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祁越挂斷陸珩的電話,竟然生發出一種終于又可以規規矩矩一起在家裏吃飯的喜悅來。和陸珩同住一段日子,把祁越的胃口養刁了,覺得這樣在家裏吃飯感覺很好,就算有時候陸珩有飯局,祁越一個人在家裏吃保姆阿姨燒好的菜,也很快活,主要還是家裏的氣氛讓他喜歡。
祁越噼裏啪啦一下午,把一份采訪國外學者的錄音翻成了中文稿子,旁邊君君見他好像是要提前下班的樣子,還拉着他不放,讓他幫忙,祁越卻擺擺手拒絕了,他們辦公室裏接個人相處的關系很好,君君當然是不至于為這點事情不高興的,卻又和小林去咬耳朵了,祁越點了點自己的手表,又點點隔壁主任室,雙手合十朝二位姑奶奶拜了兩拜,笑着走了,留下兩個姑娘在那兒哀嚎。
“嗨。”祁越一眼看到了陸珩的車,開門坐了進去。
“你還挺快的。”兩人之間總是少不了這些虛僞的客套,祁越因為不想讓陸珩久等而提前下來,陸珩也知道祁越的心意,卻好像在說哎呀真是巧啊,所以這句話說完,車裏有一陣短暫的沉默。
“昨天住在遠哥家裏,感覺他有了孩子,整個人氣質都有些變了。”
“變奶爸了是不是。”陸珩聽到祁越這麽說,很是感同身受,也笑了起來。
“嗯,晚上睡覺的時候醒了一次,聽到他兒子在哭,我再一聽,吚吚嗚嗚在哄小孩兒的居然是他的聲音。”
“那是啊,他老婆要是出去培訓的話,晚上是沒有人能把他叫出來的。”賀山遠為人厚道,在朋友圈裏口碑很好,所以陸珩講到他的時候,臉上一直帶着笑意。
“那看來我運氣好。”
“我給你我辦公室的鑰匙好了,那裏也有睡覺的房間。”陸珩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着前方。
“呃,不用了吧。”祁越聽到難掩詫異,“我又不熟,要是把你那兒的什麽警報觸發了,那大晚上的可就不用睡了。”其實只是不想去那麽私密的空間。
“不會的。”
“不用啦,哪天我要是一股腦兒全丢了,那你的鎖可全遭殃了。”這樣說的潛臺詞就是,只要有你家的鑰匙就夠用了,卻全然沒有考慮,為什麽自己的腳都好了一段時間了,卻還是拿着鑰匙,住在他家。
說話間到了地方,祁越先下車,卻是自然而然地等了陸珩。
祁岚韻在廚房裏忙活,出來的是袁滄海,“哎,進來進來。”說是祁岚韻在廚房忙活,卻是袁滄海穿着圍裙,“我得進去了,不然你媽媽要把廚房點了。”
廚房裏馬上傳來祁岚韻的反駁聲,“我點什麽廚房,你看你做個菜,要一群人在你後面跟着收拾,這地怎麽這麽油。”
“我會收拾,我會收拾。”袁滄海讨好道。
家裏的保姆阿姨反倒一身輕松,這時候給陸珩和祁越遞上茶來,“你爸爸今天可是搶着要在你面前露一手呢。”
陸珩看見祁越聽到這話時候有輕微的皺眉,但沒有發作,而是拉着陸珩去餐廳裏坐下了。
“來,快吃。”祁岚韻端了一盤蠶豆上來,“我上午去摘來的,很新鮮的。”祁岚韻和袁滄海在郊區買了個小農場,雇人種了菜蔬養了牲畜,這也是近來很流行的做法,袁滄海的朋友還有包下荒山種果樹的,那更有樂子。
初夏時候新鮮的豆子長得飛快,晚摘一天都會嫌老,祁越拈了幾顆吃在嘴裏,真是比單位午餐裏吃到的要美味不知多少,明明是放水裏一煮似乎是沒什麽含金量的工作,但食材好,煮出來的味道就很迷人。祁越覺得沒吃到過這麽鮮嫩的蠶豆,而更令人詫異的是,祁岚韻也坐在餐桌前,跟他們一起剝豆子吃。
在祁越的印象中,祁岚韻規矩很多,什麽菜要上齊了人要到齊了才能吃,小時候自己要是搬個凳子沒等她做完全部菜就開吃,是要被罵的。祁越總覺得自家人沒什麽關系,這種古板的禮儀,在外面展示就好了,祁岚韻卻很嚴厲,偏說習慣會成自然,不許祁越這麽做。而現在,祁岚韻的神态和動作,都和過去有很大不一樣了。
祁岚韻對兒子有微微的試探,失憶這種事情,對她來說就好像少了一塊肉似的,一樣心疼;但若是能把性向扭轉,她也樂見其成。之前覺得祁越病時對陸珩的态度有些生疏,她還偷樂,一段時間不見,兩人似乎又好上了,這不都一起回來吃飯了,祁岚韻不太明白,難道這同性戀,還真是天生的?
袁滄海手腳利索,五菜一湯很快上桌,祁岚韻還是偷偷在觀察兒子和陸珩,這兩人表面上看起來沒什麽,但難保不是故意縮着脖子在做人,畢竟這裏有自己在,祁越不敢嚣張。
看了一陣,祁岚韻也不明白,祁越今天嘴甜,說了一籮筐好話,還說周末要一起去農場摘豆子,說完還看了看陸珩,好像在征求他的意見。
陸珩莫名其妙的享受着一個叫做“祁越今天很熱情”的的待遇,有些飄飄然,其實他有點花粉過敏,但想也沒想就答應了下來,果然看到祁越開懷一笑。
陸珩心想千金難買您樂意,大不了吃點藥再去呗,不過過了兩天以後,這句話就升級為用生命博愛人一笑了。
夏初最是繁花似錦,祁岚韻和袁滄海買下的農場裏,要說有什麽國色天香,那時沒有的,野花倒是有不少,還開得很旺,而五月裏的日光也很好,随便什麽鏡頭都能拍出一道道光線,曬的人眼睛都有些睜不開——特別是對容易過敏的人來說——比如陸珩,而他更由于出發時候心情太好,忘記吃抗過敏藥,在打了五個噴嚏之後,他尴尬地看看祁越,說了句,“我去躲躲這太陽。”
陸珩總是體體面面一絲不茍的,現在穿着套頭T恤拿着紙巾捂住口鼻的樣子,十分好笑,更由于他還怪到太陽頭上去了,祁越就更是樂出聲來,“你這是狂犬病嗎,來來來,看看怕不怕水?”說着把一瓶水遞了過去。
“給我了。”陸珩把那半瓶水全喝了下去,感覺整個人舒服了不少,祁越看着他嘴對着瓶口喝完了那半瓶水,也不知道說什麽好——說什麽都顯得矯情,人家還沒在意呢,你在意什麽,再說都喝完了,也不用你再去喝!
“過敏了,你進去歇着吧,這裏都是花花草草的。”祁越看到陸珩眼睛都有些紅,心想肯定是什麽東西過敏了,也不再嘲笑他了,左手一指,叫他回陰涼的地方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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