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在離會試還有三天的時候，賈珏就不再看書了，而是在賈母身邊陪着說說話，一個人的時候畫畫畫。他這樣的習慣賈家的人都知道，所以也都陪着他一起閑聊，而且聊的都是與科舉無關的事情。

因為王夫人暈迷不醒，薛姨媽經常去榮禧堂那邊看望，但正是因為王夫人昏迷不行，薛姨媽也不方便在那邊待太長的時間。畢竟賈政也是要進後院的，再加上還有一個說話不知道分寸的趙姨娘，薛姨媽也是實在不想多待。

原本薛寶釵也是要在王夫人那裏待着的，不過賈母發話說姑娘的學業不能耽擱，還讓薛寶釵跟着賈家的姑娘們一起讀書一起玩耍。

所以榮慶堂每天依舊很是熱鬧，有王熙鳳和薛姨媽捧着，賈母和邢夫人每天都樂呵呵的。賈珏感念薛姨媽這般年紀還要捧着他祖母和親媽，對她們母女的态度也親和了很多。

對她們的稱呼也從薛太太和薛姑娘變成了薛姨媽和寶姑娘。

“……之前聽鳳丫頭說大姐兒有了乳名，可是喚巧姐兒？”

“姨媽也知道了，是之前來咱們家走親戚的劉姥姥給起的。老太太的福氣來大，孫媳婦怕姐兒年紀小壓不住，見那劉姥姥年紀雖然不小了，但是身板硬朗，想來是個健康的，于是就求着她給姐兒起了一個乳名。”王熙鳳解釋到。

“大侄女這乳名起得不錯，雖然民間有傳說取個賤名好養活，但咱們這樣的人家就算是乳名也不能取的太随意，小草小花的就不合适，這位劉姥姥能起這個名字想來是個認得清的。”劉姥姥是難得的知恩圖報之人，賈珏也不介意說句好話。

“哎呦！咱們家的文曲星都說好，那我可要再好好謝謝劉姥姥。平兒，你去包二十兩銀子，讓人給劉姥姥家送過去。就說是我謝謝她給巧姐兒起的這個乳名。”王熙鳳的為人處世真的是沒話說，對于這個嫂子賈珏是佩服的。

這二十兩銀子是給賈珏面子。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琏嫂子，大侄女的大名還沒有取吧。”賈珏投桃報李，巧姐兒的名字由賈母這位超品诰命夫人起對她也是有好處的。

王熙鳳心下一喜，女兒出生的時辰畢竟不好，在七月七，公公和丈夫對巧姐兒的态度都一般，自今也沒有給起大名的打算。要是老太太給自己的閨女起名字，那她是千萬個願意的。

于是立馬開始奉承賈母，就是要為女兒求的一個好名字。

賈母對于孫子的要求自然是不會反對，她想了想。

“大姐兒是重孫輩的唯一一個女孩，就讓她跟了哥兒的草字輩，單名一個葵字。珏兒覺得如何？”

“祖母起的這個名字及好，我在書中讀到過海外有一種植物叫做向日葵，這種植物生長過程中永遠都會朝着太陽。所以又名朝陽花，和大侄女确實是相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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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珏知道巧姐兒這七月七的生辰，在這個時候的人眼中并不是一個好時辰。因為按照這裏的風俗，七月是傳統意義上的鬼月，整個月都是鬼門大開孤魂野鬼出鬼門到了人間。而七月七又是疊七，更是被稱為陰中之陰，這個時辰出生的姑娘八字可不算好，日後恐怕在婚嫁上都會有影響。

賈珏這般解釋這個葵字，倒是真的極為合适巧姐兒。

王熙鳳聽了賈珏的話自然也是覺得很好，對着賈母千恩萬謝。

“三哥哥，真的有這種花嗎？”惜春湊到賈珏身邊問。

“當然，向日葵的花語是信念、光輝、高傲、忠誠、陽光。是一種充滿陽光和希望的花。”

“啊，是這樣，真好！”惜春有些羨慕也有些高興。

“別瞎想了，有哥在呢。”賈珏摸了摸惜春的腦袋，惜春雖然在姐妹中年紀最小，但她卻看得最明白。但是這份明白并不能給她帶來多少心靈上的慰藉，相反還讓她頗為痛苦。

“三哥！”惜春看到她三哥臉上寵溺又明白的表情，有一瞬間想要抱住三哥嚎啕大哭。把自己這些年受到的委屈感受到的絕望都哭出來。

“四丫頭，你又霸着三哥哥。”林黛玉看到賈珏對惜春的寵愛，心裏有些酸。

從小到大她都是獨自一個人，就算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弟弟，但是剛剛三歲就去了，甚至還一并帶走了她的母親。

林黛玉的內心深處特別想要一位出色的兄長，到了賈家後見到賈珏，林黛玉是真心把賈珏當做自己的親兄長看待的。

“這段時間換季了，妹妹身子可還好？吃的用的如果不合心意就直接和紫鵑說便好。算着時間林姑父那邊也應該有家書送過來了。”賈珏笑着轉移話題，這些女孩子在他看來都是妹妹，小妹妹發發脾氣吃吃醋做哥哥的自然是要哄着的。

果然聽到自己父親的消息林黛玉臉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

“林妹妹，上次林姑父送來的……”賈寶玉見林黛玉笑了，立馬離開薛寶釵的邊上湊到林黛玉身邊說話。整個屋子裏就他最繁忙，不是湊到這個姐姐身邊，就是湊到那個妹妹身邊。

很快，會試的時間就到了。

“三弟，老太太說了，金榜題名雖然重要，但你的身體更重要若是在裏面熬不住了就先出來，反正你也還年輕。”賈琏将自己手中的考籃遞給賈珏，又開口叮囑到。

“我知道了，二哥。”這樣的話這幾天他真的是聽了許多了，不過知道他們都是擔心他所以也沒有不耐煩。

經過一系列的檢查，賈珏順利的進入了貢院，運氣不錯，分到的考號不是什麽臭號。賈珏仔仔細細的開始打掃了一遍考舍。這可是他未來三天要待的地方，這些年養尊處優的日子過久了，對于髒亂差的容忍程度就越低了。

很快考試時間到了，賈珏拿到了考題。其他的先不說，賈珏一下子就被那道策論題給吸引了。

西北邊疆問題，在會試上出這樣的題目，難道邊疆又不穩了。

和中國古代一樣，這個時空中，漢民族和北方少數民族的争鬥也從來沒有停止過。你強我弱，你弱我強，打打和和，和和打打。

大慶的國力不弱，但是也沒有能像漢唐一樣能完全壓制住北方少數民族。雙方在邊境上也是時有沖突，有時候遇到強一些的少數民族，還可能會連丢幾座城池。

雖然最後朝廷派大軍總是能夠把那些南下掠奪的少數民族給打回去。但是這其中損失的財力，人力，物力那是無可計數的。

賈珏思索良久才開始下筆，解決民族問題并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不是一個計謀一場戰争就能夠解決的。從政治，經濟，文化，軍事各個方面出發，多管齊下，并且要有耐心。賈珏想通了一些事情，頓時下筆如有神，很快就将這一道最重要的策論題給做完了。

賈家，因為老太太和大太太都在佛堂中念經為珏三爺祈福。其他的主子們也不敢鬧騰，學着和老太太一樣的有，待在屋子裏繡花的有。

就是下人們也安分了很多，清輝院的下人們更是每天都要在心裏祈禱一聲菩薩保佑。

“太太，是周媽媽來了。”

梨香院中薛姨媽和薛寶釵正在一邊做女紅，一邊說着閑話，就聽到丫鬟來禀告說是王夫人身邊的周瑞家的過來了。

薛姨媽拿針線的手一頓，然後若無其事的放下手中的東西站起身迎了出去。

“姑娘，這周媽媽一天要來咱們這邊三趟，可是煩死了！”莺兒偷偷和薛寶釵抱怨。

“胡說什麽，你這丫頭越發口無遮攔了。”薛寶釵低聲訓斥了一句。

莺兒跟在薛寶釵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自然看出她家姑娘并沒有生氣。

“奴婢說的話哪裏錯了，二太太那樣的情況正是需要有一個穩妥的人在邊上，時時刻刻照看着。太太和姑娘您那是不方便老是去榮禧堂，周媽媽作為二太太的陪房，以前也沒有少受二太太的恩德。”

“如今不正是報恩的時候嗎。”

“你呀，什麽都不懂，不要亂說話。”薛寶釵如今擔心的是，如果有一天王夫人去了，以二老爺的年紀續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到時候薛家和賈家的聯系也就更加單薄了。

薛寶釵又想到她那個傳說中的大表姐，如今在宮裏不知道是什麽情況，她也有想進宮搏一搏的想法，不知道那天下最高貴的地方究竟是什麽樣子的。

薛寶釵聽着前院斷斷續續傳來的交談聲，并沒有出去打招呼的想法。不管周瑞家的頻頻上門是有什麽想法，他們都必須好好接待着。

在王家不能住的情況下賈家算是他們唯一的庇護之所了。

薛寶釵想到前幾日他們盤的賬，她相信要不是他們還住在賈家，恐怕那些賬本上的虧損會翻上幾倍。哥哥不争氣，底下的那些掌櫃主事都已經開始蠢蠢欲動，要不是還有王家和賈家這樣的姻親震懾着，家裏的家業敗的會更快。

眼睜睜的看着自己家中大廈将傾，薛寶釵心裏怎麽可能不難過，只恨她自己不過是個女兒身，若是個男兒就算不能為官做宰，也能在外面闖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媽，你是又給她什麽東西了？”看到薛姨媽進來，薛寶釵問。

“不過是一些燕窩藥材。”

“這些東西恐怕大部分也是進不到姨媽肚子裏的。”

“有一點也好，也算是我謝謝她照顧你姨媽了。”薛姨媽語氣無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難道她還能去和老太太說周瑞家的經常來讨一些藥材不成。

他們一家能夠住在賈家的原因，也是因為王夫人是她的姐姐。這京城的水可比金陵深多了，他們薛家只有錢沒有權，兄長又不在京城，住在外面還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打他們母子三人的主意。

說來說去也是她沒有福氣，養了這麽一個不争氣的兒子。

“你哥哥也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麽，白天黑夜的都見不到他在家裏。家裏的錢如流水一般的花出去，可這進項卻越來越少。再這樣下去日後我可怎麽有臉面去見你父親。”這些日子看着賈家為賈珏科舉忙前忙後，薛姨媽心裏哪能不羨慕。

別人家的孩子年輕輕就已經是舉人了，日後也是前程似錦，而蟠兒呢，家業都守不住。

“媽，哥哥不過是貪玩了一些，日後媽好生教導教導就好。”薛寶釵有些無力的安慰母親。

“寶釵，日後咱們家恐怕還是要靠你，宮裏的事情媽已經托人打點好了，殿試結束後宮裏的選秀就要開始了。以我兒的人品相貌日後必然是有造化的。”薛姨媽拉着女兒的手滿臉欣慰期許。

“媽！”

“只是我雖然對你有信心，但是恐怕剛剛進宮的時候你還是要去伺候人的，你在家也是金尊玉貴的養大，如今要去那裏伺候人，媽這心裏也不好受。”薛姨媽開始抹眼淚。

“媽，元表姐出身比我好這麽多，不是也去宮裏伺候人伺候了這麽多年嗎。咱們家總是要有一個自己的靠山，再說女兒也不甘心嫁給一個平庸之人，倒不如去這天下最有權勢的地方争一争。沒準女兒還能給媽真一個诰命回來呢。”

寶釵知道自己的母親此生最大的遺憾就是嫁給了商戶，一輩子不可能有诰命加身的機會了。

“好好，我兒有志氣。媽就算是花再多的銀子也要将你送進宮去。”

會試的這三天時間賈家衆人都覺的過得極慢，等到了第三天，賈母和邢夫人都早早的起來了。

“可派人到貢院門口看着了？”

“老太太放心，三爺身邊的幾個小厮這三天十二個時辰每天都有人在貢院門口等着。”

“他們幾個是忠心的，等珏兒歸來你給他們送一等的賞銀過去。”賈母滿意的點頭，對于自家孫子能夠将身邊的人徹底收服感到滿意。

“是，老太太。”鴛鴦對于老太太時不時賞賜珏三爺屋裏的下人這件事情已經習慣了。

“老太太，太太，珏三爺回來了。”

“快快，讓珏兒先休息不用過來請安了，叫上大夫去看看珏兒。”賈母立馬吩咐到。

“對對，老太太說的對，讓大夫看着點。”

相比較賈母和邢夫人的擔憂，賈珏自己卻覺得自己的狀态還好，雖然整整三天呆在那個逼仄的考號裏面讓他有些難受，但是并沒有生病的感覺。只是他完全知道在這件事情上他不能違背長輩的意思，最好就是她們要怎麽樣他就全力配合。

所以賈珏躺在床上乖乖的被大夫診脈，身邊圍着一群女人。

“公子身子沒有什麽大礙，只是有些疲累，這幾天好好休息就好，老太太和大太太要是不放心就給公子炖一些補品服用。是藥三分毒，老夫就不給公子開藥了。”

“好好，有勞劉大夫了。”

賈母又叮囑鴛鴦給清輝院送一些适合的補品過來。然後又讓賈珏好好休息，自己帶人離開了卧房。

“你們家主子是個什麽性子我是知道的，最不耐煩那些湯湯水水，但是大夫的話你們也聽到了，要是你們主子不喝我送過來的補品，你們也不能由着他，只需派人過來和我說一聲就好。”

“是，老太太。”以夏和觀墨帶着清輝院的丫鬟小厮磕頭。

屋內聽得清清楚楚的賈珏：…………

賈珏的身子自從得到麒麟珠之後就越加健康，晚上好好的睡了一覺第二天就活蹦亂跳的了。只是顯然旁人并不這麽覺得，賈珏看到以夏端進來的湯水龇牙。

“三爺，老太太吩咐……”

“好了，你家爺知道了，拿過來吧。”

咽下最後一口湯水，賈珏整個人都有些不好，這補品不是中藥為什麽還這麽難喝。

以夏低頭掩飾自己勾起的嘴角。

“咳咳，以夏，你和我一起去祖母那邊，給祖母請安。”

“是，爺。”

“孫兒給祖母請安，祖母金安！給太太請安，太太福安！這幾天珏兒考試倒是累着了祖母和太太。”

“不過是吩咐幾句，哪裏累到了。”賈母嗔怪了一句，然後讓賈珏到她面前細細的打量了一下他的臉色。

“那些補品可是用了？”

“用了，祖母的一片慈心孫兒怎麽能辜負……就是難喝了一些。”賈珏搞怪的做了一個嫌棄的表情。

“你呀！良藥苦口利于病，可不能随你的心意來。”賈母慈愛地摸摸孫兒紅潤的臉，表示很滿意。

“這孩子這般大了，還和小時候一樣就怕苦。”邢夫人嘴裏是抱怨的話，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寵溺的。

“這有什麽，這天底下的人哪一個不怕苦。我這麽大的年紀了也怕苦。”賈母現在是聽不得有人說賈珏一絲不好，就算是親娘也不行。

聽到賈母這麽說邢氏一點都不生氣，反而笑咪咪的贊同。

三春，林黛玉和薛寶釵都在上學，王熙鳳在處理家務，屋子裏只有賈母和邢夫人，賈珏幾句就将兩人哄得高高興興的。

不得不說他來到這個世界後哄女性長輩的技能是越來越熟練了。

“老太太，前面大老爺的人來傳話說是請珏三爺過去問問會試的事情。”鴛鴦進來回話。

“問什麽問，他知道什麽，他是考過科舉呢還是去過貢院，再說現在都已經考完了，考得怎麽樣都已經定下來了，難不成他還能改變什麽。”賈母一點都沒有給自己這個大兒子面子。

“祖母，可是父親……”又惹你生氣了？

礙于孝道賈珏後面的話沒有說出口，不過賈母和其他人都聽得懂。

“這麽大年紀了，不知道好好保養，不管香的臭的都往屋子裏拉，平日裏和丫鬟鬼混我就當看不見了，哪想到還敢去那些腌臜的地方買人。哼，你去和你們家老爺說，老婆子被他氣的身子不适要孫子在身邊伺候着。他這個不孝子老婆子指望不上了，老婆子還有孝順的孫子呢。”

老太太此話一說，門外賈赦的人簡直要磕頭磕死在榮慶堂門口。

只是榮慶堂的下人們卻不會讓她在這裏礙老太太的眼。

最後這件事情在賈赦聽到消息後急忙過來給老太太磕頭賠罪後落下帷幕。

賈珏已經決定在殿試結束後要在麒麟珠裏好好找找有沒有能強身健體的藥，老太太要長長久久的活着，壓制他的便宜爹越久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