東家”,以為那是林初平的名字呢,她看看林初平面色白皙,一個沒忍住,嫌道:“瞧着臉上白白淨淨人模狗樣的……”怎麽是個混混頭子?

林初平愣了下,旋即搖頭暗笑。

剛才被救的女人名叫陳小翠,她看救命恩人被人誤會,她不高興了,沖在前面解釋:“不是的,他們是為了救我跟瞎子的斧頭幫打架受傷的,他們是好人!”

斧頭幫就是瞎子組織起來的一個混混小團夥。算是整個西田市最臭名昭著、不幹人事的混混團夥了。

聽陳小翠說她是被這群年輕人在斧頭幫手中救出來的,科室裏的醫生護士都看向她。

剛她縮在後面,被一群大男人們擋着,也沒被人注意,這會兒陳小翠站出來醫生護士們看見她渾身血跡斑斑地滲人樣兒,倒吸一口冷氣。

聽陳小翠說她差點被斧頭幫的混混拐賣,醫生護士們俱是唏噓,紛紛說:“這年頭啊,女人家可不容易。”

這下,醫生護士再回頭給林初平他們清理傷口時,手上的動作一下輕柔好多,直讓大智他們不适應。

大智皺着眉毛:“護士同志,你快點,縫個線磨磨唧唧的,那針尖兒要戳不戳的,我瞧着害怕。”

女護士白他一眼:“我一女人都不怕,你個大男人家的怕什麽?”

大智苦着一張臉:“你們女人天生就是拿針線的,肯定不怕啦……嗷!”

就算是打了麻藥,被女護士這麽一摁,大智還是差點沒繃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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