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同步折磨 .

“咳咳。”只說了兩句話,莫慎遠用力捏着喉嚨,皺眉難受地咳嗽。

果然是任性了,渾身不舒服。

刺目的陽光伴随“唰”的一聲刺入,床沿一人逆光而立,微涼的手探上莫慎遠額頭。

似是覺得拿捏不夠準确,他俯下身湊上來,額頭相貼,溫度傳遞。

極為幹燥的,似是檸檬與香根草香氣的混雜,順着姜祁山近距離的呼吸擁上來

草慎遠一瞬滞住,不知道作何反應。

準确來說,他沒和傅竹疏外任何人有過親密接觸。

總覺得這孩子的眼裏,壓着令他瑟縮的情緒。草慎遠剛要後退,對方已站直身體。“沒發燒,幸好。”

“嗯,就是渾身酸。”

“酸?”

床褥陷下,那氣息再次器張地貼近,随後兩只手按在了莫慎遠肩膀,“我幫哥哥按按。”

說“哥哥”兩個字時,滾燙的唇就快貼上耳廓。莫慎遠恍然側身,露出些尴尬來。

只是那力道極其有技巧,舒坦的他頓時忘了避開。

“舒服嗎?”

“嗯……”

因為嗓子幹澀,這字既啞,又黏。

姜祁山垂下眼,不知覺被勾了魂。他微不可察地前傾身體,“哥想過去研究所工作嗎?”

“對不起,哥做的東西真的很讨喜。”

莫慎遠扭頭,因為正經的話題全然忘了尴尬“我……不合适。”

不說家裏人會給的壓力,他自己也是很難邁出那一

辭職的沖動,也許只在摩托車上短暫存在。

“好可惜。”

姜祁山噪音淡了下去,繃緊唇線,緘默不語地按摩

“你有信仰嗎?”莫慎遠繞開話題,看着落在側腰的手

手筋繃着,精瘦的手腕繞着幾圈伽楠念珠,随着動作蹭在莫慎遠腰部。

“沒有。”姜祁山回答的很快。

他懶散地撩起眼皮,嗓音裏帶了些試探。

“和編寫代碼不一樣。我不喜歡對自己下定義。”

莫慎遠暈出笑意。

GSN論壇裏有個寡言毒舌的厲害人物,ID名就是[無定義],脾氣奇差奈何技術高,粉絲數量很多。

他受過[無定義]不少啓發。

一次和傅竹疏鬧得不愉快,上論壇也帶了脾氣,他還和[無定義]争論過一次,辯贏了,還多了個厲害粉絲。

“不下定義挺好的,自由。”

“哥也是。”

“可以盡情做你想做的事情的。”

莫慎遠搖頭,苦笑說:“哪裏那麽簡單。”

偏偏就是那麽簡單,

回去的路上,莫慎遠随意劃拉手機,也不知是沖動使然,還是壓抑慣了變得不理智,刷着論壇首頁時,稀裏糊塗就填了報名表。

是個醫藥新公司的招募,專做數據。

和醫生只能說擦邊,正是莫洋河口裏“不務正業”的東

西。

“我真是瘋……”

姜祁山意味不明地笑笑,加速車子,掀起的外套下胳膊淤青一片。

心裏壓抑刻意逃避與草洋河見面,所以草慎遠跟着姜祁山回去N大,算是散心--一袋子衣服被姜祁山強硬拎走,說幫他洗。

剛走進校門,面色凝重的李棉歆迎面走來。“慎遠哥?”

她停下腳步,兩眼死死盯着莫慎遠,幾乎要看出個洞來。

本來宿舍睡着,她媽一個電話打來,說舅舅全城“搜捕“那大逆不道的兒子,沒說原因,就說莫洋河氣得不輕,蹲在莫慎遠家裏逮人。

莫家不大,作為唯一男性孩子的莫慎遠挨揍,立刻傳到所有人耳朵裏。

見莫慎遠搖搖欲墜、瘦削後白的模樣,李棉歆本想詢問幾句事情經過,忽然警到姜教授,頓時瞪着眼結巴道:姜,姜老師,您沒去研究室啊?

全N大都知道物理系有個學術狂,除了上課整天悶頭鑽研。

也不知道那尊佛給姜老師請出來了。

許久未見的姜教授偏過頭,拉拽着音說:“研究他。李棉歆眼睛瞪得更大,指頭對着兩個人亂掃,“慎遠哥?”

忽略去無意義的玩笑,莫慎遠無奈說:“爸爸找我,是吧。”

“嗯呢。”

“走吧。”

從醫院出來,避免記者跟随,兩人都帶着墨鏡。

闵可清猶豫半天才說:“你之前沒透露過這些。”

她只知道傅竹疏家庭情況特殊,卻不知道他難以控制情緒。

從零變成行業年輕翹楚,人人只認得傅竹疏“天之驕子”的身份。

發布會的意外,讓媒體大肆報道,誓要挖掘這位年輕總裁行為背後的秘密。

傅竹疏吃了藥舌下發苦,頭一次沒在闵可清面前露出笑容--腦海裏不斷回蕩急促的呼吸,他能想象有另一個人,使勁親吻莫慎遠。

而莫慎遠,會對着別人露出那副性感勾人的模樣。

反複拿出手機查看,傅竹疏遲遲沒等到熟悉的電話。越等,他就越焦躁,車鑰匙攥的緊緊的。

被背叛的怒氣中,參雜着不可忽視的醋意與不甘。

驕傲之中,傅竹疏甚至開始反省,是不是他經常試探莫慎遠的占有欲和醋意,才讓他用同樣的做法報複。

對,是在報複他。

只有愛才會吃醋報複。

就像以前一樣,他純良溫和的戀人,在消了氣以後就會回家。

這樣想後,傅竹疏松開拳頭吐了口氣,已經是滿頭熱汗。

闵可清蹙眉,緊張地捏着藥袋子,“還好嗎?放松呼吸。

醫生說焦慮症要吃一段時間藥物,但沒想到效果這麽

“放松呼吸”四個字卻像導火索,剛剛平靜下來的男子猛地抛掉車鑰匙,吼道:“別讓我放松呼吸!”

那是專屬于莫慎遠的詞。

可怖的像是沒了馴獸師的野獸。

闵可清捂住嘴,後退兩步。

“抱歉。”“我很抱歉。”

“可清,我不知道自己怎麽了。”

“回學校去吧。”

拉開門前,莫慎遠扭頭輕聲說,“讓祁山帶你回學校。”

“我哪敢讓姜教授……”

李棉歆愁的抓耳撓腮,“慎遠哥,我擔心你。”

換做是她,面臨着即将來臨的狂風驟雨,會恨不得多拉幾個人陪着。

慎遠哥壓抑活了三十年,讓她感同身受的胸悶。

“拜托了。”她拉住莫慎遠胳膊,幾乎在祈求,“和舅舅說點好話,你,你再被打會死的。”

“呸。”莫慎遠笑得勉強。

他對姜祁山颔首,随後拉開了門。

整潔的房間內,三男兩女沉默坐在沙發,低氣壓籠器着,讓莫慎遠踏入的一瞬就彎了腰。

莫洋河坐在最中間,冷着臉丢出手機,“打過去。”

莫慎遠反射性抖了一下。”爸爸。”

“你挺能耐。昨天告訴我莫家香火将斷,今天就聽說你想離職?”

“不做醫生了?想靠興趣愛好吃飯了?”

莫慎遠倏地擡頭,沒想到随手填的報名表,這麽快被莫洋河知道。

他低眉順眼商量說:“爸爸,昨晚我只是想給你一個交代。關于醫生,我……”

“怎麽,我逼你學醫的是嗎?”

莫洋河氣憤地站起,又被莫邬壓下去。

“你現在就打過去!”

在莫慎遠絕望的注視下,莫洋河不留餘地冷聲說:“要麽打過去電話讓我知道那小子姓名,要麽,死了離職的心。”

“沒那麽多臉讓你丢!”

莫邬緩和氣氛說:“我不也沒做醫生嗎?人各有志放輕松。”

抿着唇,莫慎遠狼狽而痛苦。

按理說只要立即保證不會離職,就能免去給傅竹疏打電話自取其辱的尴尬。

可今天,他就是不想低下頭。

四面八方擠壓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

莫慎遠想起了昨夜,跨上疾馳的摩托,順着脖頸擦過的風。

很涼,帶着雨水打濕整個身體,刺入鞭痕火辣辣的疼。

三十一,不想渾渾噩噩走下去了,就是給傅竹疏打電話,他也願意。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們眼中最為乖巧聰慧的孩子一步一步走到莫洋河面前,即使手腕打額發抖,也毫不猶豫地俯身,撿起那個手機。

傅竹疏的號碼早已嵌入身體。

撥通前,莫慎遠擡起眼,淺淺看着莫洋河,用顫抖的聲音說:“我打,但是沒有必要說姓名。已經是過去式了,爸爸。”

號碼撥出去。

傅竹疏嘶啞的聲音傳出時,莫慎遠就知道自己多此一舉了。

誰不認識民複的傅總呢。

把手機貼在唇邊,他打開揚聲器,說:“是我。”

“你終于打電話了,昨晚是誰?”

死氣沉沉的沉默,莫洋河視線更冷。

“慎遠,說話!”

“你想讓我吃醋,你做到了。我痛苦得要命,我想殺人!”

“別喊慎遠了。”

“……”

“認認真真的。我們分手了,從此互不打擾,好嗎?”“不去糾結過去,開始新人生。”

“莫慎遠!”“莫慎遠!”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莫慎遠驚覺擡頭,肩膀被狠狠抽了一下。

“你和誰不好,你和姓傅的!”莫洋河幾乎要昏厥。”他和姜啓揚的小女兒吃飯!你和一個男人,和他十一年戀愛!你愧對自己,愧對我!”

“你對得起自己的人生嗎!”

他被攙扶着坐下,枯松一般搖晃顫抖。

電話那頭,傅竹疏噤聲,半晌才低聲說:“你在哪裏,我去接你回家,我們好好聊聊。”

莫慎遠木楞地呆在原地,幾乎是本能地反駁,“我們沒家。”

“和平分手。”

“慎遠,我都能給你解釋!別意氣用事,也別聽你爸的!”

“可是,我不愛你了。”

長長的沉默。

莫慎遠看着氣絕的父親,意外的,心沒有抽痛的感覺。

他再次說:“我不愛了,真的。”

“你別後悔。”

“不後悔。”

“慎遠。”

“我不能沒你。”傅竹疏示軟了。

“你是我最重要的存在。”

“照顧好你的救命恩人,照顧好姐姐。”“再也不見。”

挂斷前,莫慎遠聽到男人力竭的吼叫,“你別後悔!屋子歸于平靜。

兩位男人的糾纏對話,讓幾人臉上陰霾更深。

除了莫洋河,都是大氣不敢出。

半晌,他猛地站起,“我管不到你了,做你想做的去,想做什麽做什麽,被男人騙了擾了也別再回頭喊冤!”

說完,摔門而去。

莫母叮囑幾句,幾人最終帶着憂慮的李棉歆離開。

莫慎遠小心地吞咽,半天跌坐在地,久久不能回神,他做到了。

輕巧的腳步聲響起,肩部一熱,熟悉的手落在肩胛骨

身後的人蹲下,湊在莫慎遠耳邊說:“哥很勇敢。”

“是嗎。”

“是。”

“如果一直這樣。”

“哥不用找星星,你就是星星。”

姜祁山呼吸莫名有些熱,不等莫慎遠好奇回過頭,他已經蹿到門口。

“下次見,哥。”

莫慎遠很久才爬起來。

他想半夜去KTV,想做菜請八九個人到家裏吃飯,想手腕疼時候就休息,不顧有沒有人腿舊疾複發。

他雀躍地丢下外套,忽然看見個手提袋一-姜祁山東西沒帶。

随手拎起來,莫慎遠意外看到個處方箋。

它散開來一些,每一頁都記錄着一排電話號碼。頂上寫着日期。

也許是在提醒自己,每一天該給誰打電話。像個把交際當作公事的怪人。

“倒是巧了。”莫慎遠笑着把東西塞好

作為醫生,他習慣性用處方箋做筆記,誰能料到姜祁山也有這個習慣。

樓梯昏暗。

男人拉扯領帶,行屍走肉般踏在樓梯上。這是他和莫慎遠共同的家。

但他想不明白,為什麽莫慎遠就不愛了。

他自尊心強,第一次分手因為不敢相信自己沉淪的深。

但占有的沖動讓他低頭了,在小樹林強吻了莫慎遠互道了心思。

第二次分手是因為壓力。

姜啓揚意氣風發,商場得意。

被擠掉市場無奈下崗,最後因為壓力自殺的父母在黃泉下還未合眼。

而他的姐姐躲在房間,正飽受精神創傷的折磨,生不如死。她需要藥,可他買不起。

所以他選擇分手,專心去做該做的事情。

貪戀照顧與柔情,所以他哭着在倉庫,強行“上“了莫慎遠,再一次和好。

傅竹疏膝蓋一軟倒在樓梯上,捏住眉心發出痛苦的低

吼。

莫慎遠。又是莫慎遠。

他不信自己離不開莫慎遠。

“媽的。”真是折磨。

自尊在喊着算了吧,享受事業的成功,讓阻礙腳步的感情都見鬼去。

可血液在沸騰,不斷叫嚣着強烈愛意。

傅竹疏倏然站起,對着發痛的大腿用力一錘,喊道:“別再痛了,老子把你鋸了。”

随後,他不顧風度,瘋了一樣往樓下沖。跑到花壇時候已經是鬓角汗濕。

在夜色中,他趴伏在草叢中,一寸一寸去尋找。尋找那根他親自做的、被莫慎遠丢入垃圾桶的,磨得發灰的編繩。

同樣昏暗的樓道。

姜祁山幾步一躍跳上去,手指繞着鑰匙扣打轉。他推開門,用力把自己摔在地上。

黑暗中只有淺色的眸子暈着淡光,一眨不眨地望向天花板。

半天,他爬起來撈起髒衣袋,手探入摸索半天,失望地說:“什麽啊,沒有內褲嗎。”

這樣的遺憾只持續幾秒。

因為濃郁的清新氣息已經包裹住了嗅覺細胞。

他像是無拘無束的魚,在偌大空曠的房間內肆意跑動。

衣料悉悉索索,穿整齊後,他借着月色背對鏡子,用力地旋過脖子,看向後背的鞭痕。

“一定很痛吧,哥。”“不會再被打的。”“有我在呢。”

他轉正身體,忽然探身,拇指和食指捏起,掐住鏡中人脖子的部位。

“啊。”

“一定很漂亮。”

鴉羽一般的睫毛顫抖幾下,他捏起領口深吸幾次,緩步走向走廊深處。

推開門,在狹小的房間內,沒有一件家具。

修長的指頭點在牆面,順着一張張照片滑過。他最終選了一張,駐足仰首,往耳朵眼塞上耳機。

悠揚的樂音聲中,他沉淪在魇足的精神麻痹中。

這男人,真是對人的折磨。

“把你送上頂端。”

“享受人生吧,哥。”

作者有話要說: 啾咪寶們,俺動力大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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