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節

第 30 章節

黑暗，連寝宮都要徹夜懸燭，十二個時辰不能斷。

遠處開始疊聲傳來“恭迎宮主回宮”的聲音，負責火燭的小仆役啪的一聲慌忙跪倒地上，哆哆嗦嗦的看着不遠處一根即将燒完卻來不及換的鯨脂炷，唰的白了臉。

腳步聲急促傳來，從來都是氣定神閑、泰山崩于頂亦不改顏色的靈犀宮主人夜湮，一反常态的匆匆步入，根本沒注意到蠟燭，只是用力一揮衣袖，不耐煩的吩咐道：“全都退下，任何人不得打擾——違者殺無赦！”

從來沒有人敢質疑他的指令，或者說，敢于挑戰他權威的人或者魔，已經全都不在這世上了。

數息之內，靈犀宮內殿中侍者便退的一幹二淨，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夜湮絞緊眉，閉上眼，低低呼了口氣，然後随手在面上一抹，雲遮霧繞的蔽顏術被解開，現出一張極為豔麗的、難描難畫的面孔。只是這面色現出詭異的蒼白，濃黑如夢魇的雙眼中有壓抑不住的躁狂，以及微微的……興奮。

終于，他仿佛鎮定下來，極其緩慢的從手腕上褪下一枚通體無暇、閃着幽光的墨色玉環，輕輕擡手覆了上去。他的掌心流淌出血色紅光，墨環如被激發，投射出一道白光落在不遠處。白光散盡，地上出現一個約莫二十幾歲的男子，全身赤裸，人事不知。

夜湮下意識的雙手握拳，怔怔半晌，還是不受控制的一步一步朝男子走去。

他蹲下來，凝視着地上似乎還在昏睡的男子，顫抖着擡起手掌，隔空慢慢撫過他眼眉，表情無比複雜而糾結，最終還是凝成一道不可消融的寒冷之色。

終于，他起身後退一步跌坐下來，雙手結法印喃喃默誦，須臾間便引來九九八十一道黑色魔息，一重又一重的捆縛纏繞上眼前孱弱的魂體，直至将之徹底困住，凝為實質。最後，夜湮并指彈出一線魔火燒入他天靈，輕聲斥道：“醒！”

随着他的聲音，男子眼睑輕顫，終于睜開了眼。

楚北溟醒來的瞬間，入目是一張年輕男子凜若寒霜的臉，卻是生平僅見的絕色。然而下一秒他便立刻發現了對方周圍四散缭繞的魔息，緩緩皺起眉：“魔教？”

沒有人見過靈犀宮主的真面目，是以連閱歷無數的羅浮門大弟子都不曉得，眼前的年輕男子，原來便是臭名昭着的魔域煞星。

夜湮靜靜望着他，忽然冷冷一哂，視線在他不着寸縷的身上随意流轉，嗤笑道：“名門正道弟子，不過爾爾。”

落于這樣狼狽的境地，楚北溟的表情依然十分鎮定：“你劫了我的魂魄。”他用的是陳述句。他的肉身已經毀于渡劫，原本還能慢慢尋一具合适的身體重新來過，如今連魂魄都落入魔手，怕是前路未蔔、兇多吉少了。他審慎的看向對方：“你想做什麽？”

夜湮一動不動的望着他，嘴角漸漸漫起冰冷的微笑。伸手撫上他修長有力的脖頸，靈犀宮主人笑容越發秾豔，直如黃泉路上飽含毒汁的花朵。

他輕輕低頭咬了一下他的下唇，聲音中有惡毒的愉悅：“楚北溟，你的床上功夫——怎樣？”

楚北溟的眼睛猛的睜大了，随即瞬間反應過來：他在試圖激怒他。這個魔俢，他的目的是什麽？

年輕的、還不到百歲的羅浮首座重新面色平靜的回望對方，不悲不喜，不垢不淨，仿佛看向世間落葉飛花。

夜湮牽起嘴角嗤笑一聲，微涼的手指從他的頸項一路下移，滑過肌理緊致的前胸，惡意的在乳珠上劃個圈，又繼續前行，沿肌肉繃緊精瘦的小腹順勢而下，直至禁區邊緣。

楚北溟依舊平靜的看着他，仿佛這具被迫凝成實質的魂魄并非自己身體似的，竟有一種旁觀的漠然。

停頓半晌，靈犀宮主人終于伸手，輕輕握住了他的男根。

柔軟的、冰涼的性器，未曾勃發就已十分可觀。此刻卻溫馴的蟄伏于修長有力的雙腿間，毫無蘇醒跡象。

惡意的用指尖揉捏撚動幾下，對方卻愈發冷漠的閉上了眼。夜湮抿緊唇，眼中不自覺浮起淺淡的氣惱之意，細瞧的話竟還有三分深埋的委屈。然而他迅速的調整了表情，冷笑起來：“竟然……不行嗎？”

這一瞬間，他似乎忘了，面前之人眉目再鮮活、觸手再實質，到底只是一具魂魄，已非真人。

失去理智的靈犀宮主人，驀然起身一揮衣袖，懸于殿角的鬼蛛絲輕輕顫動，殿外便傳來清脆的金鈴聲。

不多時，殿側角門在咿呀聲中緩緩開啓，随着六個衣着單薄的少年垂首魚貫而入，殿門又再度阖上。

空曠奢靡的殿堂中央，躺着一個赤身裸體的英俊男子。一頭的軟榻上，豔麗若鬼魅的魔俢倚欄斜躺，手執琉璃杯，目色浮沉，一口未飲。

“見過宮主。”

六人整齊劃一的跪下行禮，對一切詭異的場景視若未見，只是從始至終不敢擡頭，更遑論直視榻上之人。

夜湮狀似随意的一揮手，虛空中彌漫起隐約的絲竹之音，他的聲音也是一樣的慵懶：“這位可是赫赫有名的羅浮門首座——賣力些，助助興。”

少年們曼聲唱喏，随即身法輕靈的散開，兩兩相對，開始随音樂翩翩起舞。

天魔舞，歡喜禪。

靈犀宮主人昔日最喜歡的消遣娛樂。

緩緩咽下一口冰涼的酒液，夜湮幽深的視線漠然掃過下方姿态百出、勾魂攝魄的群體交媾，最後停頓在了那個人身上。

楚北溟閉着眼，神色莊重，仿佛老僧入定，周身諸般色相于他皆是夢幻泡影，毫無所動。

一瞬間夜湮忽然暴怒起來，反手擲出琉璃杯，清脆的碎裂聲裏，暗紅的葡萄美酒在灰白的玉磚上四濺淋漓。

前一刻還在肆意行淫、呻吟喘息的性奴們霎時吓的僵成雕塑，一個驚惶失措的少年忘了分寸，循聲擡頭望了過來，待見到那個豔絕人寰的惡鬼修羅，瞬間滿面驚豔，忘了一切，情不自禁的按住身下同伴分到極致的雙腿，再度用力一頂。

夜湮面色極冷，一個字都不願浪費口舌，只擡手虛虛一抓，一枚繞着黑氣的珠子從這膽大包天的少年頭頂心躍出至他掌心。與此同時，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少年男子，旋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敗萎縮，幾息間便幹癟成一張泛黃的彩紙，附着在森森骨架上。

幽冥鬼仆，即可予之，同樣便可取之。

剩餘五人吓得瑟瑟發抖，哆嗦着分開糾纏的肢體，伏地跪磕，瑟瑟發抖：“宮、宮主息怒……”

“滾。”夜湮的聲音裏一絲溫度也無。

劫後餘生的五個鬼仆幾乎是連滾帶爬的逃出寝殿。

夜湮的無明業火不得消解，恨恨的瞪向地上被束縛不得動彈的赤身男子，一步一步重新走到他身邊，用力搬過那張臉，嘲諷道：“好個名門正道，好個太上忘情——繼續裝啊！”

他猛的分開他雙腿。

楚北溟終于被迫睜開眼，淡淡望向他，表情思索，眉頭微皺，忽然語出驚人：“我們認識？”

正在身下隐秘處惡意摸索的手指忽然停住了，夜湮面色似乎更蒼白了些，慢慢握緊拳頭站了起來，背轉身，冷冷道：“你的話太多了。”随即忽然毫無征兆的脫下墨環往他身上一抛，楚北溟只覺一陣白光襲來，瞬間便失去意志，被重新禁锢了回去。玉磚上空空如也，只剩一枚瑩潤的墨玉手環靜靜躺在那裏，無聲無息。

夜湮呆了半晌，眼中有放空的茫然。不自覺中竟慢慢跪倒在地，拾起玉環重新套回腕上，淡無血色的唇下意識的微張，“師兄”兩個字卻仿佛有千鈞重，怎麽都喊不出來。

誰也不知道，數十年前，翻手為雲覆手雨的靈犀宮主人，曾經隐姓埋名、散盡魔息，拜入羅浮門下。

作為修真七派之首，羅浮門下弟子三千，數千年來坐鎮西強，保一方平安，是以極得世人愛戴。每三年一次的羅浮門收錄弟子的選拔，也成為世人心目中的盛事。從世家大族到平民百姓，向往修真得道的人們紛紛将寄予希望的子弟送來參與拔擢。

羅浮門挑選弟子，看根骨、看資質，要求極為嚴格，往往數百人中才挑出三五十人，帶回細細培養。修真不易，這些人大部分止于金丹期，少數能至煉氣，元嬰期的已是鳳毛麟角，放外面的話，便是做個小門派掌門也夠格了。至于化神期修士，整個羅浮門也只得三位：掌門紫微真人和他的兩位師弟。這三位巅峰強者的存在，扞衛着羅浮門“修真界第一門派”的地位，堅不可摧。同時，也是靠着三位化神期修士的通力合作，維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