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節

樣跟她們有幾毛錢關系。

之後一直東扯西扯，相談甚歡，只是直到日頭偏西，該告辭回家的時候，賈愛芬也一直沒有說出關于借錢和大帥遞補進面試的事情。

他們母子對于進入體制執念已深，在賈家碰軟釘子無功而返，總要在別的地方找補回來。

賈愛芬是斷不會求到賈愛琴門上的，又剛被賈士珍趕出去，為了長志氣，她也不願意再上門。

可以去的地方，只剩賈愛芬的窮光蛋養女娜娜家。

晚上六七點鐘，正是吃完飯的時候，賈愛芬風塵仆仆、氣勢洶洶地走進娜娜家，進門就扯着嗓子喊：“娜娜，娜娜——”

一個短發蓬亂、穿暗紅色連衣裙的黑瘦婦人抱着一個圍着灰不溜丢的肚兜，咿咿呀呀亂叫的一歲左右的嬰兒，匆匆忙忙跑出來：“娘，您怎麽來了！”

正是娜娜和她的女兒。

賈愛芬撇嘴：“這是啥話！不想叫恁娘進門了啊！”

娜娜笑着說：“娘，我這不是看天太晚了嘛。還沒吃飯吧？我去買只雞去，咱吃炖雞吧。”

賈愛芬說：“賣了一天剩下的雞忒孬，不要，你去飯店叫兩個硬菜。”

“好，我這就去。”娜娜小心翼翼地說，“娘，你給我看會兒丫丫吧。”

賈愛芬嫌棄：“小屎泡妮，”想到自己的來意，又轉為笑，伸手“給我吧。”

娜娜瞬間眉眼放光彩，笑着說：“好嘞。”将孩子遞給賈愛芬。

賈愛芬抱着外孫女一颠一颠地走，嘴裏還嘟囔着：“恁奶奶個腳丫子，真沉。”

035生恩不及養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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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鳳凰縣“蓋房娶媳分家”的慣例，娜娜的公公婆婆借錢将老宅重建、裝修了給兒子媳婦住，借錢買了沙發衣櫃等家具和彩電冰箱等家電，自己則在田野裏用舊磚砌了個低矮小屋住。

白天，婆婆在媳婦那邊照看孫女，順便編汽車坐墊賣錢，公公跟着土建築隊做工。晚上，他們住在只低矮的小屋。

此刻，他們在籬笆圈起來的院子裏生火做飯。吃完飯的村民三三兩兩地結夥散步，路過他們門前，有人戲谑地喊：“XX，恁親家來啦。”

然後衆人一哄而笑。

老婆子嘟囔：“又來要錢了，這回要多些啊。”

老頭子嘆息：“算了吧，咱兩個老家夥別管了。”

半個多小時後，娜娜用白色透明塑料袋提着兩袋硬菜回來了，一個是雞肉蒸碗，一個是酸菜魚，在堂屋裏擺飯。

“恁小妮睡了，”賈愛芬說，“憨妮子，叫你買兩個菜你就真只買兩個啊。”

娜娜愣了愣，低頭說：“我，我忘了多買點了，我以為這兩個夠吃呢。要不咱先吃，丫丫他爸吃鹹菜就行。”賺錢那麽難，她哪裏舍得花啊。

賈愛芬說：“也行。幹糧呢？”幹糧就是饅頭。

娜娜說：“家裏有，我熱一下。”

“憨妮子，就不知道從飯店裏買點幹糧！拿你蒸的那黑幹糧給恁娘吃啊！”

娜娜說：“娘，我中午剛蒸的新幹糧，這次的幹糧很白很軟，你嘗嘗。”

賈愛芬說：“那就別餾了，泡着熱菜吃就行。”

娜娜到廚房端出來一籃子饅頭，放在桌子上，饅頭果真又大又白，賣相不錯。

賈愛芬将肉碗往自己跟前扒拉了些，那筷子夾了蒸碗肉，狼吞虎咽起來，那氣勢風卷殘雲，好不利落。

娜娜夾了點酸菜魚裏的酸菜，夾在饅頭裏慢慢吃。一頓飯下來，她始終在吃酸菜、辣椒片和蔥葉等佐料，偶爾還蘸點菜湯吃。

賈愛芬吃完蒸碗吃酸菜魚，擔心魚刺，吃得就比較慢，可以說話了：“你蒸的這幹糧還真不孬，會幹活了。”

娜娜頗有些驕傲的感覺：“丫丫也喜歡吃我蒸的，買的幹糧沒自己蒸的筋壯好吃。”

賈愛芬得意地說：“得多虧我從你小就教你幹活吧，這啥都會了，日子多好過。看看恁三舅家那幾個憨妮子，家裏看病窮得當當響，還一個個地擺大小姐的譜，啥活不幹，還就知道吃好的，雞魚蝦的，天天沒斷過。還一頓幹糧都不蒸，一律是買。天天吃幹糧天天買得多少錢啊！會蒸幹糧能省不少錢呢。”

娜娜說：“可不是，能省不少。丫丫爸爸又賺不着多少錢，我可不是得省着點。”

賈愛芬“啪”地一聲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厲聲說：“這是幹啥！上來就哭窮，怕我要你錢啊！”

娜娜吓得一哆嗦，放下筷子和饅頭，說：“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莊稼人過日子，一分一毛都得算着。”

賈愛芬生氣地說：“那我要借你錢，你給不給？”說是借錢，卻從沒有還過。

娜娜愣住了：“娘，家裏出啥事了？”

賈愛芬騰地站起來，聲色俱厲地說：“你就說給不給吧！”

娜娜忙扶着賈愛芬坐下，賠笑說：“給！當然給！娘，我家裏還有五千，給你拿着吧。”

“啥！就五千，你也好意思說！”賈愛芬甩開娜娜，“你知道我要錢幹啥用嗎？”

娜娜問：“幹啥用！”

賈愛芬一擺手：“算了，說了你也聽不懂，五萬，少一分也不行。”

“五萬，”娜娜淚珠子在眼裏打轉，“娘啊，丫丫她爸一個月還掙不了三千呢，我也掙不了兩千，俺一年不吃不喝也沒有五萬塊錢啊。”

賈愛芬說：“不是還有種地的錢，還有恁婆婆公公賺的錢，咋着能沒有五萬！你這個小妮，咋這麽沒良心。要不是我養你，你能長這麽大！從小到大，我養你花了也不止五萬了吧。”

她每次說辭都是這樣。

“要不是我托人把你送南方學縫紉去，你能在廠子裏打工？這時候我有難處了，找你借兩個錢，你這事那事哩，就是不給。”娜娜初中都沒上完，就跟人到南方制衣廠裏打工。那時候是十年前，她每個月就能賺到兩三千塊錢，她幾乎分文不花全給家裏，可給賈愛芬的兩個兒子攢下不少錢。

訂婚二十萬彩禮錢分文沒有給娜娜帶回來。更不要說賈愛芬每次“借”的錢了。要按錢算，誰欠誰的還不一定呢！

可是，在鳳凰縣人的觀念裏，撫養是很重很重的恩情，親生父母也比不過養父母，就是所謂的“生恩不及養恩大”。被養的那個人總是欠養育的那個人的，而且一輩子都還不清，哪怕那個人只是像喂狗一樣将那個孩子喂活而已。

娜娜坐在沙發上，哭着說：“娘，俺也有不少花銷啊！你不知道丫丫多費錢。”

賈愛芬推了她一把：“恁那個小屎泡妮子能花多少錢！恁大哥家志濤的舊衣服穿穿就行呗，還值當得買新衣服？”

“奶粉一桶就一百多，幾天就一桶。”

“都一歲了，還喝啥奶粉！吃點面條雞蛋哪裏不是啊！”賈愛芬尖聲說，“你別找這理由那理由的，我不管，你沒有就去借。”

卧室裏，小女嬰被驚醒，哇哇大哭起來。

娜娜忙去抱起女兒來哄，邊哭着說：“娘，我上哪裏借去啊！俺家在村上是最窮的，結婚的時候借的錢還沒還上呢，誰敢借給俺錢啊。”

“啥？”賈愛芬尖叫，“結婚的錢讓你們兩口子還？死妮子你咋一點心眼子都不長！我跟你說幾遍了，讓那兩個老家夥還就行。你去她奶奶家，叫她奶奶給她姑姑打電話，叫她閨女家給錢。”

“我跟你說，他們要是不給錢，就別在這家窮逼窩裏過了，離婚，小妮扔給他們，娘再跟你找家好過的。”

娜娜難以置信地說：“娘，說你啥？”

不管心裏怎麽想的，此刻賈愛芬選擇伸手去奪孩子：“我給你抱着孩子，你趕緊着去。”

036食物鏈

娜娜下意識地躲過：“她餓了，我給她沏點奶粉。”

賈愛芬說：“奶粉在哪裏？我給她弄就行，恁大哥家的孩子我就經常給他沖奶粉。你趕緊叫恁家那兩個老家夥給閨女打電話，要錢！”

娜娜便将孩子遞給賈愛芬：“奶粉在左邊抽屜裏，暖壺裏有熱水。”安排了一句，就匆匆出門。

賈愛芬還在後面喊：“要不來錢的話，要麽別跟他們過了，要麽就別要娘家了，以後恁公公婆婆死了，別想叫恁爹來給恁發喪。我看你在村上能擡起頭來不！”

這是她威脅娜娜的殺手锏！

鳳凰的喪葬風俗非常複雜，最受人矚目的一條是“親家行古祭”，古祭有很多種類，有“懶八拜”“十二拜”“二十四拜”，其中“二十四拜”是最重的禮節。“二十四拜”之後還要作揖，是以鳳凰有句俚語叫“二十四拜都拜了，還差這一哆嗦啊！”

古祭太過複雜，所以會引得吃瓜群衆圍觀，是整個葬禮上除了戲班子外，最值得看的。如果親家行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