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晴空暴雨 .
黑暗之中,均勻的呼吸聲就尤為清晰。
“你知道什麽?”莫慎遠問。
他不信姜祁山已經知道他要離開的事。
“我想哥主動告訴我。”
莫慎遠沒說話。不想說。
腳放的很輕,緩慢踩在木地板上,他沿着牆壁邊緣向前,指尖劃過一張張叫他恐懼的照片。
喉嚨像是被手攥住,發緊、發幹。“都是你拍的嗎。”
“是我。”
“什麽時候開始的。”
“會所,你做的接收器截獲我發射的信號起。”
松開領扣,姜祁山跟在草慎遠身後,平淡的嗓音,卻叫人心裏發怵。
“聞到你身上的味道起。”
“當時只是好奇啰啰嗦噴的老師,怎麽會與民怎總裁糾纏在一起:好奇我認為死板無趣的人怎麽做出那樣厲害的東西。”
“當時?”
“嗯。”
“活着不就是日複一日的無趣重複。”
“可你不一樣,越相處,我就越不這麽想。你很特
別。
“說不清楚。”
撕扯下一張照片,莫慎遠停下腳,指尖在微突起的表面滑動--上面被馬克筆寫了些東西。
他不想知道是什麽。
直覺是會讓他更為錯愕的內容。
掌控欲。
在一房間的照片裏,莫慎遠能感覺到讓他喘不過氣的掌控欲。
很熟悉。
嚴厲管教的父親、限制他與人交際的傅竹疏,身上也有這樣熟悉的掌控欲。
可又不太一樣。
津冰的日光順差小的門照正傳在關機小的進淺淡的月光順着狹小的門照入,正巧落在姜祁山的腳
視線向上移,對方的的跟腱極長,半截隐入黑暗。
莫慎遠問:“為什麽拍。”“又為什麽突然告訴我?”
“第二個問題。”往前踏了一步,姜祁山意味不明地笑笑,“先不回答。”
“而第一個問題。”
沉默在蟬鳴裏被無限拉長。
“我拍是因為我想看,就是這麽簡單。”
差祁山肆意又張揚,沒有一點遮掩。
把陰暗的心思無所顧忌地展露出來,告訴莫慎遠,他就是冷血變态,沒有規則感。讓莫慎遠自己選擇,是恐懼遠離,還是接受這份坦陳。
莫慎遠背靠牆,一只手撐在耳邊,對方的小臂肌膚蹭着耳尖。
胸膛虛壓上來,擂鼓般的心跳聲沒有死角地包圍。臉頰被姜祁山鼻梁狠狠蹭了下。
他以為姜祁山會吻上來。但是沒有。
起身離開,姜祁山俯身撿起被撕下的照片,頗為憐惜地疊好放在盒子中。
“關于為什麽告訴你這個秘密。”“等會再回答。”
“等會?”
“現在一起去N大。”陳述句。
摔下外套,姜祁山直接拉住莫慎遠手腕,大步往外
走。
街巷的燥熱叫人不由心浮氣躁
從姜祁山出現在樓下那刻起,莫慎遠就是懵的。
心慌還沒有平息,他抽回手幹脆後退,隔着幾步遠跟在身後姜祁山身後。
兩人皆是緘默不語
也許姜祁山有話要說,但他沒說。
垂着頭前行,指尖無意識地旋轉車鑰匙。
蟬鳴犬吠之中,沒有人說話。街角燈光照在姜祁山的側臉。
真孤獨。莫慎遠想着
穿過街巷,四周的風景逐漸熟悉。
N大。
悉悉索索聲響,灌木叢被扒拉開,一只腳踩在花壇邊差祁山屈起膝蓋猛地一蹬,靈巧地攥住栅欄上側,眨眼就出現在栅欄對面。
“我不去。”莫慎遠左右張望,确認沒有學生老師路過,無奈地握着栅欄說:“為什麽不走正門?”
“噓。”
沾了灰的手遞出,姜祁山說:“小聲點,會被巡邏的叔叔抓到。”
“不翻牆不就不會被抓了嗎?”一切都很荒謬。
“這裏近。”姜祁山弓起背,一只腳蹭過栅欄縫隙踩住,随後把自己的手伸出去,示意莫慎遠踩上去。
“離哪裏近?”
“不告訴你。”
沒等到莫慎遠有動作,姜祁山催促一樣擡了擡手,“踩住,我幫你進來。”
語氣明顯是料到莫慎遠沒翻過牆。他确實沒翻過。
按照既定的規則行事,是他一貫的行為準則。
不由緊張一些,莫慎遠呼吸亂了幾拍。
他看看銳利的栅欄頂,又看看姜祁山攤開的手掌。
冰涼的栅欄對側,姜祁山擡眼,瞳仁底映着柔和光
“相信我。不會有事的。”他說。
屏住呯吸,草慎遠決定順從心意,猛地拉住欄杆向
上
被托住膝窩、踩緊栅欄頂部、小心翼翼往下跳,一氣呵成。
太久不運動,落地時腳踝崴了一下,他悶哼着後腦勺朝下摔去。
天旋地轉間,有力的胳膊壓在肩胛骨,輕松将他翻了個面。
滾過草地的聲音很輕,輕到撓的耳朵很癢很癢。莫慎遠撐在上方,跌坐在姜祁山身上,
他大口地喘氣,扭頭看向似乎無法翻越的栅欄,随後扯起唇角,心髒砰砰加速跳。
“很棒的。”慢吞吞的腔調。
莫慎遠低下頭。
柔軟的草地裏,姜祁山懶散随意地屈腿躺着,眼梢挑起,似笑非笑地看向莫慎遠。
“翻牆又不違法,繞遠路幹什麽?”
“噓。”淡唇抿起,悄悄地發出一個音節。
也不知在心虛什麽,莫慎遠急忙趴伏下去,盡力縮小存在感。
幾個學生走過。
等人走遠,他才尴尬地起身。
“走。”姜祁山抖抖肩膀,跨步走到前面帶路。一根草從他發頂墜下,慢悠悠、慢悠悠。
又是一串沉默。
直到夜市的喧鬧響起,奇怪的沉寂才被打破。黑暗籠置城市,除了街道兩側熱鬧的小吃車。
學生很多。
姜祁山單手插兜漫無目的地走着,衣服被夏風吹的攏在身後,帶出青草的清香。
他很高,步子很大。
愛擺臭臉,情緒陰晴不定。
和傅竹疏一樣,因為多方壓力覺得困擾。
莫慎遠的思緒越飄越遠。
“啪。”
一個響指讓他恍然回神。
街道的光源只有小吃攤的黃色燈泡。
姜祁山站着面前,伸出小臂,兩指捏着一根發亮的簽
被行人撞得趔趄一下,他舒展眉頭不為所動,又往前送一送簽子,“拿着。”
“油炸香蕉?”好笑地接過,莫慎遠在姜祁山炙熱的注視裏咬了一口。
外皮酥脆,內裏柔軟。
“好吃嗎?”
“嗯。”
含着食物,莫慎遠的聲兒有點模糊。
姜祁山耳尖抖了抖,心髒傳遞來熟悉的酸脹感。“好吃就行。”
兩人并排,四只腳走的很慢很慢。簽子多了一根又一根。
“哥。”久違的稱呼。
莫慎遠轉過頭,旋即紙巾壓在唇上,唇邊的醬汁被認真擦去。
“咻--”
紙巾揉成一團,在半空劃出弧線,順利被丢入垃圾筒
“坐一坐。”
讓莫慎遠坐下,姜祁山腿一邁,瞬間不見了蹤影。
幾分鐘後,一顆椰子被擺在地上,開了口,插着一根藍色吸管。
兩人坐在攤子後側的花壇邊,風很軟,軟到莫慎遠心中的浮躁一絲不剩。
“給我喝?”他笑着問。
“給你喝。”
椰汁甘甜冰涼,順着喉管滑下。
姜祁山坐姿一向随意,他岔開腿,膝蓋正好抵着莫慎遠的。
轉過頭,他微微眯起眼,唇張了張,最後說:“給我也喝一口。”
“唔。”捧着椰子,莫慎遠想把吸管調轉個方向。
下一瞬,淺咖色的發絲擦過小臂,對方已經探身過來,垂首輕輕含住吸管
撤離的很快,快到莫慎遠來不及躲藏,來不及去看是否有路人在關注他們。
姜祁山撐着腦袋,視線懶洋洋凝聚在莫慎遠身上。”他們看到又怎樣?”
“如果。”
“如果我們是情侶,被別人看到又怎樣?”
依舊是那無所畏懼的語氣。
莫慎遠輕笑搖頭,“不一樣。”“男性和男性,不一樣。”
“重要嗎?”
差祁山擡起手,指尖蹭過莫慎遠柔順的發絲,“重要的不是自己嗎?”
“也許。”
也許以前聽到這話,莫慎遠會嗤之以鼻覺得幼稚。
戀愛不是一個人的事。
自己、對方的家庭,事業,友情。
需要考慮公開戀情的後果,需要考慮家庭對此的接納度。
莫慎遠一直确信自己足夠理性,願意從戀人角度考慮問題,選擇暫時委屈自己。
前提是他堅信會和傅竹疏并肩而戰。
被大衆接納,被莫洋河接納的路也許很坎坷,但他坦然接受,并甘之如饴。
但一切都不是那樣。
“這條路不好走,別因為一時的沖動走錯路。”莫慎遠
說。
“過來人的忠告嗎?”
莫慎遠輕笑,“算是。”
“我不要聽。”
姜祁山把垃圾攥到自己手心,直截了當說:“我好喜歡你。”
喧鬧的晚風輕撫而過,将他的聲音帶到莫慎遠耳朵
“關于第一個問題。為什麽要告訴你我偷拍你。”“因為我想交換一個答案。”
莫慎遠示意他說下去。
“哪怕一點。”
“哪怕一點,有一點喜歡我嗎?即使我的情緒感知力很差。”
“第二個。你會離開嗎?還是說準備離開了。”“我。”姜祁山擡起眼,“只想聽其中一個問題的答案。”
莫名緊張的情緒籠罩上來。
手心沁出了些汗水,莫慎遠強行鎮定下來。
狠心吧,他告訴自己。
告訴姜祁山,哪怕一點也沒喜歡過他,再告訴他下周就要離開的計劃。
為什麽要支支吾吾,唯獨對姜祁山隐瞞即将離開的事實?
沒有必要。
一錯再錯,只會讓事情脫軌失控
話語落在唇邊就要說出,手忽然被姜祁山按住。
姜祁山手心有些涼,他搖頭輕聲說:“我只想知道其中一個答案。”
“對不起。”
忍下心軟,莫慎遠站起,幹澀說:“說多少遍都可以。
“是的我會離開,我也沒有喜歡你。”
姜祁山抿着唇仰首,很輕地搖頭。
半晌,他又淺笑着颔首,“嗯,知道了。”“會寄給你的,明年的禮物。”“很快要走了是不是?”
“是。”莫慎遠手心被撓了撓。
“很高興你告訴我。”姜祁山收回視線,神色晦暗不
他屈起小指,勾着莫慎遠的小拇指,“離開前一起去看一一次日出。”
“後天,去嗎?”
深深呼吸,莫慎遠聲音很溫柔,其中的堅定卻刺得對方窒息難受,“不去啦。”
“和你一起夜爬山頂看到煙火,我很喜歡,已經留下很好的記憶。”
“那就好。”
走同美祁山的家更騎車披送同家一路更為沉錢走回要祁山的家、再騎車被送回家,一路史為沉默。
上樓前,莫慎遠揮揮手,“路上小心。”不是再見,而是路上小心。
他相信姜祁山可以處理好美家事情,也相信他不會沖出法律界限做出出格的事。
沒必要做離別前多餘的叮囑,說一句路上小心就好。
姜祁山很順從,跨上摩托帶好頭盔,所有的表情都被厚重的目鏡遮蓋住。
他沒有停留和猶豫,猛地啓動車子,沖向沒有盡頭的黑夜。
寂靜的夜晚,兩個孑然孤獨的人分了兩路,去往該去的地方。
讓記憶停在甘甜的椰子水,和那根反複喝了幾次的吸管上。
忙碌起來,時間就格外的快。
離開的航班提前了幾天,讓莫慎遠稍有些措手不及。與朋友的見面也潦草起來。
把車子下,他牽着朋友孩子的手,想了想還是把她帶
着
幫朋友接孩子,總不能把人放在車裏,自己去忙事情。
當時離開的急,有些東西落在傅竹疏那裏一一嚴格來說,那個屋子是他們的共同財産。
走上樓時,莫慎遠低下頭,好聲好氣地哄駱樂,“等下在門口等叔叔好不好?”
“好~“她邁着短腿爬上臺階。
紅棕色的門,熟悉到刻入呼吸。
即使醉酒夢游,莫慎遠也能娴熟地拿出鑰匙打開門。
現在是下午兩點,工作日。傅竹疏不會在家的。
這裏離公司遠,加上已經分手,傅竹疏更沒有住在這裏的理由。
打開門時,濃郁的煙味撲面而來,伴随着一縷灑氣。陽臺門、廚房門大開,燥熱的風貫通整個客廳,散不去煙味。
莫慎遠頓了幾秒,捏緊鑰匙沒有說話,幹脆敞開門把駱樂一起帶進屋子。
“啊!是常來玩的叔叔!”駱樂指頭指着傅竹疏
莫慎遠瞥了眼,示意駱樂不說話,随後獨自走入書房取東西。
客廳茶幾上散落着幾本厚重文檔,煙灰缸堆滿煙蒂。沒有頹廢之氣。
男人一手拿着報告,一手掐着煙。他仰倒在沙發上,眉頭死死擰起,銳利的視線緊緊跟随莫慎遠
忽然手背捂住嘴,他咳嗽兩下,唇縫溢出未散盡的煙霧。
因為得知傅竹疏和莫慎遠曾經是情侶,姜啓揚很自然地對莫邬有了戒心,甚至想将她派到島邊剛成立的小公
司。
莫邬給姜仁合幹活,姜啓揚這純屬越級扯淡。
傅竹疏怕莫慎遠知道這事對他更為氣惱,因此幾天連軸轉,只為了處理好草邬和姜啓揚的事情。
這是他欠莫慎遠的。
熬夜、酒精攝入過多,濕氣擠壓的多,左腿一直隐隐作痛。
身體的疲憊因為莫慎遠的出現瞬間消失。
傅竹疏把半截煙撚入煙灰缸,站起身,想要去跟人說說話。
誰料一個小小的孩子張開手臂,擋在他面前。“你別靠近莫莫哥!”
“媽媽說你是騙人精,是壞蛋!”
“你媽媽是誰?”傅竹疏危險地眯眼。
駱樂不說,“反正就是別想傷害他!”
傅竹疏認得駱樂。她常和莫慎遠一起,他們也見過以前不說相處融洽,至少能相安無事
看孩子這模樣,顯然他們分手,且分的難堪的消息。早已經被莫慎遠所有朋友知道。
心裏憋得難受,郁悶不痛快的厲害。傅竹疏偏過頭又咳嗽幾聲。
一身煙味。
聽到聲音,莫慎遠拿了東西急忙過來,
他對傅竹疏視而不見,直接拉着駱樂的手往門外走。
樓上在裝修,違規堆了鋼板在樓道間。
草慎遠走的急,那板又沒擺穩,搖搖晃晃就要摔下
“慎遠!”
傅竹疏動作很快,大腦還未反應過來,身體就率先沖出去将兩人推開。
厚重的鋼板磕在本就痛的腿上,他半蹲在地,冷汗涔涔。
莫慎遠欲言又止,最終只是低低說了句謝謝。
傅竹疏擡起頭。駱樂嫌棄的注視、莫慎遠的冷漠,比起腿上的鈍痛都更為致命。
他喉嚨發緊,啞着聲說:“晚上別着涼。”
“嗯。”莫慎遠毫不猶豫地轉身。
別心軟。
飛機将在明天下午起飛,一切都無他無關。
把駱樂送回她家,莫慎遠蹲下,笑眯眯說:“知道嗎?
“叔叔要一心做自己了。”
“駱樂聽媽媽話的同時,也要學會表達自己的想法。
駱樂跟他拉鈎,“昂!”
拉鈎。
姜祁山也愛扯着他小拇指拉鈎。
揮去記憶,莫慎遠吐口氣起身,徹徹底底将思慮抛在腦後。
翌日下午。
一個單肩包,一個電腦包,這是莫慎遠帶的所有東
他掏出車鑰匙,難掩期待和向往。
一切計劃的都很好。
除了傅竹疏這個未知變量。
沿河的露天停車場,有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指尖掐着煙,靠着駕駛位車門無言地站着。煙灰抖落一地,也落了些在皮鞋上。
虛眯着眼,男人低低一笑,依舊是端正倨傲的模樣話語卻很可憐,“怎麽不告訴我你要離開。”
“為什麽要說?”莫慎遠心裏有些火氣,将傅竹疏拉開,随後坐上駕駛位。
插入車鑰匙,半天沒成功發動車子,轎車蔫的沒有動靜。
轉過頭,男人垂着眼站在車邊,一下一下地抿煙,緘口不語,煙霧裏的神情卻不能更熟。
傅竹疏,不準他走。
猛地推開車門,莫慎遠攥緊電腦跨出去,剛要說話傅竹疏卻先了一步。
“慎遠。”
“我不離開國內,你也別走。公司發展重心轉移沒那麽快,再給我點時間好嗎?然後我們一起共事。”
“共事?”
“随便找個職務把我放進去是嗎?”
“你這話是在道德綁架,沒有人規定我們必須呆在同一個國家。”
不願多說,草慎遠童好東西,直接轉身往停車場外
走。
手腕果然被擒住。
“別走。”
抖抖煙灰,傅竹疏挂了些淺笑,“你把我從河裏救出來的感覺,如果我還記得就好了。”
“想吻吻你腳踝的痣。”
“松開。”
出乎意料,手腕的力道卸去。
一下沒緩過神,莫慎遠轉過頭,察覺傅竹疏一步步往
後退。
風擦過河面吹拂而來,把他指尖的煙灰吹的很遠
傅竹疏幹脆叼着煙,後退、後退,離開停車場的水泥地,踩在沿河的草坪上。
“記不得,就讓我再感受一次,好嗎?”
他想跳河。
這個想法讓莫慎遠渾身發冷。
他顫着嘴唇,胸腔大幅度地起伏。
曾經以愛為名用強硬的手段,将他軟禁在家中
現在隐疾在身一副疲憊的樣子,為了阻礙他出國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
真是任性的沒邊了。
他要走,這是決定好的事情,決定了就不回頭。
決絕轉身,刻意略去傅竹疏的行徑,莫慎遠攥緊包忽然用力地往前跑。
最好是快到聽不見傅竹疏的聲音。可他聽見了。
聽到了水聲,以及游人驚恐的呼喚。
與他無關。
“救命恩人”不是限定詞,會有第二個救命恩人去救傅竹疏。
跑至馬路邊,貨車轎車呼嘯而過。
莫慎遠一身熱汗,撐着膝蓋喘氣,晃晃腦袋想去打出租車。
“呲--”
熟悉的摩擦聲在地上打了個轉。曬得發燙的頭盔丢入懷裏。
他聽到姜祁山淡淡說:“上車。”
車速很快,重型車時而低伏下去,一甩屁股超過前側的轎車。
他們像是在飛,在被太陽烤的焦味發臭的柏油路上飛馳。
姜祁山膽子很大,中途扯下頭盔,任由幹燥的風擦過發絲。衣服鼓動,他壓低身體,淡色的唇抿的很緊。
機場很近了。
逆着風,他忽然松開唇,放肆地大喊。像是宣洩堵了很久的情緒。
有了一聲,他加快速度,上衣獵獵扇動,微揚起下巴更用力地叫一聲。
如同光一樣快的車速裏,任何路人也只是匆匆掠過的影子。
莫名的情緒扯上來,莫慎遠咬住唇,冷不丁松開一只手,同樣把頭盔摘下。
熱風像是刀刃,擦過眼球、喉嚨和所有肌肉。
眼睛被烈日刺出生理性淚水,他摟緊姜祁山的腰,揚起腦袋痛痛快快大喊。
在那時候,所有的煩腦憂慮都不再入侵大腦。
莫慎遠心跳很快,這樣肆意的感覺讓他幾乎喘不過氣。
聲音回旋在整個上空。
兩人都沒說話,一切情緒都随着車子排氣管和喊聲釋放出去。
機場門口,出租車中間的摩托車尤為突兀。
驕陽當空,汗水順着下巴滴落,莫慎遠随意揩去,喘
着氣。
姜祁山也是一樣,發絲被汗水浸濕,比身處暴雨更為狼狽。
相視一笑,沒有多餘的話語。
“一路順風。”姜祁山說。
“你也是。”莫慎遠答。
他緊了緊包垂下眼,不再說話,往機場入口走去。站在隊伍裏,很燙的太陽抖在領口,曬得很痛。
沒有摩托車的引擎轟鳴,他知道姜祁山還沒有離開。
“哥!”
長腿邁在地面,姜祁山突然探身,用盡力氣大喊。汗水滾過喉結,墜在地面。
莫慎遠沒有回頭。
“一切順利!”他聽到姜祁山喊。
等厚重的玻璃隔開兩人,姜祁山才大聲說:“我喜歡你!”
病房內,男人緩緩蘇醒。
他忽然拔掉針頭,瘋了一樣沖到窗口。
蟬鳴夏日,這個夏天很長很長。
飛機劃過長空,留下很淺很淡的白色影子。
醫生走入病房,皺眉讓男人躺回去。
“沒有家屬嗎?你這幾年是不是有些亂來了,家裏壓力很大需要賺錢嗎?一直抽煙,心情也不大好是吧。我得告訴你,不注意肺部健康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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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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