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完結(上)
趙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宮女端着熱水進進出出,寬敞屋內侯着太醫,裏間垂下的厚重幔帳遮住施娢身影。
生孩子不是件簡單的事, 明明趙骥什麽都沒做, 卻硬是急出了滿頭大汗, 他在外邊走來走去, 聽到施娢疼得難受喘氣的聲音,又想起她平日裏眼淚含在眼眶裏的模樣, 只恨不得是進去幫她受了這些疼。
他皮糙肉厚,什麽傷都受過, 命懸一線的事也沒少, 她是養在深閨之中, 又哪是能吃苦的性子?
施娢疼得開始喊陛下,她聲音嬌細, 顫得發抖, 趙骥也顧不得那麽多,急忙就要往裏頭闖,外邊的産婆連忙道:“陛下可去不得, 女子生産陰氣重, 陛下是去戰場上殺過敵的,若是沖撞了殿內的娘娘, 是會招來不詳,萬萬使不得。”
趙骥要踏進去的步子硬生生頓住,收了回來。
尋常人只會說女子陰氣對人不好,但來周圍伺候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趙骥這性子,他是不在乎這些的,要真想做些什麽, 旁人誰也勸不住,只是裏頭那位娘娘掉兩滴眼淚,他就心軟了,要先顧着哪一位,他們都知道。
醫女端着湯藥進來,趙骥坐在旁邊,又站起來,想去裏邊陪着施娢,走到邊上又被剛才說話的産婆苦口婆心攔下,便只能轉出去透透風,還沒呼出幾口氣,就聽見施娢哭啼聲,連忙進來同她說話。
他現在別說是去批什麽奏折,連坐都坐不安穩,也顧不得在群臣面前的威嚴,焦急同哭泣的施娢說:“不要怕,陛下就在外頭等着你,好好聽産婆的話,一定不要怕……”
他聲音都快變了樣,誰都聽得出他這是怕了。
裏間外的小廳中站了不少伺候的人,一旁角落的太醫吩咐宮女先去把藥熬上,開了好幾個應對不同意外下的藥方,吩咐不同宮人細細熬藥照看,不得弄混。
沒人敢去和趙骥說裏頭的娘娘必定平安無險,要是真的沒事,她誕下孩子後會有一筆大賞賜,可如果中途出了意外,人頭落地恐怕都是小事。
宮女匆匆端熱水出去,地上鋪的絨毯都濺了水,屋內的漆紗燈明亮,宮人又出來搬兩盞燈進去。
冬日的帷幔用來遮住寒風,重疊厚重,趙骥也瞧不出裏邊的情況,他一身玄袍襯出高大的身形,時不時跟裏頭的施娢說外頭某個禦醫醫術怎麽怎麽好,能起死回生,一定不會讓她出事,讓她什麽都不用擔心。
被他點名的太醫心都快要跳出來,要不是現在情形特殊,都想跪下來說一句老朽只是普通大夫,不會起死回生,更何況那個裏頭姑娘也還沒到要死要活的地步,他未免太急過頭,整個太醫院的禦醫都在這座宮殿內外。
小廳因為他的存在而格外壓抑,好幾個時辰過去,天都快亮了,裏邊還是沒什麽大動靜,連施娢哭泣的聲音都小了很多。
趙骥心沉到小腹,開始慌亂起來,他拉住進去診脈的太醫,低聲問:“此番可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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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醫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道:“娘娘有些難産。”
趙骥手一松,有些蒙了,禦醫見他有些誤會,連忙又道:“娘娘已經喝下了藥,陛下不用急,産婆是有些經驗的,應該不會出事。”
禦醫的話沒讓趙骥放松下來,他身上的氣息瞬間凜冽了許多,如鋒利的刀劍一點點割在人臉上,誰都不敢擡頭與他對視。
他站在原地不動,突然慢慢開口道:“如果裏邊娘娘平安誕下孩兒,朕賞賜給在場諸位的東西不會少,倘若是她出了事,朕也絕不會輕饒了無能之輩。”
慌慌張張的一堆人烏泱泱跪了下來,趙骥甩袖,坐到扶手椅上,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道:“起吧,不要耽誤時間。”
他以皇帝禪讓為由奪了弟弟的皇位,在朝堂上是自得要做出一番成就,否則只會讓有心之士從中鑽了空子。
昏君暴君這種詞同他是沒有關系的,但他這麽多年就寵了她一個,要是她真的出了事,他可怎麽辦?
旁人因為他的厲聲吩咐而小心謹慎,不敢往他那裏瞧一眼,也沒看到這男人擡起袖子擦了擦眼睛,他心裏一邊罵自己腦子被驢踢了,學她哭什麽,一邊想要是她平安,踢了就踢了。
趙骥的威嚴幾乎讓所有人的感到可怕,只有施娢同他在一起笑得捂嘴,有時惱了怒了,還會忍不住踹他一腳。
她是力氣小,做什麽都跟撓癢癢,趙骥愛逗她笑,可她總是會紅眼睛,比起她哭,趙骥倒是寧願她動動手。
他這頭沒放下過頭,施娢喝過藥後,卻是好上了許多,她滿頭大汗,産婆扶着她,給她擦臉上的汗珠和眼淚。
施娢疼得連喘氣都難受,心裏卻還想着趙骥和禦醫在外頭,她緊咬着牙用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傳來聲音,驚喜說頭出來了,施娢連氣都喘不勻,又聽到說還有一個,她也不懂自己是怎麽了,委屈得哭了出來,卻還是用盡最後的力氣,還沒聽人說孩子怎麽樣,便暈了過去。
她這一暈,把所有的人都吓到了,太醫匆忙過來診脈,最後只松了一口氣,說她只是太累了。
施娢确實是累,她就這樣暈暈乎乎的睡了三天,期間醒過幾次,也不過是短短的半刻鐘,趙骥每次都在。
他大手摸着她的臉頰,心疼說以後不生了,說什麽都不生了,施娢還沒來得及跟他說些什麽,便又閉着眼睛疲憊睡了過去。
她生了一對龍鳳胎,小兒子剛剛出生時不算康健,專門有太醫和奶娘悉心照料,大女兒倒還好,小小一團能吃能鬧,身邊奶娘好幾個。
施娢這回是真把趙骥弄怕了,一個大男人胡子拉碴,又驚又怕說不生了,就好像生孩子的人是他樣,施娢從前身子就被嬌養着,現在生了孩子,宮中伺候周到比往日還要甚。
孩子出世自然是件高興事,但以什麽名義抱回皇宮,又是個問題。
施娢醒來後才發現趙骥已經昭告群臣,頒诏書于天下,說自己有了一雙兒女。外頭是怎麽震驚,施娢不知道,剛剛醒來時,卻是有些猶豫,怕別人聯系到舊帝上。
趙骥已經為她提心吊膽許久,聽她清醒後提的是這個,酸道:“就算他真的有孩子,月份也不是現在,你要是藏着掖着,等時間到了,別人才會覺得你果真是有他的孩子,想為他護住子嗣。”
施娢頓時就覺得不太好意思,如果是舊帝的孩子,若是說早産,也說得過去,當初施家布局齊當,若不是沒有預料到趙骥說反就反,或許現在施家還在和禦親王府僵持。
他們關在房裏是什麽都敢說,留給外邊的就只有一衆猜測。那些大臣還想去接觸施三爺,但施三爺那段時日一直待在府中,也沒幾個敢越過圍在府外的趙骥侍衛去尋他。
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會容忍前朝皇帝的兒子,趙骥興致卻是格外高,一看就是真兒女,半點不像是別人,旁人心思莫測,都不敢說。
施娢剛生下孩子,渾身疲憊,趙骥想做什麽,她都管不着,養了一個多月才能下地走動,外頭還是寒風陣陣,不宜游玩,施娢便只能在殿內走走。
趙骥每每處理完政事就會回來,見她臉色蒼白,便立馬心疼得把她抱回榻上,親幾口說累了就要回來躺着。
施娢無話可說,她覺得趙骥比她爹還要像她爹。
剛剛出生的小孩都安靜,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小兒子養了一個多月,身體漸漸恢複康健,趙骥手力大,能抱起施娢,把孩子抱起來時,也能一下抱兩個。
只不過他這做爹的,抱施娢可以,一連抱兩個嬌嬌|嫩嫩的孩子,抱得還不舒服,他們哭不哭,就又是另外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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