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金安農場主要是種糧食和油料作物的， 也兼顧養殖一些牲畜，因為金安農場占地面積大， 種植蔬菜比例少， 但總數量倒也算多的了。金安農場不光是林崗鎮第一大農場，甚至在整個向縣，都是最大的。

林金安的父親與林初平爺爺那一輩， 聽說是過命的交情，當初村西林家農場分家，林初平爺爺重病躺在床上起不來， 是他老人家主持的。

後來老爺子年紀漸大， 身體也大不如以往， 就退了，整個農場分成兩部分， 劃出最大的一塊交給大兒子林金安，也就成了現在最大的金安農場。

林金安跟高繼東倒是交情不深， 但整個林崗搞農場的往上數兩代都是硬關系， 就算是到這一代關系淡薄，也在關鍵時候互相照顧。

到了金安農場， 林初平也不繞彎子，簡單問候幾句，便進入正題：“金安叔是這樣的。之前我們農場大豆不夠用， 從你這兒買了不少大豆回去榨油用，我想着幹脆這樣，我們三農場跟你們簽訂個獨家協議，今後你們金安農場不論種出多少油料作物， 我們都收了。”

林金安眉毛一挑， 都收了？

他金安農場每年光油料作物都能産出三十多萬斤， 他們林記串串香就算賣得再好，能用得了那麽多油？

林金安把他油料作物産量一說，見林初平仍是态度堅定，他便接着問：“都收了，那價錢怎麽定呢？”

往前數十年八年，人們吃油要麽是自己莊稼地裏種的，要麽是去油坊打的，就連個大工廠也是從他們金安農場購買各種油回去用。那時候，金安農場算是整個林崗最風光的農場了。

但這兩年，各種品牌食用油層出不窮，有的還去央視打廣告。現在，人們走親訪友，都喜歡去市場拎桶大品牌的食品油。而本地自己老作坊榨的油，也是越來越不好賣。

特別是現在搞個蔬菜批發，金安農場積壓了一大批油料。要不是村西三農場上門購買那些積壓的油料，就算是能賣賣蔬菜，別家農場能轉虧為盈，但他金安農場今年還是大虧損。

就是聽林初平的意思，是想讓他接下來還繼續種植這些油料？

林金安思來想去，覺得太冒險。

林初平笑了下，說：“金安叔，咱們都是林崗鎮上的，我也不讓你吃虧。這樣吧，咱們五年簽一次合同，這五年裏，咱們按照前面五年大豆的平均價格收。不管市場價格多高多低，咱們就固定這一個，保底你穩定能到賺錢。”

種出來有個固定的價格收？這倒是個好事兒！

他們幹農業這一行，就怕市場不穩定。今年人們聽說這東西賺錢，一窩蜂的都湧去種這玩意兒，第二年市場上多起來之後，又賣不上價。散戶頂多也就是賠自己一家的錢，他們這種大農場賠錢起來，工人工資化肥農藥地租等等大把大把的往外撒錢，那虧時，一年真真是血本無歸！

要真是能穩定一個價格收他們的大豆，林金安覺得這生意能做。雖說現在蔬菜生意好，但村裏幾歲小娃娃都知道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的道理。

林初平看他意動，趁熱打鐵說：“要不然我這就拟個合同，咱們去律師事務所一公證，明年開春你們就照例種上油菜大豆。”

林金安深深看了眼林初平，他擺擺手，吧嗒兩口汗煙，說：“公證什麽呀？咱們簽個合約書就行，都是同一個村兒的，還能怕你跑路不成？再說了，你那串串香的生意我看特別好！”

林金安最後一句話聲音說的特別大。

林初平也笑起來。

接下來他如法炮制，又跑了兩個主要種植油料作物的農場。

前面一個農場倒是答應林初平，也簽了合同，但他眼看農場做蔬菜生意就挺好，他打算更多的還是去種蔬菜，只肯少量種一些油料。

後面一個農場直接拒絕了，拉着林初平去他們地裏。林初平一看，好家夥，全種大白菜了！

得，這下還談什麽生意？林初平只能簡單跟這位大伯交代兩聲，冬季裏留一些白菜，屯着等明年開春白菜價漲起來了再脫手。

談了兩單合同，林初平這才回家。

林川早就在三農場蹲林初平，傍晚才見他回來，忙拉住他：“高繼聰搞出來的這個高記串串香的事兒，你知道了吧？”

見林初平點頭，他急吼吼的又問：“那他現在肉串九折，把咱們生意搶去了不少。這……要不然咱們商量個主意？”

林川所謂的商量個主意，就是商量三家一起降價。

林初平搖搖頭說：“其實沒把咱們生意搶去太多，咱們現在串串香主要是賣餅夾串。想去的無非也就是嘴饞想吃肉的那些，但之前咱們也分析過了，天氣一冷，吃肉串就容易涼。”

聽外甥這樣說，林川的眉頭稍稍舒展了些。

“你看他高記門口排隊的人那麽多，其實每個人也就買那麽幾根肉串。肉串的利潤低，他們高記現在也就虛假繁榮而已。”

聽林初平這樣往深處一分析，林川就放松多了，他問：“那要不然咱們，還堅持現在這個價？”

但林初平又搖頭了，林川捉摸不透，催促他：“那你到底是個怎麽樣的主意？”

林初平可不想這樣放過高繼聰，不論是報重生前的仇，還是報抄襲模仿他林記串串香的仇，林初平都不想讓他好過。

“這樣，等一周後咱們也回饋促銷。他們高記不是放出話前面一周都肉串九折嗎？咱們就等他們肉串打折結束第二天，也挂上牌子。”林初平道。

林記在高記打折結束後，才放出打折消息，那高記到底是繼續不繼續打折呢？

打折的話，高記繼續不賺錢，而且他們的信譽在顧客心目中也無形被拉低。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譽，可他們高記上來就反反複複，給人印象就不好。

“嘿！這主意妙啊。”林川樂了。

更何況，剛開業就持續一直低價銷售，還會給顧客們一種，高記肉串本就該這個價的錯覺。這對于高記來說，才是最要命的。

林初平淡淡笑起來。

接着，林初平又說：“小舅舅，其實咱們在西田市的市場已經趨于穩固了，咱們還是要把眼光放的更長遠些。”

林川明白外甥的意思，可他苦惱：“現在其他縣城距離咱們林崗距離有點遠了。要是咱們把店開過去，光運輸成本上就要不少。”

林初平說：“小舅舅，咱們湊錢買個車吧。”

林川愣了下，随即他用力點頭：“買！”

林初平手裏是有十來萬的，完全足夠買一輛面包車。但林初平還有別的打算，算來算去，只能動用六七萬的樣子。

于是，林初平便跟兩個舅舅說好，剩下的錢算是借他們的，用接下來兩年跑貨還上。随着現在各個縣城開店越來越多，運費也是日漸上漲，這筆投資對于林山林川兩人來說，是很劃算的。

好歹也是林記的第一輛車，一談妥，兩個小舅舅表示也要一起去，見證這個過程。

林初平沒有駕照，只能先去縣城拉之前就一直在合作的貨車司機一起去省城。

第二天下午，林初平一行人抵達省城汽車行。

這時候車子貴的離譜，林初平他們只能買一輛最便宜的國産解放面包車，這樣，裸車也要十一萬多了。

林初平他們運氣不錯，有現車，當場就能提。

這一回付錢的是林初平，瞧着成捆成捆的票子送出去，高繼東又是心疼得龇牙咧嘴。

林山笑着拍拍高繼東的肩膀，說：“我兒子要是有你兒子這麽能幹，我這個當老子的天天都在笑，咧什麽嘴呀？”

驀地，高繼東又咧嘴笑起來。

又在省城住了一晚上，第三天跑了大半天的手續，這樣，這臺解放面包車總算是落在高繼東的名下了。

在這個時候，買車是件天大的大喜事兒。雖然說是配置最低的面包車，拉貨用的，即便是這樣，回來路上，一行人也都高高興興，連帶着司機師傅也受氛圍感染，連連向林初平他們道喜。

林初平也上道，給他包了個20塊錢的紅包。師傅更是再三跟林初平他們道賀，還直跟高繼東說他這個兒子能幹孝順，高繼東更是高興得見牙不見眼。

回來路上，林初平就跟司機商量起雇他專門開這輛面包車給林記拉貨的事，沒想到司機卻搖頭不肯，他說：“家裏還有臺貨車呢，我要是給你們跑車，家裏那臺豈不是閑置浪費了？”

看這個老師傅不肯，林初平只覺得可惜，随即讓他再幫忙介紹一個靠譜的。

司機師傅倒也幹脆，給林初平說了他最近一直在帶的徒弟，林初平聽了徒弟的名字越想越熟悉，最終還是高繼東一拍大腿，說：“他之前不是在星工廠給劉大勇當學徒的嗎？”

老師傅苦笑：“那不是在星工廠混不到正式工麽？”

倒也是。自打市裏大大小小幾個兵工廠接連破産，星工廠就更成了熱饽饽，一個無權無勢沒家庭底子的，輕易還真進不去。那麽對于他來說，幹脆了當出來下海，就是個最好的選擇。

林初平倒也沒把話說死：“師傅，我看你那貨車頂多也就再跑個一兩年。這樣吧，要是回頭我們再買車了，請你過來還給我們開車。”

這老師傅跟他合作這幾個月來，一樁意外都沒出，他開車也穩得很，修車技術更是高超。要再找個跟他這樣，踏實肯幹技術好的，還真不好找呢。

老師傅咧開嘴笑笑說：“行啊，那我就祝你們早日再開回來一輛新車！”

村西三農場開回來一輛車！

這消息自打面包車開進村子裏，就跟長了翅膀似的，迅速傳遍整個村子。

十三婆現在說起林初平，那是一水兒的誇，誰要是敢在她面前說一句林初平的不好，她當場就能翻臉，伸手上去撕破那賤蹄子的嘴巴。

“不得了不得了，這是咱們村第一個小汽車吧？”

“果然是大城市出來的大學生，真是有出息！”

“那一輛車不得好幾萬塊錢啊？”

“哪兒啊？我們當家的說那一輛車得十幾萬呢。”

“這、這，哎呦，我的乖乖！十幾萬？一萬塊錢的萬元戶都得打着燈籠找，人家一下就買了十幾萬的小汽車，真能耐！”

“欸，我聽說那個林初平是不是還沒對象？小葉姐，你們家閨女長得是咱村最漂亮的，你可趕緊托媒人上門去介紹啊，這樣好的乘龍快婿是要是沒撈着，一輩子都後悔啊！”

林初平還不知道他竟成了全村丈母娘眼中的金龜婿。

回來當天，老師傅就把他徒弟介紹過來了，林初平簡單考了他兩下，見開車修車什麽的都很熟練，便同意了，今晚直接在農場住下，明早就能跟他師傅一起出車。

周靜見着林初平，上來就給林初平豎個大拇指：“上一次咱們見着還是在我大勇師傅車裏，那時你串串香還沒開業呢。這才過去多久啊，都成幾十家店的大老板啦，還買了一輛車！可真行。”

林初平笑笑。

打發走周靜，林初平便開始算11月的帳。

雖然他對外說起高記，一副沒把他當做對手的樣子，但實際這個月下半旬的收入還是被高記影響到不少。

這種推出餅夾串後，11月上半旬總收入是48000塊錢，平均算下來，每個店的平均日收基本上能達到9月份僅有的開張那幾日的水平。

9月份時串串生意還算不錯，再加上冷飲也還賣得還好。整個9月份的單店平均日收就算比不上8月那麽火爆，但算是林記收入的一個小高峰了。

等到10月之後，随着天氣的降溫，平均單店日收入其實是在緩慢下降的。直到餅夾串的出現，11月上半月單店平均收入又有所回升。

但緊接着，11月的下半月因為高記串串香的橫空出世，市區內單店平均日收大概下降20%左右。

好在是林記現在不光指望西田市市區那二十來個店鋪，現在林記還有市郊幾大廠區17個店鋪，以及周圍縣城的幾十個攤子呢！要知道，路邊攤的利潤可比門店的要大得多，而下面縣城可沒搞什麽街道清掃計劃。

而且，對于這些縣城來說，林記串串香可是個新鮮玩意，他們對于串串的熱情度更高。光是這幾十個路邊攤的收入，就占全部利潤的一大半。

林初平計算整個11月他們三農場的淨利潤。

“西田市市區淨利潤29000元，市郊淨利潤39600元，縣城淨利潤75000元。減去11000元運輸費，加上賣材料所賺的6800元，加起來一共是十二萬五千八百元。”

算好賬，林初平收拾好賬本，見老爸高繼東還是一副傻樂模樣，笑道：“爸你正常給工人發工資，我去市裏一趟。”

高繼東這才恍然驚醒，他連忙點着頭，臉上笑眯眯的：“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