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暮色悄然降臨,大雨也傾盆而至。
雨珠不斷滴落在雨傘上,沿着雨傘邊沿滾落。冰冷的雨水絲絲傾瀉而下,形成一道道晶瑩雨線。
因着雨霧太大,再加上撐着傘的緣故,大家并沒看清拄着拐杖的女人長什麽樣。
女人的突然出現,瞬間引起片場所有人的注意。
副導歐陽馳出神了片刻,立馬認出了來人是誰。一把拿過助理手中的雨傘,撐着傘跑步上前。
這可不是別人,是財神爺!
冷氏集團野心不止,一心想着擴展領域版圖。這些年來,又力求将觸角伸向影視行業。
早在去年,就買下了《塔尖黎明》的版權。不單如此,還是該劇唯一的投資方。然而,顧諾枝并不知道這一切。
在場的人,除了兩位導演外,顧諾枝自然也是認出了這輪椅上坐着的是誰。不過,顧諾枝并沒有立馬上前,因為不确信這人是不是來找自己。
不過轉念一想,這姓冷的如果不是來探自己的班。難不成,她還認識劇組別的什麽人?
倆人雖有名無實,可再怎麽說也是合法妻妻。
“枝枝,你沒事兒吧?”邊上,橙橙第一時間上前,趕忙将跌坐在地上的顧諾枝給扶了起來。
三人因着年紀相仿,私底下關系都很不錯。所以在稱呼上,也沒那麽見外。
“沒事兒。”顧諾枝搖了搖頭,目光仍平視着正前方。
邊上,石俊拿着保溫杯也跟了上來。連忙打開保溫杯的蓋子,将保溫杯遞到了顧諾枝的面前。
“來,枝枝,咱們喝口水。”
顧諾枝“嗯”了聲,伸手接過石俊遞上來的保溫杯。埋頭,喝了一大口杯中溫水。
擡眸,目光再一次穿透人群,看向草坪中正在交談的二人。
距離有些遠,又隔着厚重的雨霧和淋漓的雨聲,所以壓根兒就聽不清倆人說了什麽。
不過兩三分鐘後,歐陽馳便撐着落滿水珠的雨傘回到了大廳。
歐陽馳徑直走到了顧諾枝的面前,開口道:“小顧,你今天的戲已經拍完了。沒別的事,你可以先走了。”
“好的,副導。”顧諾枝微笑着應下。
轉身,領上兩位助理去到汪導面前,向汪導打了聲招呼。
正猶豫着要不要向葉冰薇打聲招呼時,突然背後傳來了葉冰薇的聲音。
“顧小姐!”
“……”顧諾枝背脊一僵,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随即微笑着轉過身去。
“葉老師。”一抹不失禮貌的微笑挂在嘴角,語調前所未有的溫柔。
“顧小姐,這是潤喉糖。”葉冰薇将一盒潤喉糖遞到了顧諾枝的面前,解釋道,“下午那會兒聽你咳嗽了幾聲。”
“……!”顧諾枝倏地瞪大了一雙濕漉漉的杏眼,頓了頓,緊張地接過了潤喉糖。
“謝謝。”
“不客氣。”葉冰薇溫柔地笑笑,說話間看了一眼草坪的方向。然後收回目光,又重新将視線輕落在了顧諾枝的身上。
“冷總是來探你班的吧。”
“……哦,是。”顧諾枝有些吞吞吐吐。
“那你快去吧。”葉冰薇嘴角笑意更濃,柔聲道,“咱們假期回來後再見。”
“嗯!”顧諾枝重重地點了點頭,同時捏緊了手裏的潤喉糖。
片場這麽多人,顧諾枝也不好不給冷晚面子。于是沖着石俊要了把傘,打算上前去說幾句話,裝裝樣子。
一手提起裙擺,一手撐着傘踏入雨中。踩着五厘米的細高跟鞋,徑直朝着雨霧中的女人走去。
“嗯……你怎麽來了?”顧諾枝撐着雨傘,長身而立站到了女人的面前。
“來探班。”冷晚一雙冷淡的眸子看向顧諾枝,吐出三個字。
目光先是停留在顧諾枝這一臉豔麗的妝容上,随之一個目光下移,落在了對方那洶湧的“事業線”上。
眉頭微微一皺,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
“探我的班嗎?”顧諾枝微微揚起下巴,看向冷晚。
即便穿着五厘米的高跟鞋,這女人還是比自己高出不少。顧諾枝淨身高165CM,目測這家夥的淨身高至少在170CM以上。
“不然還有誰。”冷晚反問。
“也是。”顧諾枝賠了一個尴尬的笑。
“可以走了嗎?”
“哦,可以了!”
“我先回車上等你。”
“……好。”
簡單的對話結束後,顧諾枝一個毫不留戀地轉身,撐着雨傘重新回到了片場。
徑直回了化妝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閉着眼睛惬意地躺在躺椅上,由着化妝師給自個兒卸妝。
這一刻,顧諾枝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自己剛才怎麽就答應地這麽快,還要跟姓冷的一起走?
主要是,連去哪兒都沒問。
算了,人家大老遠跑來探班也不容易,關鍵是這人腿腳還不方便。那就賞個面子一起吃個飯好了,不過這頓飯,得由自己來做東。
然而,冷晚丢下一堆工作大老遠跑來探班,并不是為了在外人面前做足面子。
冷晚需不着做這些面子功夫,也不在乎別人是否會在背後非議自己的婚姻,非議自己和妻子的感情如何如何。
實際上,冷晚大老遠地跑來探班,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搞定April。
冷晚怎麽也想不到,美國那個最權威的腦科醫生April居然是顧諾枝的粉絲。看樣子還是個顏粉加腦殘粉。
為了能聘請April來做顧姝的主治醫生,冷晚不單開出了天價診金。還答應了April的一個要求。答應讓她見一面顧諾枝,一起共進晚餐。
如果只是單純地在電話裏說,冷晚害怕會出什麽岔子。為了保證萬無一失,冷晚這才千裏迢迢趕來橫店。
事先安排好了一切,并打算當面和顧諾枝說明事情的原委。
半小時後,暴雨漸漸停歇了,雨珠也跟着變小。
溫暖寬敞的車倉裏,顧諾枝認真地聽着冷晚講着話,聽得尤為認真。
放在平時,這姓冷的話很少。然而這次,冷晚不單主動提及了話題。顧諾枝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人一口氣講了這麽一大段話。
“我一朋友認識美國最權威的腦科醫生,April。”冷晚微側着身子,面對着顧諾枝,“April中美混血,中文名梁櫻。畢業于大衛格芬醫學院,現在是約翰霍普金斯醫院的腦科主任醫師,曾獲得過拉斯克醫學獎。在專業領域方面極具天賦,也很有造詣。”
“我想着聘請她來做你姐的主治醫生,診金方面已經談妥了。”
“你的意思是,你聘請到了美國最權威的腦科醫生來做我姐的主治醫生?”顧諾枝一臉欣喜,确認着問道,“是真的嗎?”
“嗯。”冷晚點頭。
“簡直太好啦!謝謝,謝謝你。”顧諾枝連連感謝,一雙杏眼瞬息變得通紅,“我都不知道要怎麽感謝你。”
“對了!診金一定得由我們顧家來出。”
“沒關系,我們是一家人。”冷晚道。
“不不!”顧諾枝态度堅決,說道,“雖然話是這樣說,但這畢竟是我們家的事。你已經幫了這麽大一個忙了,怎麽還好意思讓你破費。”
冷晚:“那好。”
顧諾枝:“對了,那April她現在人在哪兒?是還在美國嘛,我的意思是她什麽時候能來中國?”
冷晚:“她就在橫店。”
顧諾枝一怔,确認着問道:“什麽?!她就在橫店。”
冷晚:“對。”
顧諾枝想了想,開口道:“這……那我們見她一面吧。也好當面把事情給落實下來,省得她臨時反悔。”
冷晚面色平靜,解釋:“April她其實還沒有完全答應,只是診金方面讓她滿意了而已。她向我提了一個條件,是有關你的。”
顧諾枝一臉詫異,問道:“有關我的?什麽條件?”
冷晚:“其實April是你的粉絲。她想單獨和你吃一頓飯,就在今晚。”
顧諾枝眨巴了一下兩扇纖長的眼睫,反問:“意思就是吃一頓飯,對吧?”
冷晚點頭,“對。”
顧諾枝爽快地答應:“好哇!沒問題。”
只要姐姐的病情還有一線希望,別說陪着那人吃一頓飯,吃十頓飯都行。
冷晚:“我見過她了,她這人看上去挺有禮貌的。想來,不會對你動手動腳。餐廳我已經定好了,我就在你們隔壁包廂。有什麽突發情況,你可以随時給我打電話。”
瞧着這人一本正經的樣子,顧諾枝突然就輕笑出聲,“怎麽,你是怕我被占便宜不成。”
冷晚輕聲“嗯”了聲。
顧諾枝:“放心好啦,大家都是女人,我還怕她不成。況且,喜歡我的影迷不見得就是彎的吧。萬一只是單純地崇拜我,想和我共進晚餐呢。”
冷晚眸色微斂,“也是。”
顧諾枝突然想到了什麽,扭頭看向邊上的助理,對着石俊伸出了手,“快,石俊哥,把化妝包給我一下。”
“可不能讓粉絲看到我素顏的樣子。”
“素顏怎麽啦,圈裏有女明星素顏比你好看嗎?”石俊聳聳肩,随之攤開雙手,“沒有的,好伐。”
顧諾枝眯起一雙杏眼,心情大好,“也對。”
話音剛落,冷晚的聲音突然在耳畔響起,“這個給你。”
“給我?”聞聲,顧諾枝側過身去,目光輕落在冷晚的手上。
“一對耳夾,應該很适合你。”冷晚手裏拿着一個四四方方的紫色絲絨盒子,遞到顧諾枝面前。
“……”顧諾枝輕抿了一下唇,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接過了對方手裏的絲絨盒子,“謝謝。”
“戴上看看。”冷晚薄唇動了動,示意一句。
“哦,好。”當着兩位助理和吳秘書的面,顧諾枝也不好駁了人總裁的面子。
“啪”的一聲,絲絨盒子被打開來。只見,一對金色的流蘇耳夾靜靜地躺在盒子裏。
是香奈兒的經典vintage流蘇耳夾,目測還是一件孤品。
顧諾枝沒有穿耳洞,所以只能戴耳夾。不由地,覺得這家夥倒是挺貼心的。頓了頓,白皙手指拾起其中一只耳夾,随之輕扣在了耳朵上。接着,又取出了另一只耳夾。
“好看嗎?”顧諾枝沖着冷晚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耳夾,問道。
“很美。”女人視線輕落在顧諾枝的耳朵上,由衷地贊美一句。
“果然很适合你。”
邊上,橙橙一臉磕到了的表情,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一個不經意間,和冷總對視了一下。僅一秒,吓得橙橙立馬收回了視線。
這人生得是真美!不過美則美誼,就是眼神太過冷戾,渾身散發着濃厚的憂郁氣場,瞧着讓人不寒而栗。
特別像自己近來沉迷的某某小說裏的偏執病嬌、腹黑鬼畜攻。
再一扭頭看向正在補妝的顧諾枝,橙橙不由在心裏嘆了口氣。
此刻,橙橙已經腦補了一本一百萬字的替婚梗小說。不由地在心頭默默祈禱:可千萬不要虐我家枝枝呀,要虐就虐對面那位大老總好了。
***
梁櫻為了這次約會,不單特意去迪奧專櫃買了條裙子再配了個包。還去做了個全身美容,最後畫了個無懈可擊的精致妝容。
梁櫻是中美混血,眼窩深邃,瞳孔是天然的碧藍色,鼻梁骨高挺。在長相這一塊兒,梁櫻本來是很自信的,畢竟身邊重來都不乏追求者。可一想到要和自己的女神共同晚餐,梁櫻就變得焦慮緊張起來。
提前半小時,梁櫻便來到了包廂。不時看一眼手腕上的鑽石腕表,不時望一眼門口。
為着這次共進晚餐,梁櫻特意為女神準備了一份禮物,還有一大束玫瑰花。
禮物梁櫻挑了很久,太貴重了怕對方不肯收,便宜了又覺得拿不出手。最後,梁櫻親手畫了一幅油畫,打算把它送給女神。
梁櫻除了是一名腦科醫生外,還是一名畫家,在圈內小有名氣。
窗外華燈初上,霓虹點亮整座繁華都市。暴雨已經徹底停歇了,空氣中殘留着一絲絲濕潤的雨意。
突然,門口傳來一陣“噠噠噠”的高跟鞋聲音。
當看到一身白色長裙的顧諾枝出現在門口時。梁櫻倏地一下站起身來,整個人呆愣在了原地。
顧諾枝停下腳步,踩着一雙白色羊皮高跟鞋站在門口,沖着梁櫻禮貌地淺笑了一下。
“……”梁櫻一雙眼睛不受控地盯着顧諾枝看。
照片和視頻已經夠美了,想不到真人還要美!
一雙漂亮極了的清澈眸子,眼尾微微上挑,帶着幾分媚态。一頭亞麻色的順直長發肆意慵懶地披散在雙肩,發稍輕掃過腰際。
白皙天鵝頸加細長螞蟻腰,外加筆直大長腿。每一處都完美到致命,惹得人挪不開視線。
梁櫻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顧諾枝已經進到了包廂,站到了自己面前,這才回過神來。
“你好,是梁醫生吧。”顧諾枝主動沖着梁櫻伸出手,禮貌着道,“我是顧諾枝。”
“你……你好。”梁櫻緊張到舌頭打結,連忙伸手與女神握了握。
“顧小姐,快請坐!”
各自落座後,梁櫻又突然站起身來,“顧小姐,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顧諾枝:“……”
扔下一句後,梁櫻暫時離開了餐桌。大步去到屏風後,将臨時放在屏風後的油畫和鮮花給抱了出來。
“這畫是我畫的,希望你能喜歡。”梁櫻重新回到了餐桌前,徑直站到了顧諾枝的面前。
“還有這花,也希望你能收下。”說着,梁櫻将用牛皮紙包好的畫框以及鮮花送到了顧諾枝的跟前兒。
大紅玫瑰嬌豔欲滴,花瓣上還滴落着晶瑩水珠。
“……”顧諾枝見狀,趕緊站起身來。猶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接過了對方手裏的油畫和鮮花,并回以梁櫻一個大方的淺笑。
“謝謝。”
瞧着這人還傻傻地站在原地,顧諾枝不露痕跡地提醒一句,“梁醫生,我們先吃飯吧。”
梁櫻回過神來,忙不疊地點了點頭,“……哦,好!”
再一次重新落座後,顧諾枝将菜單遞給了梁櫻,微笑着道:“吃什麽,梁醫生你自己點。”
梁櫻重重地點了點頭,“好。”
倆人各自點了一份套餐,顧諾枝在詢問了對方意見後,另外點了一瓶紅酒。
菜還沒上,顧諾枝讓服務生先把酒開了,然後親自為梁櫻滿上大半杯紅酒,也給自己面前的高腳杯裏斟滿了酒。
“梁醫生,非常感謝你千裏迢迢來到中國。為盡地主之誼,我敬你一杯。”顧諾枝舉起手中的高腳杯,作勢要和對方碰杯。
“Cheers.”
“Cheers.”梁櫻見狀,趕忙端起面前的高腳杯,主動和女神碰了碰杯。
霎時,酒杯相互碰撞了一下,發出一聲清脆的玻璃碰撞聲。
收回酒杯,将杯壁輕觸紅唇。微揚起優美的下颌,顧諾枝一口氣喝了大半杯紅酒。
“……!”梁櫻見狀瞪大了一雙碧藍色瞳孔,滑動了一下喉嚨,皺眉瞧了一眼手中的紅酒。
頓了頓,一個仰頭,“咕咚咕咚”也跟着喝光了大半杯紅酒。
紅酒下肚,一股子辛辣微灼着喉嚨。梁櫻不由吐了吐舌頭,微皺的眉皺得更緊了。
“梁醫生,我就不拐彎抹角了。”顧諾枝放下酒杯,看着梁櫻認真道,“想來你應該也知道,我姐她因為出車禍成了植物人。但我們全家一直都在努力,從沒想過要放棄。”
“在這裏,我代表我們全家鄭重地向你發出邀請,希望你能來做我姐的主治醫生。至于診金方面如果不滿意,梁醫生你大可以提出來。”
“滿意!”梁櫻點頭如搗蒜,“診金方面我很滿意。”
“我……我接受你的聘用。不過我并不能保證你姐她就一定能醒過來,但我會盡全力的。”
顧諾枝沒想到事情會這麽順利,還以為這位梁醫生會提一些無理要求。頓時鼻尖一酸,随即開心地紅了眼眶。
“謝謝。”一雙濕漉漉的晶亮眸子看着梁櫻,由衷地道了聲謝。
“不客氣。”梁櫻腼腆地笑了笑。
“梁醫生,我再敬你一下。”顧諾枝再度端起了酒杯,一口氣喝光了剩下的半杯紅酒。
“好!”梁櫻見狀,連忙端起了面前的高腳杯。
梁櫻酒量不好,平時都不怎麽喝酒。一杯紅酒下肚,沒過一會兒,意識就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有些聽不清女神在說什麽。
只顧着一個勁兒點頭,說好。
突然“咚”的一聲,梁櫻趴在了餐桌上。嘴裏還在小聲呢喃着什麽,卻是一句也聽不清。
一想到姐姐極有可能會蘇醒過來,顧諾枝就特別開心,也喝了不少酒。顧諾枝的酒量很好,區區三杯紅酒而已,還不至于就喝醉了。
單手托着香腮,半眯着一雙杏眼瞧着對面被放倒的梁櫻。淺淺擰了一下眉,随之掏出包包裏的手機,指紋解鎖後翻開通訊錄。
垂下一雙長睫,在一衆聯系人裏找到冷晚的名字。躊躇幾秒後,最終還是撥通了對方的電話。
***
窗外,霓虹一片璀璨。立交橋橫跨在川流不息的河面上,燈影紛紛投影在水面上,一片波光潋滟。
起風了,一陣卷着涼意的夜風灌進了包廂裏。
“冷總,當心着涼。”吳秘書一步上前,将挽在臂彎間的西服外套披在了總裁的肩上。
冷晚擰了擰眉,指腹輕摁了一下塞在耳朵裏的無線耳塞。豎起左手食指,輕挨着唇,做了一個“靜音”的手勢。
“……”吳秘書吓得連忙閉了嘴,連着喘氣都不敢太大聲。退後一步,默默站立。
只見一部黑色手機安靜地躺在餐桌上,放置于女人的眼底。屏幕上是一個正打開來的竊聽軟件,清晰的對話聲通過電磁波傳遞到耳塞裏。
兩個女人的對話聲尤為清晰。
“梁醫生,我就不拐彎抹角了。想來你應該也知道,我姐她因為出車禍成了植物人。但我們全家一直都在努力,從沒想過要放棄……”
“滿意!診金方面我很滿意。”
“我……我接受你的聘用。只是我并不能保證你姐她就一定能醒過來,但我會盡全力的。”
聽到這裏,冷晚一直緊鎖的眉總算是舒展了開來。指尖輕點了一下手機屏幕,關掉竊聽軟件。取出耳朵裏的白色無線耳塞,随意地擱在了餐桌上。
“吳秘書,讓服務生來一趟。”扭過頭去,淡淡地看了一眼秘書。
“是,冷總。”吳秘書恭敬地點頭,随之退出了包廂。
忙了一整天,冷晚是一粒米也沒進。同時,又擔心顧諾枝會不會答應去同那個April吃飯,以及April會不會答應聘用的事。
為了監聽二人的對話,冷晚将裝有微型監聽器的耳夾送給了顧諾枝。這樣一來,就能毫無障礙地竊聽二人的談話。
第一時間知曉April究竟會不會答應聘用的事。
約莫五分鐘後,一身黑白燕尾服的服務生來到了包廂。微微欠欠身,雙手将菜單遞給了面前這位漂亮得耀眼的女士。
“要一份神戶牛扒,七分熟。”冷晚低垂着眉眼,随手翻了一下菜單,“再來一瓶97年的RomaneConti.”
“先把酒拿來,謝謝。”合上菜單後,冷晚又補充一句。
冷晚此刻心情很好,是自從得知顧姝出事以來心情最好的一刻。女人不習慣喝悶酒,酒量也不太好,只會在開心的時候小酌一杯。
即便在外應酬也從不喝酒,向來都是以茶代酒。所以,合作方從不奢望冷總能賞臉喝一杯。
待到服務生取來紅酒後,吳秘書讓服務生先出去,留下開瓶器以及毛巾就好。
“冷總,您的酒。”吳秘書親自為總裁倒上一杯紅酒,手法既專業又熟練。
雖然總裁平時并不喝酒,可吳秘書偶爾會陪着總裁參加一些商務應酬。同時,會為合作方倒酒。
“坐下,陪我喝一杯。”冷晚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托着高腳杯,晃了晃杯中的暗紅色液體。
“……好。”吳秘書有些受寵若驚,頓了頓,然後端端正正地坐在了餐桌對面。
跟了總裁這麽多年,吳秘書這還是第一次見着總裁喝酒。想象中,像冷總這樣完美的人喝酒也應該很厲害。不曾想,總裁的酒量竟……這麽差?!
只喝了一杯而已,瞧樣子就有些醉了。
“冷總,我扶你回去吧。”吳秘書瞧一眼總裁面前那見底的高腳杯,猶豫着開了口。
“再等等。”冷晚半阖着一雙染着醉意的眸子,單手撐着腦袋,手肘支在餐桌上。
吳秘書不再作聲,識趣地閉了嘴。
話音剛落,擱在餐桌上的手機便突兀地響了起來。聞聲,冷晚垂下兩扇濃而密的眼睫,目光輕落在手機屏幕上。
來電顯示“顧二小姐”。
女人白皙指節拾起響個不停的手機,摁下接聽鍵,貼近耳側。
“喂。”染着酒香的晶亮紅唇動了動,沒有感情地吐出一個字。
“……”
“好,我這就讓吳秘書過去一趟。”語畢,冷晚毫不留戀地挂斷了電話。
結束通話。
***
通話結束後,顧諾枝只等了大約兩三分鐘的樣子,一身白色職業套裙的吳秘書就出現在了包廂門口。
倆人合力将喝得爛醉的梁櫻給送上車,并安全送達梁櫻所下榻的酒店,待到安置好一切後這才離開了酒店。
“顧小姐,冷總她還在餐廳。”兩人雙雙出了酒店,分開前,吳秘書突然提了一句。
“這樣,我和你一塊兒去。”顧諾枝想了想,說道。
就這樣,顧諾枝又和吳秘書折回了西餐廳。
一踏進包廂,一擡眼便瞧見一身黑衣的冷晚孤身一人坐在窗邊,冷白指節捏着一支高腳杯。
杯中紅酒已然見底,杯壁上挂着幾滴晶亮的紅酒珠。
一雙極漂亮的丹鳳眼半眯着,沉着幾分迷離醉态。臉頰兩側暈染開一抹不甚明顯的緋色,飽滿的紅唇因染了紅酒而變得晶瑩潤澤。
十分的……誘人。
“你們總裁這是……醉了?”顧諾枝驀地停下了腳步,扭頭看向身邊的吳秘書。
“嗯。”吳秘書點頭。
“怎麽一個人喝這麽多。”顧諾枝皺了皺眉,不解着道。
“……”吳秘書想解釋卻又擔心言多必失,索性閉了嘴。
實則,吳秘書想說的是:總裁平時都不喝酒,而且這也沒喝多少。
當着吳秘書的面,顧諾枝不好不管這家夥。再加上因為姐姐的事,顧諾枝打心底裏對冷晚很是感激,更是不可能不管這人。
顧諾枝不作多想,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大步上前,徑直站到了冷晚的面前。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酒店。”顧諾枝委下身子,湊到冷晚的跟前兒。
“我沒醉。”冷晚微擡眼皮看了顧諾枝一眼,随之一手撐在椅子的扶手上,試圖起身。
卻在起身的當下,身子一個向前傾斜,踉跄着差點沒站穩。
“當心!”顧諾枝一個眼疾手快,連忙一把扶住了冷晚。情急之下,一手摟上了女人的細腰。
沒有了支撐點,冷晚根本就不能很好地站立。不得已,只好由着顧諾枝這樣扶着自己。
“……”冷晚低垂着眼睫,臉色很差。
“還說自己沒醉。”顧諾枝皺眉,嗔怪道,“喝醉了的人都說自己沒醉。”
“吳秘書,拐杖給我。”冷晚不接對方的話,而是扭頭看向了邊上的秘書,沉聲吩咐一句。
“……是!”吳秘書回過神來,連忙取來了總裁的拐杖,雙手送到總裁手中。
“冷總,您的拐杖。”
冷晚接過秘書遞上來的拐杖,不過才拄着拐杖剛朝前邁了一步。結果身子一歪,險些沒有站穩。
顧諾枝趕緊上前一步,一把扶住了女人,“還是我來扶你吧。”
“……好。”女人斂目,情緒不明地應了一聲。
雖然拄着拐杖,卻因為醉了的緣故,冷晚還是不能很好地行走。不得已,只好由着顧諾枝扶着自己出了餐廳。
顧諾枝攙扶着一身酒氣的冷晚走在前面。身後,吳秘書一手臂彎裏搭着總裁的外套,一手拎着兩個包,踩着高跟鞋快步跟上。
回到酒店套房後,顧諾枝将冷晚給扶到了主卧的大床上。本想拍拍屁股走人,突然想到吳秘書還在。
“那個……吳秘書辛苦你了。”顧諾枝沖着吳秘書露出一個禮貌可親的微笑,“時候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好的,總裁夫人。”吳秘書點頭應了聲,轉身退出了套房。
顧諾枝長身而立站在原地,伸長脖子望向門口。直到聽到門外傳來一聲關門聲,這才完全放下心來。
“呼~”擡手撫了撫跳動不已的胸口,長舒出一口氣。
時間确實不早了,已經過了十一點。
顧諾枝拍了一整天的戲,早上七點就起床了,這大晚上的又來回折騰了兩趟。此刻是又累又困,眼皮直打架。
不想再折騰了,顧諾枝決定今晚就歇在這兒。總統套房有兩間卧室,完全有睡的地方。就算只有一間卧室,顧諾枝也可以睡沙發。
不知怎麽了,小腿突然有些打顫。顧諾枝趕忙來到床沿邊坐好,捏了捏小腿肚。
同時擡起左腳,徑直甩掉了腳上的高跟鞋,然後又甩掉了另一只腳上的鞋子,赤着腳丫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渴……”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微啞的女人聲音。
驀然間,顧諾枝停下了手裏捏小腿的動作。聞聲側過身去,視線輕落在大床上的女人身上。
只見女人輕阖着一雙狹長眼眸,眉頭緊皺着。難耐地擡起手,指尖揉了揉太陽穴。
身上的襯衫扣子不知什麽時候解開了兩顆,線條清晰的一字型鎖骨半隐在襯衫裏。
一頭柔順的青絲披散開來,發絲沿着飽滿幼挺的胸線一路蜿蜒。随着胸口上下起伏間,些許發絲也跟着散落開,滑落向兩側。
“水,我要喝水。”冷晚又一次輕聲呢喃,仍舊是輕閉着雙眼。
“等等啊。”顧諾枝強撐着身子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床上的女人,“我這就去給你拿水。”
赤着腳丫踩在地板上,出了主卧來到客廳,在飲料櫃裏随便取了一瓶礦泉水。拿着礦泉水,顧諾枝重新回到了卧室,徑直去到了床頭。
“給你,水。”顧諾枝側着身子坐在床沿邊,将手裏的礦泉水遞了上去。
“謝謝。”女人輕聲道了聲謝,強撐着身子試圖坐起來。
卻因為醉酒的緣故身子發軟,再加上腿腳不便,所以整個動作瞧上去有些遲緩。
見狀,顧諾枝趕忙放下了手裏的礦泉水。湊上前去,扶着女人坐了起來,讓其背靠着床頭坐着。
随後,冷晚接過對方遞給自己的礦泉水。
微揚起線條清晰的下颌線,“咕咚咕咚”一口氣喝了好幾口水,然後将礦泉水的瓶蓋給擰了回去。
“謝謝你今天送我回來。”冷晚擡起一雙醉意的眼眸,手指擦了一下唇上的水跡。
“……不客氣。”顧諾枝迎上冷晚投來的視線,對視一秒,便立馬被女人擦唇角的動作給撩到了。
“那個……現在太晚了,我也懶得回去了,拍了一天戲挺累的。”顧諾枝眯起一雙杏眼兒,說道。
意識到了自己一直盯着別人看有些不太妥,顧諾枝決定先溜。不待對方接話,又立馬說道:“我去睡另一間卧室,晚安!”
顧諾枝正準備起身,手腕就被女人給一把緊緊拽住。
“顧……枝枝。”女人半阖着一雙迷離眼眸,紅唇動了動,輕喚出聲。
險些喚成了“顧姝”,好在及時改了口。
“怎麽了?”顧諾枝垂眸,瞧了一眼自個兒被對方拽着的手腕,再一個擡眸看向女人。
“是還要喝水嗎?我去給你拿。”
“不留下來嘛。”女人眸光晦暗不明地盯着顧諾枝看,靜待着對方的回答。
“……!”顧諾枝整個人一怔,驀地瞪大一雙極清澈的琥珀色瞳孔。
“留下,和我一起睡。”冷晚長睫微斂,擡手輕輕拍了拍床鋪,示意明确。
眸子裏映入顧諾枝那張漂亮羞紅的臉蛋。下一秒,顧姝的眉眼口鼻重疊到了顧諾枝的臉上。
腦子一度混沌,冷晚将眼前人給誤認成了顧姝。
實際上,二人雖是親姐妹,可因着一個長得像爸爸一個像媽媽的緣故,倆姐妹長得并不像。
冷晚一度失了神,一雙丹鳳眼深情地望着眼前人。眸底漸漸變得濕潤起來,眼尾也跟着紅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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